第667頁
“不愧是天下第一公子。”
說完大步離去。
秋明月站在窗前,看著他越來越遠去的背影,眼神如鏡花水月般迷濛茫然。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她知道是鳳傾玥。
“我以為你一開始就知道的。沒想到…”
鳳傾玥走到她身邊,輕輕笑了笑,笑意中又有幾分悵然若失。
“最開始我只是覺得奇怪,你剛到西戎,他為何無緣無故的幫助你?不過那段時間我事情太多,只能讓人去查,也沒多少時間去關注。直到近期,我才漸漸有些察覺。”
他負手而立,語氣感嘆又有幾分佩服。
“我沒想到,他竟然是阿璃的人。”
秋明月眼神震了震,她最初也是有懷疑的,也試探過,確定司徒睿對她沒有二心,她才敢那麼信任他。懷疑他,也是最近這段時間。鳳傾璃為了她能在西戎站穩腳跟,不知道是從何時就開始給她打好基石,以備不時之需。
“我很奇怪。”
鳳傾玥低低道:“你怎麼懷疑他的?”
秋明月低著頭,半晌才道:“他在大昭卻能時時知道我的一舉一動,很多事除非我近身的人,否則外人是很難查到的。從我被冊封皇太女以來,無論做什麼事,好像都有無形的手在推動。尤其是我登基那天,太后的死。我在試探他,他又何嘗沒有試探我?試探我會不會派人去大昭,試探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對他絕情冷心?”
她閉了閉眼,“而且我發現阿睿經常發呆,對我也欲言又止。他看著我的眼神很複雜,想親近卻又似乎有顧忌。這種顧忌,絕非是因為我已嫁人而且懷孕的關係。他是在顧忌某個人。於是我就開始想,這個人是誰呢?不是燕居,她巴不得我跟阿睿多接觸。那麼整個西戎還有誰令他顧忌呢?那個人,應該是我身邊最為親密的人。而我身邊最親密的人,無論是誰,都不足以讓他這麼忌憚。想來想去,就只有他。”
鳳傾玥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帶著這樣不確定的疑惑,我去查了他的身世。”
秋明月吐出一口氣,有些自嘲道:“其實應該是說我很早就有這個想法。司徒紫欣都能自幼去大昭做臥底,那麼她身為世子的哥哥又豈會平凡?司徒紫欣沒能入主後宮成為后妃,是燕居的一大損失。而司徒睿,則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被送出去學藝。我調查過,他是在去年年初的時候才回府的。”
她直直的盯著窗外一顆梧桐樹,聲音呢喃若風。
“而你又告訴我,他在一年前就為我布下這些暗樁勢力。從我來西戎之時,阿睿也回府的時候也剛好一年。天底下,哪有那麼巧合的事?那麼這個人,除了他還能有誰?真正的司徒睿,只怕早就死了吧。如今的司徒睿,是他培養了多年的探子。”
鳳傾玥深深看著她,似乎想說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沒有必要。
秋明月卻突然道:“我以為他應該早就告訴你了。”
鳳傾玥苦笑一聲,有些古怪道:“阿璃向來只有在面對你的事情上才會失去理智。”
秋明月不置可否。
鳳傾玥繼續道:“司徒睿是他的人,但是卻也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對你有欽慕之心的男子。縱然是他的心腹,他還是不放心。至於我…”他嘆息一聲,似有些無奈。
“我小看他了,這次算我認栽。”拿他和司徒睿互相平衡,這種感情招數,也虧得阿璃想得出來。
秋明月回頭有些怪異的看著他,最後盯著他的眼睛。鳳傾玥微微挑眉,“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你以後對著別人說話的時候還是低著頭吧,而且最好不要笑。”秋明月淡淡說道。
鳳傾玥有些奇怪,想起自己如今只是個宮女。宮女在主子面前,是不可以抬頭,也不可以笑的。尤其是在燕居那樣的人面前,一般的人很少能做到不被她的氣場所攝。所以他確實應該左傲一個宮女的本分。
“嗯,我知道了,以後我會儘量注意。”
“不是儘量,是必須。”
秋明月嘆了口氣,“且不說你現在是女扮男裝,雖然鎖骨了看起來身形和女子一樣嬌小玲瓏,而且也易了容。但是人的面容身材可以變,神態氣質卻不是輕易可以改變的。以前你可以扮作容燁而不被人發現,是因為你長期扮演兩個角色已經習慣,而且又都是男子,所以不會有太大的差距和漏洞,最關鍵的是你改變了性格喜好還帶著面具。雖然如今你也戴著人皮面具,但是那種天生的氣質卻無法改變。”
“無論是鳳傾玥還是容燁,都是屬於上層階級的人。而景珊,只是一個宮女。一個宮女,不具備那種屬於天生尊貴的氣質。而且你笑起來…”
秋明月頓了頓,似乎有些鬱悶。
“太讓人驚艷,根本不像是一個稍微有一點姿色的宮女。”
鳳傾玥呆了一呆,睿智如他,此刻卻有些回不過神。
“什麼意思?”
秋明月瞥了瞥嘴,轉頭往回走。
“你不知道你長了一雙比女人還美的眼睛嗎?”
鳳傾玥腳下一個踉蹌,臉色忽紅忽白。眼神閃爍如春水流光,更是絕艷逼人。
“你——”
秋明月已經坐了下來,抬頭就見他一身女裝一張俏麗的容顏微微泛紅,眼神神光迷離瀲灩其華,縱然是這般算不得多美的容顏,也因那一雙眼睛硬是讓人驚艷得移不開眼睛。
她有些納悶,估計當初她就是被這樣一雙美麗的眼睛給迷惑了。
“你什麼你?不信你自己照照鏡子。”她似忽然想到了什麼,“難怪我總覺得最近這宮裡的宮女怎麼總是偷偷看你呢,還一個個的跟花痴似的。差點忘記了,你作為鳳傾玥的時候,總是喜歡笑。難怪呢!”她有些氣急敗壞,“以後不許再笑,至少在你還是景珊的時候不許隨便笑,否則給我惹來麻煩就慘了。”
鳳傾玥哭笑不得,隨後又斂了笑意,神情有些迷離,想起她方才第一句話,如夢中呢喃著說道:“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照過鏡子了。”
秋明月怔了怔,而後又有些瞭然。他一生扮演著兩個角色,只怕不止騙了世人,也騙了自己吧。不然一個人不可能把兩個人演得那麼惟妙惟肖純熟逼真。他作為鳳傾玥的時候就會刻意忘記自己是容燁,做容燁的時候,也下意識忘記自己是鳳傾玥。當然,只要不讓他意識到那兩張相同的容顏。
所以,這些年他不照鏡子,也不敢照鏡子。
演了十幾年的戲,他讓所有人都陷入他的戲裡面,包括他自己,也沒自己給迷惑了。一面鏡子,是戳破他謊言和面具最有力的證據。在這樣戲劇的人生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原本又該是個什麼模樣。所以,他不想照鏡子。不想看著鏡中白衣如雪看似純淨如仙的自己,實際上還有那麼黑暗的一面。
這樣的人,永遠與孤獨和寂寞為伴,也是蒼涼的吧。
忽然又想起燕居,那個女人不也是一生演著不同的角色?鳳傾玥的心裡體會,她應該也感同身受吧。
==
自那以後,司徒睿就不再陪在秋明月身邊,而是回到了章王府,章王妃日日都在操心著他的婚事。想要給他選一個才貌雙全的好妻子。那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早就已經被殺了,如今在她身邊的,不過只是一個替身。
其實秋明月有些疑惑,司徒睿不是章王和章王妃的親生兒子,但是他的容貌無關卻有章王夫婦的影子,這又是怎麼回事?鳳傾玥告訴他,曾經鳳傾璃研究出一種易容術,將一個人的人皮割下來,然後用特殊的藥水炮製九九八十一天。再找到一個與那個人臉部輪廓相似的人,以特殊的手法把人皮面具fèng制其上,不出半年就能和自己本身的臉長在一起,永遠也無法辨識。
秋明月很是驚異。
鳳傾玥告訴她,或者是巧合,也或許是運氣好。鳳傾璃手中正好有那麼一個和真正的司徒睿輪廓相似的人,真正的司徒睿的確也是鳳傾璃殺的。至於為什麼會選擇司徒睿,第一他從小離開王府,性格愛好沒有人清楚。第二他是章王的世子,未來的章王,手掌十萬大軍的權臣。
這樣一個人在秋明月身邊,對她百利而無一害。
只不過那人終究還是小氣,容不得她與任何男子親近,便是他自己的人也不許。
明白司徒睿的身份以後,秋明月就有些啼笑皆非。她一直以為鳳傾玥演戲已經是頂尖,沒想到這個司徒睿也不落人後。竟然能在自己面前露出對鳳傾璃絲毫不了解的樣子而不讓自己懷疑,實在是高。
燕居現在的動作越來越頻繁,最近也不上朝,在自己的府中一批批的見人。這些她都知道,最後的決戰,快開始了。
已進入十一月,西戎不比大昭氣候變化大,這個季節,也有些冷。樹葉都黃了又落了,諾達個皇宮除卻高大華麗的建築,什麼都沒有。
這一天,秋明月處理完了政事,剛想進屋躺一會兒,肚子忽然傳來一陣陣的疼痛。起初她以為只是腹中的孩子在踢她,自從六個月開始,這樣的情況屢見不鮮。很多時候她因此徹夜的睡不著,然而這樣的痛卻也快樂著。她能感受到腹中的孩子在一天天的成長。
她剛想喚紅萼扶著她進屋,忽然察覺那痛越來越強烈,痛得她幾乎無法承受。
“青兒——”
鳳傾玥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一手扶著她往寢殿走,一邊給她把脈。
“我好像…”
秋明月幾乎整個身子都掛在他身上,疼得滿頭大汗。
“好像要…要生了…”
“不是好像。”鳳傾玥面色凝重,直接將她打橫抱起來三兩步走入內室將她平放在床上。“已經九個多月了,的確該臨盆了。你別著急,我出去讓紅萼進來。”
他先給秋明月輸送了真氣,然後出去把紅萼叫進來,又讓早就住在偏殿的產婆和太醫全都過來。然後整個靜曦宮就一下子變得忙亂起來,燒水的燒水準備熬藥的熬藥,還好有孫嬤嬤執導著才不至於亂。
女帝要臨盆了,這可是大事,燕居第一個得到消息,急急的就趕緊了宮。卻被侍衛攔在門口,“陛下說了,國師不可以進去。”
燕居臉色冷沉,“走開。”
侍衛抱拳,“屬下只是聽從陛下的吩咐,請國師莫要為難。”
燕居一生高高在上,哪裡受過這種氣,當即就要動手。忽然聽到裡面傳來秋明月因疼痛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國師若是不想朕和朕腹中的胎兒有事…就…就不要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