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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
端木清忍不住尖叫。
鳳傾玥抬頭,鳳傾璃眼眸一縮,滿座皆驚。
端木清搶夫純屬胡鬧之舉,大可不必理會。然而如果是國師說出來要為端木清在大昭招駙馬的話,那就是另一重意思了。
聯姻!
在此之前,大昭並沒有收到西戎皇要與大昭聯姻的消息。不管西戎有沒有那個意思,此時由這位連西戎皇都禮讓三分的國師口中說出來,便是先斬後奏,傳到西戎也既成事實了。
本來兩國聯姻也不算多驚世駭俗,關鍵是,今日聯姻的對象,原本不應該是軒轅麼?
到得此時,眾人總算想起來還有個軒轅逸最初求娶榮親王世子妃一事。不由得,許多人都將目光紛紛投到了軒轅逸身上。
自從西戎國師踏入昭陽殿,軒轅逸就沒有說話,好似忘記了之前自己的求婚一般。此刻見眾人都看著他,他不慌不忙的放下酒杯,臉上笑意不變。
“陛下,方才在下所言句句真誠,不知陛下考慮的如何?”
他眼神一閃,身後自有官員奉上黃卷。
“這是父皇親筆寫下的求親文書,上面明確註明。軒轅和大昭和親,從此願和平共處,互不侵犯。”
李公公在孝仁帝的示意下走下來,正欲將那文書接過。鳳傾璃雙目一寒,無形的殺氣醞釀在眼底。他手指捏著酒杯,就要出手毀去那份文書。西戎國師卻突然又笑了起來,“方才本座不在,不知軒轅大皇子求娶何人?可否說來聽聽?”
李公公有些為難,伸出的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底下的大臣倒是看出些門道,莫非皇上真的打算讓榮親王世子和親於軒轅不成?否則就該拒絕軒轅逸的求婚文書才是。一時之間,人人面色都有些異樣,卻同時保持沉默不語。
秋府的人顯然都有些擔憂和焦急,尤其是大老爺和沈氏,恨不得抽軒轅逸兩個大耳刮子。
端木清忽而笑了起來,神色頗有幾分看好戲的味道。
“國師您不知道,榮親王世子的世子妃可真是魅力大呢,嫁了人都還讓軒轅國大皇子千里跋涉而來,奉上聯姻文書。嘖嘖嘖,大昭的女子雖然看著柔弱,倒真是有幾分本事。哦,對了,本宮聽說軒轅大皇子長於民間,曾經就是在大昭秋府長大的。從前和世子妃日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日久生情,也不足為奇。只是沒想到世事變化無常,大皇子離開不久,昔日小妹已然另嫁他人,枉顧一番痴心了。”
她語氣同情憐憫,眼神卻神采奕奕,擺明了挑撥離間。雖然都知道她不懷好意,但是這番話卻入了每個人的耳。之前一直刻意迴避軒轅逸曾經的身份的那些官員也不由得沉思起來。
自古女子最重名節,軒轅逸化名為秋明軒的時候儼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和這個榮親王世子妃曾以兄妹相稱,日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又心生愛慕,那麼…
這樣一想,人人臉色又開始變了,多有敵意和憤怒。
沈氏幾次想要站起來替秋明月辯駁,卻又不得不顧場合而失態,如坐針氈。當然,嫉妒秋明玉那些人,沒有什麼國別意識,此刻自然是幸災樂禍。
鳳傾璃早就鐵青了一張臉,在端木清開口的時候他就準備出手教訓她,然而秋明月卻死死拉住他的衣袖,不許他動手。他皺眉,低頭看著她。
“萱萱,你…”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沒做虧心事,何必心虛?”她笑得坦然而明朗,“今日皇祖母壽宴,莫要動粗,見了血腥可不吉利。咱們大昭是禮儀之邦,不跟某些不知禮的蠻夷之邦計較,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又浪費時間精力,不值得。”
這是侮辱,赤裸裸的侮辱。不光罵端木清,還順帶著罵了整個西戎蠻夷粗鄙,有辱斯文。這讓那些文人清流之輩對秋明月又多了幾分看法。先不論其他,這樣的場合,還是本國顏面最重要。即使這位榮親王世子妃以前真的於軒轅逸有什麼不清不楚的,也不能在別國使臣面前丟了臉面。
端木清卻氣得臉色發青,一拍桌子站起來。
“秋明月,你什麼意思?”
秋明月悠然抬頭,臉上笑意盈盈,眼中卻盈滿了寒光琳琳。
“嫁夫隨夫,公主喚錯了。”
端木清嗤笑,“喪倫敗德水性楊花之人,也配——”
“公主。”
國師猛然低喝一聲,抬手一揮。
“璃兒——”榮親王驚呼一聲。
只見鳳傾璃手中的酒杯毫不客氣的扔了過去,又被國師揮出的真氣撞破,碎裂成片。杯中清冽卻在空中一凝,而後化為霧氣消散。
碎裂的玉片旁,一雙銀著安然躺著,來自於軒轅逸。
滿場驚詫,甚至忘記了害怕。
鳳傾璃已然站了起來,一招未擊中又使第二招。只見他袖手一揮,桌子上杯碗齊齊化為利器飛向被方才情景嚇得臉色微白如今還沒回過神來的端木清。
與此同時,他寒泠泠的聲音落下。
“辱我娘子者,死—”
“璃兒住手。”
孝仁帝大呼一聲,榮親王已經抬手阻止,然而已經完了。鳳傾璃衝冠一怒為紅顏,又知道國師武功高強,是以這一擊幾乎用了十成的功力,迅疾若閃電。在端木清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然到她面前,端木清驚恐的睜大眼睛。隨後一隻手伸過來推了她一把,另一隻手又是輕飄飄一揮。面前一道罡氣凝固,剛好擋住了那些杯碗蝶瓷。
鳳傾璃雙目一寒,冷冷的看著出手阻擋的國師。正欲再出殺招,秋明月卻站起來拉住了他的手。
“相公不可。”
鳳傾璃一頓,國師手一揮,只見定格在空中的那些杯盞蝶瓷正在以肉眼看的見的速度慢慢碎裂而後又化成灰化成霧再慢慢消散。
滿殿寂靜,好一陣都沒有從方才一剎那的驚魂中回過神來。
“公主雖然言語有失,世子又何必如此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呢?”
國師坐了下來,眼睛一瞥。方才被她推出去倒在身後丫鬟身上的端木清頓時腦子一醒,連忙坐了過來,眉眼間卻是一片青氣。
“貴國公主何止言語偏頗,簡直連市井潑婦都不如。”鳳傾璃毫不客氣的諷刺,“本世子還未曾見過這般刁蠻又囂張的女人,枉自還是一國公主,竟然如此言語粗鄙不堪,羞辱他人。難道這就是西戎皇室的教養?或者,西戎的女子膽大灑脫到了可以橫行無忌肆無忌憚的地步?即便是在別國也如此?如果這就是貴國的國風,那麼本世子還真是慶幸從未踏入貴國土地,以免髒了本世子的鞋。”
得罪鳳傾璃的人向來沒好下場,他毒舌起來根本不會考慮對方是什麼身份也不分任何場合,順心而為,無形無忌,這才是他。
鳳傾玥低著頭,手中的酒杯已經碎裂。方才那一瞬間,他也想那麼做…
端木清差點喪命在鳳傾璃手上,如今又見心上人如此譏諷,縱然臉皮再厚也不過一個女子,當即眼圈就有些紅。死死的咬住唇瓣不說話,眼底卻有著深深的不甘和憤怒,還有一絲的怨念。
“璃兒坐下。”
孝仁帝總算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低聲呵斥。雖然這個西戎的五公主的確太過分了些,但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如果端木清真的死在大昭,只怕大昭和西戎又要開戰了。
鳳傾璃看都沒看孝仁帝一眼,眼神冷如冰窖。
“璃兒。”
榮親王聲音微沉,眼神隱隱暗示。
鳳傾璃抿了抿唇,拉著秋明月坐了下來。孝仁帝說什麼他可以不理會,然而榮親王的話他不可以罔顧。
榮親王鬆了口氣,也坐了下來,抱拳對端木清道:“小兒無禮,請公主海涵。”
端木清輕哼一聲,想要借題發揮,她身邊的國師卻突然聲音微冷。
“敝國公主不甚酒力,方才喝多了,一時醉話,還望世子和世子妃莫怪才是。”她舉杯,遙遙一敬。
“國師。”端木清不滿,“我又沒有說錯,秋明月她就是——”
“公主自幼沒有離開西戎,初次來到大昭,看來有些水土不服。待會兒本座就派人送公主回去——”
“不要。”
端木清一驚,立即拒絕。
國師回頭冷淡的看著她,她心中一駭,連忙低頭,不甘不願的對著鳳傾璃和秋明月道:“國師說得對,我方才喝多了,一時醉話,世子和世子妃莫怪。”
群臣再次一驚。雖然知道這西戎的國師在西戎地位非凡,但是親眼見這位囂張的五公主在國師的眼神下唯唯諾諾甚至不得不委曲求全。這國師的地位何止非凡啊,簡直比攝政王的權利還大。據說西戎皇帝身子不好,只怕挨不了多久了。西戎皇帝一駕崩,無論誰登基,只怕大權還是掌握在這國師的手裡。
善於政治的大臣,此刻都漠然沉思。
孝仁帝眯了眯眼,似乎又在算計著什麼。
軒轅逸又開口了,“陛下,我國拳拳誠意,但望陛下成全。”
鳳傾璃再也克制不住怒氣,“軒轅逸——”
秋明月卻忽然輕飄飄的開口了,“去年二叔的忌日,我忘記幫大哥向二叔表示問候了,大哥可會怪小妹?”
鳳傾璃怔住,軒轅逸渾身一僵,臉色微變。而滿座大臣貴婦則是微微訝異,不知道秋明月這個時候為什麼提起秋家二老爺。
秋明月抿唇淡淡一笑,“大哥難道忘記了麼?”
她眼神忽然變得飄渺又感嘆,“我記憶之中,大哥不是個無情之人。二叔雖非你生父,可好歹養了大哥十幾年。他的忌日,大哥難道也羞於去祭奠麼?”
軒轅逸臉色有些白,手指甚至有些顫巍巍的發抖。
“殿下——”
李蘭芝有些擔憂的看著她。
“大嫂呢?”
秋明月忽而又將目光落在了李蘭芝身上,聲音仍舊慢悠悠輕飄飄彷如天空中飄浮的一團雲,被那微風一吹就要化為無形。
“可是忘記故土?”
李蘭芝貝齒緊咬唇瓣。
秋明月低垂眼帘,聲音忽然有些低落。
“樹不王根,人不忘本。大哥讀這麼多年聖賢書,難不成連這個最基本的道理都忘記了?”
她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如刀鋒一樣看向軒轅逸,逼得他無法逃避。
“世子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