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頁
冰逝冷冷的聲音,帶著幾分失落的涼薄落寞,縱然千次萬次告訴自己,她忘了一切,甚至忘了他。也敵不過此刻她親自問出口的一瞬間,天崩地裂的心痛!
心,猛地搖搖欲墜,眼前這鋪天蓋地的紅蓮,似乎開得格外明艷,流動著靈動的色彩,極致的繽紛成模糊的痕跡,仿佛在嘲諷著他無力的挽留。
自己在期盼什麼呢?
是小小的希冀,她,能夠回憶起沉澱了千年的碎片?
還是奢望她可以記起,自己曾是她最愛的男子。
呵!縱然如此,還能有什麼用?
千年的歲月,早已將曾經的轟轟烈烈,消磨得乾乾淨淨。
再美的誓言,終究越不過一個轉身的距離。
水洛霞怔然不知所措地望著神情受傷的冰逝,此刻他的全身,散發著悲傷的氣息。蕭瑟的笑容,蔓延上他的薄唇,帶著幾許執拗,幾許堅強。淡淡的暈色,將他刀削般的輪廓描摹得分外模糊,仿佛那般不可觸及的殊離。他頹然地轉過身,不希望她見到如此模樣的自己。腳步微微踉蹌,身影瞬間消失在一片紅蓮之中。
她想要伸出手,拂去他的憂傷,身子卻僵立在原地。
腦海轟然炸響,耳畔似乎傳來一聲溫柔而霸氣的聲音,蘊含著濃到極致的憐寵,緩緩的宣布道:
“我要以天為界,以地為垠,為我的青鸞帝後,築造出一座天鸞殿宇!”
腳踝處蔓延而上的火紅蓮花,細密的蔓延開來,漸次綻開它的絲柔花瓣。殷紅如血,熱烈如焰,絢爛如陽,一朵一朵,一簇一簇,飄逸著幽幽暗香,不可收拾地泛濫出漫天的瀲灩璀璨。
“天鸞麼?真是一個很唯美,很霸氣的名字。”
水洛霞修長如玉的纖指,輕輕撫在胸口,一種撕裂的疼痛,漸漸侵襲而來。
“蓮兒,別怕,有我在!”
玄沉璧俯下身,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個輕盈的吻。溫熱的手掌緊緊包裹著她的小手,甚至可以感覺得到她手心的紋路。一條一條猶如生命的軌跡,錯綜複雜,難以預測。
水洛霞順著他的手臂,望向他邪魅惑人的容顏上,灼灼生輝的堅定眸光。心,霎那間,生起無限的滿足與幸福。謝謝你!沉璧!讓我知道,這世上無論什麼時候,總是有那麼一個人,會堅定不移的牽起我的手,溫柔堅定的說:有我在。
“我們出去看看鳳弦傳來了什麼消息?”
玄沉璧牽著水洛霞的手與魔塵一同走出天鸞殿,鳳弦見到他們走出來,頓時喜悅地歡鳴起來。
“鳳弦,有什麼消息,需要讓你親自來傳遞?”
“唳——”
鳳弦拍著華麗的火羽,親昵地落在玄沉璧與水洛霞身前,然後使用靈魂頻率與玄沉璧交流起來。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告訴父親,我和蓮兒一定會及時趕回去,讓他放心!”
玄沉璧點了點頭,眼中浮起一絲深深的憂色,餘光落在水洛霞越來越明顯的肚子上,微微咬了咬紅唇。
“唳——”
鳳弦朝著他們盤旋飛舞了一圈,就在眾人的視線中飛上天宇。
“嗯?是鳳凰地宮出事了?還是妖界?”水洛霞有些擔憂的問道。
“都不是,只是父親傳訊說千年一度的六界之主,將於半個月後在紫闕之巔,進行弈天盛會。”
玄沉璧抱著她,躍上一顆光滑的冰石,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星隱和魔塵聽到他的話,齊齊皺了皺眉頭。弈天盛會,名副其實,以天地為棋,日月為盤,巔峰對弈。每隔一千年進行一次,是由一名幻幽之界的主神作為裁決者,每一次弈天盛會的地點都不同,六界輪流進行。能夠參與弈天盛會的只有各界之主,而且,他們也必需參加,否則未來參加者的那一界,定會淪為六界的笑柄。各界之主分別是:
仙界之主,仙帝,天燼。
靈界之主,聖妃,泠弦。
凡界之主,蝶後,鳳魅雪。
魔界之主,魔帝,櫻昊邪。
冥界之主,冥帝,幽冥瀾。
妖界之主,妖皇,水洛霞。
弈天盛會的比斗內容每一屆都截然不同,但是,得勝者可以獲得一顆冰絕神珠。冰絕神珠可是一件令人垂涎的至寶,若是將它放置於靈脈之源,能夠增加整個界面的靈氣濃郁程度。更逆天的是它可以無視等級,提升一個境界的實力。
要知道到了他們這個境界,想要提升實力都是要經過漫長的歲月,以及頓悟的悟性。像是這樣極速提升實力,卻又沒有任何副作用,不得不說是讓人無比眼紅的異寶。
這一次的弈天盛會不用懷疑,定然是無比驚險。水洛霞身懷六甲,若是參與弈天盛會,萬一傷到了,該如何是好?
“呼——”
突然,極淵神宮的通道全部打開,銀翼鐵騎全部出動,化作一道道流光爆she而出。空氣中凝重的氣氛,霎時間瀰漫開來。
“刷——”
“刷——”
冰逝一襲白袍,飛舞在空中正欲離開,卻陡然轉過身,望著水洛霞叮囑道:
“女人,小心照顧自己。”
“刷——”
他的話音剛落下,身影就消失在空氣中。
水洛霞看到他急切的樣子,心中篤定是月清歌出事了!
否則依照他的冷血程度,就算是整個大陸毀滅了,估計也只是皺皺眉頭。不可能會如此興師動眾,將所有的銀翼鐵騎派遣出去。唯獨對於他而言,亦是兄弟,亦是下屬的月清歌,可以讓他緊張到自己出手。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月清歌的身影很熟悉。不管怎樣他都是她的朋友,她不可能明知道他有危險而置之不理。
“雲蔚,他們這是去哪裡?”
水洛霞喚來冰逝留下照顧她的神侍雲蔚,語氣凝重的問道。
“陛下他們是趕往月華雲域,妖血領,營救月大將軍。妖血領叛變,月華雲域亂成一團,就連驍勇善戰的月大將軍,都被迫放出了求救信號,情況定然極為惡劣。”
雲蔚詳細的說道。大帝吩咐過要將他們作為上賓,一切能夠做到的,都儘量滿足他們。
“魔塵,定位月華雲域,妖血領。我們走!”
水洛霞淡淡的望著魔塵,嘴角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她知道他一定可以做到的,她對他有信心。
“呵,主人,你還真是信賴我啊!那我更是不能讓你失望了!穿空法陣,結!”
魔塵龐大無比的神識,瞬間擴散到整片大陸。瞬間,就將月華雲域妖血領的位置捕捉到了,腳下陣法啟動,四人就在金光中消失。
沒有任何震盪,下一刻,當水洛霞再次恢復視力,眼前就出現了一片修羅場。鮮紅的血液,染遍了山河。原本平坦的大地,出現了縱橫交錯的深溝,各種幻獸,人類,屍橫遍野,支離破碎。月華雲域最多的就是召喚師,也只有他們可以造成這麼大的殺傷力吧!
空氣中瀰漫的血腥氣味,讓她胃中一陣翻湧。手指溫柔地撫了撫肚子,目光中充滿了母性的光輝。這個小傢伙算是乖巧的很,沒有折騰她。否則她簡直無法想像,天天害喜的日子要怎麼過?
看著這可怕的場景,血色妖嬈的肆意蔓延。生命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如今的極淵大陸,再沒有幾年前她初來之時的寧靜。究竟為什麼一定要不停的殺戮?這樣的殺戮,真的有意義麼?
天知道,她有多麼厭倦沾滿血腥的感覺!
戰爭是無情而殘酷的,無論你是被迫踏上沙場的無辜之人,還是嗜血成性的殺人狂魔。一旦陷入了恐怖的戰爭泥潭,就只有殺光敵人,才能活下去。
和平,是一個多麼令人動心的詞語。
和諧,平靜,沒有人再流血,沒有人再枉死。可以自由的在陽光下,暢快的呼吸。享受著清風拂面而來,撩起長發的恬靜感覺。
這紛亂的六界,究竟何時才能真正的和平。
若是有一日,她可以強大到屹立巔峰,她一定要讓這片郎朗穹霄恢復清寧,照耀出一個和平無爭的天下。
“轟隆隆——”
一聲驚天炸響,猛地響徹而起。水洛霞幾人身影如雲,迅速飛掠而去。虛空之中一道波動已經消失無蹤,冰逝抱著懷中毫無聲息的月清歌,臉上露出了悲慟的神色。
“該死——你們都該死——”
冰逝指著月華雲域妖血領上,被銀翼鐵騎團團包圍的召喚師,銀紫色的瞳仁露出了一抹森然的紅光。身上恐怖至極的氣息,壓得眾人一時間無法呼吸,死亡的陰霾直直籠罩而下,讓他們霎那間臉如金紙。極致的恐懼充斥在眼眸中,匍匐於地,渾身巨顫。
這,這就是炫暝大帝的怒氣嗎?好恐怖!
銀翼鐵騎在冰逝的怒火中,瑟瑟發抖,心中卻浮起一絲暖意。冷血無情的大帝,為了他們的將軍,生出了如此驚天的怒氣!他們果然沒有跟錯人!
“冰兒——”
水洛霞心疼的望著情緒失控的他,薄唇輕啟,空靈的聲音如同鎮定劑般注入他的心田。
“女人——”
冰逝猛地仰起頭,眼中浮起一抹脆弱之色。月清歌,對他而言,不只是下屬,也不只是兄弟。當年,他從冰封領的葬雪窟之中帶回尚是嬰兒的他,答應他母親臨死之前的遺願,好好撫養他,讓他活下去。光陰如梭,一日一日看著他漸漸長大,看著他越來越成熟,為他分憂解難,為他征戰四方,他的心中生出了淡淡的自豪感。
在他登基之前的叛亂中,唯獨他執著的堅守在他身邊,從不背棄。
然而,那一日,他為了保護他,毅然自爆,靈魂轉世重生。若非冰逝的舒醒,解開了他靈魂深處的封印,他依然是一個普通的男子。
封印解除後,繼承了血脈之力,他不斷地尋找冰逝的蹤跡。最後選擇留在極淵神宮之中等待大帝歸來,他知道,這裡是他的根,這裡有著一個足以牽絆他歸來的天鸞殿,他一定會回來。
終於,他等到了冰逝,也在見到他眼中驚喜之時,覺得一切的付出都值了。
“星兒,救他!”
水洛霞轉過頭,看向一臉凝重的星隱,語氣中帶著一分懇求。
“冰逝,你要誰活?”
星隱定定的看向冰逝,一字一句的問道。
“真的,只能留下一個?”
冰逝冷然的語氣中浮起一抹悲慟,手指輕輕摘下了月清歌的面飾。一張熟悉的容顏,浮現在眾人的眼前。玉雕般的面龐,迷人的眸子緊緊閉闔著,顯得無比安靜。橘紅色的唇,透著誘人的淡光。只是他的臉色蒼白如斯,讓人驀然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