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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雅其實好奇的是,人家都說李墨翰技術參股,究竟李墨翰是以什麼技術得以在BP裡面參股。有人現場給她解答了一角。
獲得奧德里奇的首肯,弗里曼發言反駁索婭剛才所提出的參照觀點,道:“我們設立的研發部,每年都有大量技術出世,但是,並不是每個為我們BP做出貢獻的技術員工都能參股,更沒有哪個技術員工能像安知雅小姐這樣開出五十萬股的高價。這是史無前例。”
安知雅心裡恍悟到了一點:這李墨翰不是以BP員工的身份技術參股,而是以與BP平等的交易者身份技術參股。那個曾光臨她小店告訴她BP員工可以技術參股的老太太,其實可能只是了解到了一半的皮毛並不熟知所有的底細。
在這時,席上突然有人嘆出了聲:史無前例並不代表一成不變的未來不需改革。
安知雅望過去,果然是站在鍾尚堯立場上的鐘浮生發表出利於兒子一方的言論。
“Mr.鍾,我們並沒有說不要改革,只是每次改革我們需要付出的代價划算不划算,是不是符合我們股東的利益,需要我們慎重考慮。”此番反方觀點,來自於鍾浮生對立的另一位大股東,據聞是位台灣人。
於是席上圍繞這個破例不破例,為了中國市場是否該破例的主題,展開了激烈的爭討。在這裡,安知雅得承認,鍾尚堯此前是費了一番功夫,私底下鍾氏應該是遊說了部分股東,才能讓這個局面不會應CEO弗里曼的希望偏向一邊倒,而是有兩面意見的撞擊。
當然,弗里曼不可能不知道鍾氏在董事局裡占有一席的重地,不然不會接受蘇珊娜的提議並讓蘇珊娜去安排。
啪啪!弗里曼擊打雙掌。蘇珊娜走過去拉開會議廳門,走進來的是安氏集團代表安太公,以及攙扶老人家的安夏穎。
“這是怎麼回事?”鍾浮生第一個站起來強烈提出質疑,“我們並沒有聽說允許安氏集團的代表將會參加這次會議。”
進入會場後始終不發一言的奧德里奇,仿佛剛從冬眠中甦醒的巨熊,挺直了向後躺著的背,摸出了灰色西裝上衣口袋裡的老花眼鏡,慢吞吞地戴上鼻樑:“是我同意的。”
席上爭議的響聲沒有因此消停。
奧德里奇繼續慢吞吞地進行解釋:“我們都請了鍾尚堯總裁和安知雅組長進場為自己辯論,我們請安氏集團的代表到場為他們的觀點進行陳述,也是公平合理的。”
“可是我們討論的問題與安氏集團並沒有直接關係。”索婭再次提出異議。
鍾浮生則沉默了下來,坐在位上眯了眯眼睛,觀察敵情,心想:有道格斯千金這樣一個衝動的小姑娘代言真好。
奧德里奇摸索著眼鏡架,好像看不清索婭的臉不知道是誰在說話,但是,言語清楚明了,一開口就是斬釘截鐵的“不”:“不。安氏與本次討論問題有關。一家人項目本來是他們做的。要讓他們完全撤出,必須有充分的理由成立。同樣的,如果他們不服從退出計劃,想回來,也是要有充分的理由。”
索婭見眾席上又只剩自己一人發言,不禁在心裡罵了聲:一群老頭子欺負一個小姑娘也好意思。
蘇珊娜和安夏穎搬了張椅子,給腿腳不靈便的安太公就坐。這位置,剛好在鍾尚堯和安知雅之間。
在這種情況下,弗里曼依然沒有給鍾尚堯和安知雅開聲的機會,反而先代替他們將話講了出來:“我們美國總部接到的郵件表示,鍾尚堯總裁提出安知雅小姐參與的一家人項目,因為創造了可觀的營業額,對比安氏之前在一家人項目中沒有體現出來的價值,以此為證據來要求安氏退出項目。現在,請安氏集團的代表安先生對此事做出解說。”
安太公接到邀請,昂起了頭:“我想為我們安氏集團所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進行說明。我們安氏集團一直誠心誠意與貴司合作,並且在貴司中擁有相當分量的股份。因此,我們對於我們自己構想出來的一家人項目,只可能是兢兢業業地計劃與實施,不可能做出自毀前程的行為。各位董事,我們毀掉自己的一家人項目,相當於毀掉自己,有什麼理由會這麼做呢?”
鍾尚堯皺著眉頭,剛要出口,然接到了安夏穎投過來祈求的目光:不要!
安知雅站在他們邊上,看得一清二楚,心裡一聲早知道就是如此的冷笑:誰在會議開始之前聲聲說不要背叛,到頭來這種男人絕對是靠不住的。
安太公繼續說:“我們安氏不是沒有為一家人項目付出心血,我們是為了一家人項目犧牲了自己。因為一開始已經與貴司達成協議,我們安氏按照協議合同辦事,絕不敢越軌貪圖自己一方不敢享有的利益。這個協議中,並沒有提及菜式等問題由我們安氏決定。有關這份協議,如果各位董事沒有能了解,我現在也帶來了,給眾位過目。”
安夏穎立馬將準備好的協議書複印件一一分發到各位董事面前。各位董事,包括戴眼鏡的奧德里奇都趴在文書上面,一字字地研究。因此,附帶在協議最後的一頁,有關一家人湯底是否含有藥物成分的官方鑑定書,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鍾浮生看著這份貌似具有權威官方性質的鑑定報告書,臉色一沉。鍾尚堯緊接收到了父親暗自搖頭的表示,表示要他明哲保身,千萬不要隨意開口。鍾尚堯的臉色便也漸漸地起了異樣。
“這是——”奧德里奇最後一個看到了最後,發現了這份鑑定書,手指屈起來敲打著文書問安氏代表。
關於法律問題,安太公沒有大律師孫女了解,便把話語權交給了孫女。
安夏穎走了出來,清亮自信的嗓音第一時間先博得了各位董事的好感:“我是安氏集團首席律師顧問,安生律師所的大律師安夏穎。請各位董事允許我接下來為大家解釋這份官方鑑定書所代表的一系列,可能是貴司即將面臨的公眾信用危機。同時,我代表安氏集團表示在這次信用危機中因退出了一家人項目的緣故獲得的免責聲明。”
“什麼意思?我們將要面臨中國的法律訴訟嗎?”席上頓時的議論聲紛紜而起。
奧德里奇示意大家安靜,請安夏穎繼續說下去。
安夏穎做慣大律師的,面對這種議論聲愈激烈的場面,愈發有種站在優勢下的自豪感,從容淡定,微笑以對:“各位董事請不用擔心,眼下這份鑑定書,暫時未落到司法部門或是媒體手中,代表事情有轉機的餘地。我們將這份鑑定書交給各位董事查看,只是為了提醒各位董事,這個信用危機是存在的,如果再持續下去隨時可能爆發的,希望各位董事不要因小失大。”
索婭倒是認真地趴在鑑定書上,看了最長的時間,在眾人中發出了最大的質疑聲:“你是指安知雅組長的調料配方是包含了官方不允許的藥物成分?這不可能!如果放了藥物,早有了吃出事了!我去過一家人麵店親口嘗試過,聽周圍的顧客沒有一個不讚美湯料的美味。有了天天來這裡吃我們的麵條,都沒有吃出病。”
“索婭小姐。”安夏穎來應戰之前是做過一番功夫的,對答索婭的提問顯得井井有條,“我想你並不大了解在食物中摻雜藥物的危害性。這些藥物毒性並不是吃一次發作,相反,它們會積蓄在人體的肝臟等臟器內部,積累到一定的水平線爆發藥毒性肝炎等可怕疾病。為此,我們國家的法律有相關嚴明規定,杜絕飲食行業出售食物中摻雜藥物成分的行為,保護消費者權益與老百姓健康。安小姐的配方其實是像白毒藥一樣,引人上鉤,害人不淺!”
眾人被安夏穎一番鏗鏘有力的說辭,震得老半天沒有做聲。鍾尚堯因有父親的命令,不敢半句出口。於是,這個責任,自然全部推在了安知雅一人頭上。
眼觀這個大局已勝的局面,弗里曼臉上的笑紋都浮現成了燦爛的花朵,與一樣笑眯到嘴眼的安太公遙遙相對上,然後,他揪揪象徵勝利的金色領帶,神清氣慡地走到話筒面前,道:“現在,請各位董事投票決定。贊成安知雅繼續加入一家人項目並達成交易條件的請舉手。”
席上,一片沉默的海洋里唯有索婭白而長的手臂高高舉起,獨樹一幟。
“道格斯的小姑娘!”有人看不過眼了,陰陽怪氣地叫著索婭家族的名字。
“怎麼?我有自主權代表我家族投票。我就是信任安知雅組長!”索婭毫不在意地揚頭,拉一拉自己的牛仔短夾克,“你們不信任,是因為你們沒有親口嘗過她的麵條。不過,你們都要聽信他們的胡話接下來是要表態支持他們繼續營業一家人了。可是,你們不要忘了,之前他們做出的營業額,連安組長做出來營業額的十分之一都達不到,還說是有能力霸占中國市場成為麵條店老大,笑死人。”
安太公被這番話激怒了,拐杖打到了地磚上:“誰說我們安氏沒有能力做到!我們安氏絕對有能力做到比她更高的營業額!”
面對安太公強烈的駁斥和激情四she的豪言壯語,席上呈現出的卻是一副奇怪的沉默。
見此,弗里曼急忙搶過話筒說:“那麼,董事局的投票決定了由安氏掌權並繼續一家人項目。對此,安組長有什麼意見嗎?”
問到了安知雅本人,大家都才發現,安知雅比奧德里奇更沉默,好像旁觀者一樣隱身在了這個本該她為主角的嬉鬧的場所里。鍾尚堯回想起上回與美國代表談判時她的咄咄逼人,不禁為她此刻的沉默擔上一份心,不是擔心她,是擔心——自己?是的,自己背叛了她。在此之前,他還口口聲聲央求她絕不要背叛他,結果,是他先背叛了她,丟下了她。他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直至沉沒到了黑暗裡。
在眾人各種各樣富有奇妙色彩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當看到鍾尚堯低頭的一剎那,見著有人笑有人愁,安知雅向索婭微微地彎了彎嘴角,平復下來時聲音相當平靜:“我沒有權利反對董事局的裁決,不是嗎?”
強權肉食,指的便是眼下這種針對她的裁判。好在,她的目的從來都不是這一場會談。應說,她本來計劃里要說幾句話激怒安太公的,然而,發現那個長著雀斑的白種女人幫她把話都說完了,她也就什麼都不用說了。拋下這句極帶公平評價這場會談結果的話,翩然離開。
眾人看著她像是這世界上最驕傲的罪犯離開了會場,一片沉默無聲,居然個個都沒有在心裏面認為自己是勝利了。
奧德里奇取下了老花眼鏡,指頭不停地摸索著鏡架,嘴裡頭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