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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他當時沒有把這副眼鏡丟進了垃圾箱,因為這是一個逃逸犯留下來的。他想過多少次,如果某天被他捉到了這個逃逸犯……
“先生——”
伴隨這個自持冷靜的女人嗓音,那隻白皙又瘦骨的手要抓下眼鏡。
她像是卸妝一樣的舉動,令他感到微微的不悅。他這沒欣賞完她重出江湖的模樣呢。
於是一聲極清晰的沉穩笑聲,淺淡中帶著絲意味不明,十分悅耳的男低音近到了她耳畔邊:“小雅,六年沒有見,你就這樣叫我?”
源起 第七章:他偏是喜歡她這副身子
他認出她了,認出來了……
不是現在才認出來,而是在第一次見面懷疑上了,所以這次他特意帶了眼鏡過來。
裝傻吧。為今之計,裝傻。安知雅自持住冷靜,緊抿成線的嘴唇分開條微fèng。
從車窗的倒影上見到她這個倔強的稍稍昂起的下巴頜,他在她要吐出聲音之前,冰涼的指尖是停頓在了她瘦骨的臉廓上,接著點在了她額頭那塊敷了糙藥的傷口上,輕輕一聲嘆息:“以前你在我家裡患感冒的時候,我們家給你幾粒藥片,你說你熬了中藥。我們還以為你是上藥鋪看了坐堂大夫,讓大夫開了中藥喝。”
“有什麼區別嗎?”安知雅知道自己裝不了傻了,只能寄望著自己能冷靜下來說。
“你沒有上醫學院?”奉書恬是在她戴著眼鏡後的小尖下巴上打量著,在這六年後再遇到她,發現自己在六年前對她只了解到了皮毛。六年前她到他家當小保姆,說是家裡窮,出來靠自己打工供自己上大學,文化一般般。他信了,以為她只是在某些方面有天賦,比如對某些數字記憶力很好。但現在,他無法確定了,一個普通的小保姆,能給自己看病抓糙藥嗎?
她上的不是醫學院,外公從一開始教她醫藥,便說明了不要她當醫生。女人當赤腳醫生不僅辛苦還會遭欺辱。而且,外公是想家傳這門手藝默默傳下去,不想在世間裡露面了。她會遵循祖訓,把手藝傳給下一代。何況,學了這麼多醫藥知識,對自己家人有好處。
“我給自己抓點金銀花煲jú花茶放糖喝,這是一般人都知道的涼茶,解暑用的。”她淡淡地道。
“那你能告訴我,你這塊額頭上敷的糙藥是你自己弄的,還是你們村里醫生給看的?”
“我家裡人教我一點糙藥知識。”
這點,他之前打聽過了,她外公是赤腳醫生。
“怎麼?學點糙藥知識不能給自己看點小病嗎?”見他默不作聲的,她不由輕輕地冷哼,知道赤腳醫生這個職業被任何人都瞧不起。放心,她不會給家裡人之外的人開藥,這點法律條例她會謹守。
聽見她這聲淡淡的哼氣,他的指尖停歇在了她揚起的眉梢處,仿佛是想抹去她眉宇裡面一抹潛伏的愁雲。
她稍稍抿緊了唇,知道自己剛剛是無意中露出了自卑後的自傲。在這個大環境下,她深深懂得,她和外公是弱勢群體,是自卑的,只是一身清骨讓他們放不下殘存的這點自尊。
“你們一家到了城市裡有什麼打算?”
城裡她不是沒有混過,好歹是大學畢業生,進過公司。但是,拿那麼點公司的工資是養活不了一家人的。六叔公讓她不要丟了外公的手藝,她左思右想,有找人開飲食店的打算。開小吃店,只要地點選的好,穩賺。但是,這些話何必說給他聽?六年前她都選擇了離開,現在見上面了又能怎樣?而且,她和死去的姐姐外公都說好了,彎彎只能是作為姐姐的孩子,繼承徐家的事業。無論如何,彎彎都不能給他!
“沒有什麼打算。”
她淡淡卻拒他於千里之外的語氣,令他眉角間的不悅再濃了三分。
六年了,六年沒有見面,他知道她當時離開應該想好了不回來。為什麼不回來?對她來說,他只是個提供了讓她受孕的對象?每想到這點,他作為人的自尊無疑是被她踩到了腳底下。他向來性情溫和,基本不和人生氣,他不犯人,人家一般也不敢來犯他。就她一個,主動來犯他後自己拍拍屁股走人。讓他這個多好脾氣的人,也有了情何以堪的惱意。
“你沒有打算,可我是有打算的。”
“什麼?”她不覺之間提高了點音量。
他的頭微低,像是歷經滄桑似的咳嗽了兩聲:“怎麼說都好,你那張和我訂下的協議在我這裡保留著。還有,你後來簽的那張結婚申請,我那邊已經批了下來。結婚證我也幫你領回來了,在我這裡存了五年多了。”
聽著他這些話,她真真正正是一愣。沒錯,她有耳聞過他是不近女色,但是,他不近女色不代表他將來不娶妻生子。她向來這麼以為的,以他那不錯的家境和條件,要娶什麼樣的女人都有,但絕不會是她這種沒有條件能配得起他的。
指尖撫上她僵硬的肩背,他放低了聲音,柔和的聲線若是電台裡面低迷醉人的音調:“小雅。我們既然五六年前有了夫妻之名有了夫妻之實,現在一家人團聚,我們的女兒也是這麼要求的——”
“彎彎不是我的孩子。她是我姐姐的孩子。”轉過身面對他,她戴著烏墨眼鏡的小尖臉有點激動,但聲音保持住了一條線的冷靜。
彎彎是不是他和她的孩子,很容易,做個親子鑑定就行。但是,不用做親子鑑定,他也感覺得到彎彎是誰的孩子。她這不是撒謊,是在向他宣告。
“可你不是認了彎彎做孩子嗎?我可以當她爸爸。”
他沒有被一激就火,一直像她以前認識的他一樣,無論面對什麼問題,他都能溫文爾雅地在談笑之間一彈指,化去了矛。
這個男人……她一生之中最後悔的,就是惹了他。可當時她確實是走投無路了,為了給姐姐治病才惹了他。
“有必要嗎?我們之間不過是一張協議。”她貝齒咬下了嘴唇,深深地咬下去。
這種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事,她從沒有指望過。
“可我有潔癖,一輩子只碰一個女人,想讓我碰其她女人,我身體不舒服,沒有感覺。”
說來說去,他是貪圖上她的美色了?可她有什麼美色可言的,身材不豐滿,瘦骨伶仃的,胸前哪怕是生過了孩子還是平坦的飛機場,抱起來絕對是像抱排骨似的。
看她不贊同露出微晃的小尖臉,他也想在自己心裡嘆口氣。這種事真是不好說,有些人喜歡瘦,有些人喜歡胖,他則是戀上了她這副骨頭似的身體了,每次抱著啃著都別有滋味的銷魂,讓他流連忘返。不然,這六年來,他不會對她痴痴不忘了。
“先生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她微晃頭,唯一的感覺是,他發神經,而她被他瘋瘋癲癲的話搞得也快神經了。
再聽見她叫這句陌生禮貌到冷血的“先生”,他雙手撐到了她小腦袋兩側,一雙墨染的眼睛是低到了她烏大的眼鏡前面,對著眼鏡後面她那雙忌憚的小眼珠子,唇息在她微顫的鼻尖上一點:“以前你在別人面前都叫我奉大哥,當然,我更喜歡你在激情的時候叫我的名字。”
“現在不一樣了。”她唇間打著抖兒,因為滿鼻子是他的氣息。
他墨染的眼珠子一眯,唇角略彎:“一樣不一樣?要不要我現在帶你去試試?反正我為我們倆人多訂了一個包廂。”
源起 第八章:兩唇相吸::-O!
多訂一個包廂?
她眼睛一瞪,嘴角稍是一提:“你真有錢。可我不陪你燒錢。”
“你錯了。我是為了你才花錢的。”他這話說的很認真,沒有半絲謊言在眼睛裡流動。想他平日裡勤儉慣了,花一分錢為自己買點什麼都嫌奢侈,可為了和她做這種事,他一向來是不惜痛下大血本的。
聽到他這話,她是略惱了,冷冷地道:“我沒有貪你半分錢!”六年前,她從沒有拿他一分錢,除了在他家當小保姆領取了每月一千五百塊的保姆工資。
“是。可我不是這個意思。”忽然間,他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這種詭異的情況。有點無措地唇角微勾著笑了笑,墨染的眼珠子裡帶出了一抹無可奈何。在這樣一瞬間的一低頭,唇卻是落下來與她雪白的唇瓣更近了些。
近到咫尺的兩瓣,散發出誘人的氣息。這種氣息非得用唇去吸一吸,才能解津止渴。兩人同時猛地吸一口氣,同時間感受到:這個距離太危險了。
危險的原因當然不是兩唇相吸會發生什麼惡劣事件,而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四歲半的小丫頭已經蹲在了他們兩人腳邊,仰著小腦袋瓜,張著大大靈活的眼珠子,微張小口:—O!
嗝!
兩個大人同時咽下一口口水,只因為這種限制級影片,絕對是兒童不宜!哪怕自己是這孩子的親爸親媽。
小丫頭對上兩個大人垂落下來的眼睛時,立馬知道自己破壞好事了,於是學著電視裡的人把一雙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喊道:“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奉書恬眉尖小小地揪成了一座小山,以一絲不知如何形容的複雜心情說:“她在家,都看什麼電視劇了?”
什麼?這話是責怪她沒有好好教育女兒嗎?安知雅雙手果斷地推開他肩膀,朝女兒叫道:“彎彎,過來。”
小丫頭從指fèng里偷偷望了下父親,眨巴眨巴眼珠子,小嘴巴的唇角癟了癟,小臉蛋上明明白白寫了愧疚:愧疚自己破壞爸爸的好事了。
女兒寫在臉上的信息,父女之間是心靈相惜一點通,奉書恬接收到的同時,微微一笑。這小女兒愈看是愈心水,太對自己胃口了,不愧是他的孩子。把手在小丫頭頭頂上揉一揉,然後安撫小女兒:這種事來日方長。
“我知道,只要爸爸和媽媽住一塊了。”小丫頭得到爸爸的肯定和誇獎,得意地舉起左手和右手各自一隻小指頭,互對著點了點,“爸爸和媽媽就有機會這樣子親親了。”
安知雅的臉騰地紅成了一片。想她從小到大,都從沒有這樣臉紅過。只能說現在的孩子愈來愈鬼精靈了,都不知道從電視裡面學了什麼,而且平常都裝在心裡頭的,當到了關鍵時刻露出這樣一手,絕對能讓所有大人絕倒了。
“彎彎!”低聲的,急切的,再喚一聲女兒。同時注意四周情況,幸好這裡是軟臥,沒有什麼人走動,應該也沒有人聽見看見剛才的一幕。
彎彎扶著蹲久了的小膝蓋站了起來,小唇角無奈的,像是小大人一樣嘆聲長氣:“媽媽臉紅了。可這不是什麼羞人的事情。村里好多孩子都說了,他們的爸爸和媽媽每天都親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