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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燁捏著手機飛快地撥了阿貴的電話,但信號似乎被什麼東西屏蔽了,線路完全不通,聽筒里只傳來“嘟嘟嘟……”的忙音,再打珍妮和唐旺,也是一樣。
“唬唬。”隔著不足四米寬的湯池,白狐碧綠的眼睛幽幽注視著他,巨大的白爪踏在池邊的青石板上,絲絲白煙和著水面的蒸汽升騰起來,仿佛給它的身體籠上了一層白煙。
朱燁深呼吸,丟下手機,雙手硬撐著木地板想站起來,卻力不從心,滑了一下又重重跌倒在地,發出一聲悶響。這聲音提醒了他,雖然手機不通,但他和珍妮阿貴他們所住的院子就隔著一道矮牆,一有點什麼大響動,那邊馬上就能聽見!
於是他立刻抓起手機用力砸在了身後的窗戶上,玻璃碎裂,發出“嘩啦”一陣刺耳的響聲。
“唬!”白狐發現了他的意圖,修長的身體忽然收緊,肩部微聳,縱身一躍便跨過了湯池,輕輕巧巧落在他身邊。朱燁明知自己站不起來,也不再掙扎,雙手拄著地板拼命爬了一段,一把抓住了丟在圍欄上的外套,來不及掏槍,僅憑手感摸索著握住了槍柄,上膛,一轉身便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脆響,子彈穿過了白狐的身體,一朵殷紅的血花在它純白的皮毛上倏然綻開,細碎的血滴像瑪瑙珠子一般迸了出來,濺了他一臉。
“嗷!”白狐忍不住發出一聲怒吼,朱燁被震得腦子一暈,一閉眼再睜開,驚恐地發現它胸口的傷口居然已經癒合,連原本粘在毛皮上的血珠都變成了透明的小液滴,像落在烙鐵上的水珠一樣,嗤一聲化作白煙散去,不留一絲蹤影。
“吼!”白狐齜著雪亮的尖牙,巨大的腦袋低下來伸到了朱燁臉前,鼻孔中噴出的熱氣吹在他臉上,充滿了憤怒的氣息。就在朱燁等著它將自己一口咬死,抑或隔壁的人立刻衝進來用機槍把這貨給掃了,身體忽然一輕,眼前一花便輕飄飄落在了白狐背上!
“你幹什麼!”朱燁厲聲喝道,白狐卻不理他,雙肩一聳,巨大的身體馱著他飛身而起,越過湯池,越過花園的糙木,又飛過院牆。身後傳來嘈雜的呼聲,子彈擦著耳邊飛過,是阿貴帶人衝過來救他了,然而一切都已經太晚,朱燁伏在白狐柔軟的溢著白煙的背上,越跑越遠,漸漸將所有人的聲音都拋在了身後,衝進了蓮霧山霧靄重重的密林當中。
白狐本身就高逾兩米,縱身跳躍時幾乎與禿杉的樹冠一樣高,朱燁被它馱著簡直如騰雲駕霧一般,耳邊全是嗖嗖的風聲,根本不敢跳下來,只能用雙手緊緊抓著它背部的皮毛。所幸白狐似乎沒有傷害他的意思,每一次落地和起跳時都刻意放緩了身姿,儘量不讓他受到過重的顛簸,甚至連他的傷腿都顧及到了,只要是他大腿挨著的部位,肌肉群一直高度保持著同一個賁張度,不讓他的腿受到進一步的傷害。
朱燁老早就隱隱約約感覺到了白狐對他那種又要霸占又要討好的態度,此時此刻,在給它餵過槍子兒以後,居然還能受到如此“優待”,更加讓他確定了之前的猜測——這貨壓根是把自己當某種“所有物”來看的吧?
吐血!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白狐的身形終於慢了下來,在一片遮天蔽月的杉林中徘徊少頃,前爪一屈,伏低身體示意他下來。
朱燁鬆開它的毛皮,小心滑下它的背,本想單腿撐住站下的,到底腿傷著,一落地便打了個踉蹌撲倒了。白狐低呼一聲,像是很懊惱的樣子,四爪跪地趴在他身邊,前爪輕輕扶住他的胳膊,將他的身體翻了個面,撐著他的背倚在自己側腰上,大尾巴輕輕卷過來,像毯子一樣蓋在他腿上。
朱燁渾身緊繃,僵硬地靠在它身上,一時十分後悔沒把黃翡靈芝戴著,就算自己會因此受到妨克,也好過這樣讓魔物毫無忌憚地擺布。
“嗚……”白狐的脖子彎過來,下巴搭在他身邊的糙地上,碧綠的雙眼溫柔地看著他,口中發出類似討好的嗚嗚聲。朱燁被它叫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撐著地面想挪開一點,腳剛一動就被它發現了。
被馱出來的時候朱燁正在泡腳,連鞋襪都沒來得及穿,因為睡褲一直卷在膝下,露出整個小腿和腳掌。他骨架細瘦,腕骨修長,腳踝渾圓,腳掌薄而窄,暗淡的月光下,腳背的皮膚白皙幾近透明,五個腳趾頭卻微微泛著點粉紅。
白狐一見他的腳就斯巴達了,碧眼流露出饑渴的凶光,半齜著牙,連牙床都神經性抽搐起來,口水滴滴答答掉了一地。朱燁被它這模樣徹底嚇住了,生怕它餓過頭一口把自己咬成殘廢,正要炸毛跳起來跑走,忽聽它喉嚨里冒出一聲虛弱的呻吟,接著濕漉漉的鼻尖就湊在了他腳背上。
“嗚嗚——”白狐跟沾了貓薄荷的賴皮貓一樣用鼻子蹭他的腳背,流了他一腳的哈喇子。朱燁被它洶湧的口水和猥瑣的表情雙重夾擊噁心的都要崩潰了,掙扎著從地里刨出一塊大石頭,正要往它頭上砸,白狐忽然一口咬住了他的腳趾頭,溫熱的舌頭含著他腳趾肚的軟肉舔來舔去,發出叫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聲。
讓我死吧!朱燁被它噁心的都要吐血了,顧不得腿疼,拼命用空著的那隻腳踹它的臉,踹得啪啪響:“放開我!你這個變態!”
“嗷嗚——”墨斛被他踹得清醒過來,鬆開他的腳,雖然明知朱燁根本傷不到自己,但骨子裡的懼內基因還是及時發出了不要逼臉的提醒:趕緊跑吧,老婆發火啦!
墨斛剛要爬起來跑走以躲避朱燁的怒火,一動身子又發現對方還靠在自己身上,自己這一跑不要緊,老婆就要摔跟頭了,於是壯著膽子很苦逼地繼續趴了下來,前爪抱頭護住了英俊的狐狸臉,任由對方揮舞著石頭雨點般打在自己皮糙肉厚的背上。
腳控真是傷不起……
第25章 第二戰
這算什麼?調戲?猥褻?
朱燁肺都要氣炸了,一邊踹一邊砸,愣是把比他大十幾倍的墨斛揍成了個孫子。但無論他怎麼折騰,墨斛的尾巴始終緊緊纏在他身上,牢牢將他禁錮在自己身邊。
“你想幹什麼!?”朱燁砸累了,丟下石頭又開始拽尾巴,拔下來好幾綹狐狸毛,柔細的白毛一經掉落便化作一絲涼涼的霧氣,消散在他掌心裡。
“嗚嗚。”墨斛疼得咧了咧嘴,卻不放鬆,反而將尾巴圈緊了一點,從前爪底下偷偷露出半邊眼睛看了看他,吸口水,“唬——”
朱燁的手勁在男人里算是比較大的了,但遇上這種逆天的牛皮糖根本不夠使,半天只拔禿了墨斛半截尾巴尖兒,無奈停手,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墨斛思忖了一下還是決定暫時不要說話了,自己表現的越弱智,外公大人就越輕敵,離他們一家團聚的日子也就越近。於是只隨意呼呼了幾聲,照舊緊緊圈著老婆的身體,偷偷嗅著他身上的氣味——他今天沒洗澡,體味很明顯呢,好好聞!
還有他體內孕育的魔靈,一夜不見似乎又長大了不少,看來蓮霧山真的很適合養胎呢!
朱燁沒來由感覺體內有什麼東西跳了兩跳,胸腹間蟄伏的寒氣仿佛被被激活了一般翻湧了兩下,還好很快就沉寂了下去,深呼吸,又是一切如常。無意間一轉眼,眼角猛地一跳:白狐右前爪上箍著個豬項圈,銘牌銀光閃閃,皮繩打磨光滑,正是一直以來戴在墨墨脖頸上的那個鉑金銘牌!
“你抓了墨墨?”朱燁指著豬項圈厲聲道,“你把它怎麼樣了?”
墨斛一愣,才發現自己爪子上套著屬於小豬崽的項圈,一時十分的悔恨:太大意了,應該早點把它藏起來的。
“你抓了我的豬?”朱燁再次炸毛了,熱血上沖,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居然爬起來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是不是把它給吃了?!”
墨斛齜牙咧嘴直吸氣,最為敏感的耳朵被老婆揪住,渾身上下都像是竄起了電流,連尾巴都開始抖索,耳朵尖上的紅毛越發紅了,跟蘸了辣椒醬一般。
“嗚嗚——”別這樣,有話好好說咩……墨斛苦著臉哼唧著,正在糾結要不要告訴他自己就是豬變的,眼神卻忽然一變——來了!
“吼!”墨斛一個挺身猛地站了起來,尾巴卷著朱燁腋下將他扶住站好,耳朵背起,肩部聳高,碧綠的雙眼迸發出駭人的凶光,炯炯然看著樹林中某個方向。
一陣低沉的呢喃聲在黑暗中響起,一開始只有一個人的聲音,漸漸地卻仿佛變成了很多人,此起彼伏如同和聲一般,將他們所在的小空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外公!”朱燁聽出了那個聲音,脫口大叫,尾音未落,胸口卻猛地一疼,好像被重錘狠狠砸在心口一般,一張嘴便噴出一口血來,身體不受控制地軟倒,幸而有墨斛撐著,才沒有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