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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緣關係?”朱燁不解,“什麼嬰兒能和我爸有血緣關係?”
“那還不簡單?”唐一鶴冷笑,“朱礪和你爸同父異母,本就是一脈相承,他要想煉‘血嬰鬼降’,只要隨便找個女人給他生個孩子就可以了。”
朱燁愕然,細思之下不禁毛骨悚然,這世上怎麼可能有做父親的這麼冷血,以自己親生孩子來熬小鬼?朱礪再怎麼都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小叔,他實在無法想像他能做出這麼禽獸不如的事情。
朱燁皺眉沉思,良久手指骨節輕輕敲了敲桌面,鳳眼微眯,殺機隱現:“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留不得了。”
唐一鶴縱橫黑道數十年,這種家族傾軋見得多了,並不以為意,點頭道:“他已出手,接連幾次對你和你爸不利,絲毫不留後路,照我看你也不必再顧及血緣親情。婦人之仁,於事無益。”
朱燁甫一接手朱家掌門之位,就要辦這種清理門戶的大事,畢竟心中忐忑,頓了頓道:“茲事體大,有些事我必須理清楚。外公,當初爸爸留了遺囑,萬一我死在他前面,朱家產業將全部捐給慈善基金,朱礪也知道這件事。人都是利驅動物,當初他母親拼著一死也要將他送進朱家,不就是為了這偌大的產業嗎?他害死了我,豈不是一毛錢也得不到?”
“他的目的並不是你。”唐一鶴搖頭道,“他不希望你死,所以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動過你,上次你在公海出事,我猜也不是他的本意。不過你受傷離開海城,來鏈島養傷,確實也給了他最大的便利,那段日子他頻繁和你爸接觸,又沒有人在旁邊盯著,所以才能順利地給他落降頭。
這‘血嬰鬼降’和一般的降頭不一樣,論殺人,它能最大限度激發人體的弱點,比如你心臟有問題,它就能讓你在短期內心肌梗死,你要是愛咳嗽,它就能讓你幾個月之內得上肺癌,幾乎可以說是殺人於無形!你爸應酬多,經常要喝酒,血壓不穩定,所以才被它有機可乘,激發了腦出血。
但它最可怕的地方還不是殺人,而是控制人的思想。在泰國,很多降頭師會養類似的小鬼,下給仇家,給他們造成夢魘、幻覺等等,最終令他們發瘋,砍死自己全家的都有。朱礪之所以費盡心思熬煉血嬰鬼降,大概就是想改變你爸的思想,或者讓他最大程度給自己好處,或者修改遺囑,分得朱家半壁江山。”
朱燁聽他說到這裡,臉色越來越冷:“怪不得,自打從鏈島回來,我發現爸爸對他和氣了不少,還經常在我面前誇他,讓我多和他親近。我還當是因為他抓住了章覺希,做事妥當,爸爸才對他這麼好,原來竟玩的這種把戲。”
“唔,這麼看來當時‘血嬰鬼降’已經在起作用了。”唐一鶴肯定地說。
朱燁總覺得事情還沒有這麼簡單,默默在心裡將這半年多來發生的事情大致一串,一個冰山般的真相漸漸浮出水面,令他後背冷汗直冒:“章覺希的事,恐怕也是朱礪計劃中的一環,上次回來我進入過章覺希的夢境,他說了很多沒頭尾的話,當時我不太明白,現在想來真是再清晰不過——那次他在公海害我,本來就是朱礪早先設下的局!
章覺希在北歐苟延殘喘,本已心灰意冷,朱礪卻以文物販賣引誘他,漸漸激起他的利益心,又以一船文物為代價,挑起章覺希對我的仇恨,刺激他貿然在公海阻擊我,繼而出手抓住他向爸爸邀功。有了‘血嬰鬼降’的加持,爸爸必然會嘉獎他,即便不令他與我平起平坐,怕也要分給他大筆好處……好完美的連環計!”
即使唐一鶴這樣的老江湖,想通這些關節以後也不禁為朱礪之處心積慮咂舌,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朱礪確然繼承了他母親過人的心機與果斷!
墨斛就更不用說了,這麼深沉的計策他光是想明白就花了不少功夫,雖然作為魔尊他本身就是一個令三界聞之色變的殺器,但他的坑爹主要是因為大腦溝回和正常人不一樣,絕對做不到像朱礪這樣處心積慮一環套一環地給別人挖坑。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坑比坑得填啊!
良久以來心中一直對不上的那個邏輯鏈一點點被接了起來,朱燁越想越是心驚,額頭不禁滲出少許冷汗,自言自語道:“太可怕了,他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布這個局的?是從章覺希被流放開始,還是十一年前就……”想到一直以來自己心中的猜測,朱燁的頭不禁疼了起來,十一年了,當年他不過十三歲,朱礪也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人,如果章覺希綁架事件真的是他計劃的一環,那簡直太可怕了!
蟄伏十年,一朝發難,這是什麼樣心機,什麼樣的意志力?
“既然他已經開始得手,為什麼又忽然催動降頭,想取爸爸性命?”墨斛終於理順了事情,疑惑地問。
唐一鶴道:“很簡單,是因為Amanda的死,當時他可能覺得阿燁不好控制,想趁開轟趴的機會給他也下個降頭,結果被你們識破,反倒一舉殲滅了Amanda 。他痛失一員大將,且發現阿燁對他起了疑心,身邊又另有高手,自然驚慌起來,這才不惜在你們來鏈島找我的時候孤注一擲。”
所有的拼圖都對上了,接下來就是如何處理應對的問題,會議室里陷入了寂靜。唐一鶴掏出菸斗裝上菸絲慢慢抽著。朱燁掏出煙盒,看看墨斛,給他也丟了一根。
三人各自沉思著,默默吞雲吐霧起來。
第65章
直到大宅那邊送來晚餐,朱燁還沒有做出最後的決定,因時間晚了,便先陪著唐一鶴吃飯。
“小孩兒呢?”唐一鶴看著桌子上的豉油雞,想起小葵花來,叫朱燁,“去把孩子抱來,就說太公想他了。”
小葵花老早就聽說“沒有牙的太公”來了,蹦躂著要見他,被阿貴薅住了,拘在旁邊屋子裡一個人玩Ipad,朱燁已過去立刻就撲到了他身上:“爹,太公來啦?我要玩太公!”
“太公是你玩的嗎?應該說‘我要和太公玩’。”朱燁繃著臉道,“給我老實點,太公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你乖乖陪他吃個飯,不許鬧他。”
“好噠。”小葵花舉手保證,“我一定照顧好太公,爹你放心吧。”
我放心才怪!朱燁沒辦法,叮囑幾句抱他去會議室吃飯。小傢伙一見唐一鶴就粘了上去,爬上他大腿抱著他脖子蹭:“喲,太公!”
“喲,小羊倌兒!”唐一鶴抱著軟軟肥肥的小孩兒,稀罕的不行,親了親他小臉蛋,道,“好幾天沒見太公了,想沒想啊?”
“想呀,每次粗雞都會想噠。”小葵花一直惦記著唐公館的大雞腿,一提起來就口水嘩嘩的,摸了摸自己的“喜羊羊馬甲”,又掀開唐一鶴的衣服看了看,不高興道,“咦,太公咱們不是商量好要穿情侶裝的咩?你的慢羊羊馬甲呢?”
唐一鶴拍拍額頭,抱歉道:“哎呀對不起,太公著急來看你,忘記穿情侶裝了,該罰該罰。”
小葵花被放了鴿子,有點不高興,但看唐一鶴認罪態度比較誠懇,勉強點頭道:“好吧,看在你已經老糊塗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一回吧。”
朱燁黑線,斥道:“胡說什麼,教過你多少次了,對太公說話要有禮貌!”
小葵花撇嘴道:“是太公自己老說自己老糊塗的咩,他先對自己不禮貌,我才學他嘛。”又嚴肅對唐一鶴道:“聽到沒有,我爹說這樣不禮貌,你以後要乖乖改正哦。”
唐一鶴幾十年沒帶過小孩了,自己重孫子因為一直在浦白市,也不大親近,遇上小葵花這樣的自來熟人來瘋,一顆心都要被萌化了,連連點頭道:“好好,太公以後一定改,咱們都作有禮貌的好孩子。”
小葵花對朱燁齜牙一笑:“爹我已經教育過他了,你就不要再說他了吧。”
朱燁無語,他又抓了個雞腿給唐一鶴放在盤子裡,道:“太公聽話,這是我獎勵你的雞腿,不過如果你咬不動的話,也可以讓我幫你粗。”
唐一鶴知道他喜歡吃雞,假裝試了試牙齒,道:“外公今天戴的是吃菜的假牙,吃不了肉,還是你幫太公吃吧。”
“好吧,好盆友互相幫助是應該噠。”小葵花滿意地說,“那你記得下次把吃肉的假牙戴上噢,挑食什麼的可不好,會長不高哦。”
唐一鶴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太公都記下了。”
有小孩兒在飯桌上插科打諢,原本凝重的氣氛鬆快了不少,唐一鶴破天荒吃了兩碗飯,連沒什麼胃口的朱燁都不知不覺吃掉了半條東星斑。
飯後唐一鶴抱著小葵花又說了一會不著四六的孩子話,時間已經不早了,朱燁把小孩從他懷裡薅出來,丟給墨斛,道:“您還是歇會兒吧,這小子太鬧人了,留神別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