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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回到小山居,朱燁並沒有立刻給父親打電話,這件事他要怎麼著手,怎麼解決,最終達到怎樣的目的,都需要有一個確切的想法。

    從前遇上棘手的事情,他都會把自己關在書房抽菸靜思,不過現在有了小葵花,靜思什麼的只能是他美好的幻想了。

    “爹!”小葵花洗白白換了一身淺藍色的牛仔工裝,拖著一大箱樂高玩具來找他。朱燁看他表情就暗叫不好,跳起來剛想打發他出去找墨斛,小傢伙已然抓著箱底一掀,嘩啦一聲撒了他一腳面的小零件,“來,爹,我教乃做消黃車!”

    雖然小傢伙迄今為止除了吃飯和尿床什麼都不會,偏偏特別好為人師,凡是需要別人幫助的事情,他的說法一概是:來,XX,我教你幹啥啥啥。比如他說“來,安德魯,我教你洗手帕。”意思就是安德魯你給我把手帕洗了吧。他說“來,爸,我教你玩賽爾號”,意思就是爸爸你打賽爾號給我看吧。

    於是今天的教(keng)學(die)內容是拼消防車。

    朱燁長嘆一聲,當了一個多月的爹,他的性子算是磨出來了,對小孩不再像從前那麼不耐煩,看著兒子興沖沖泛著粉紅的小胖臉,天大的事情也只能暫時拋在腦後,將零件歸置到地墊上,坐在旁邊開始給他拼消防車。  

    小葵花在他身邊興奮地爬來爬去,一下給他做好的底座上加幾個小人,一下把他剛做的車庫拆得七零八落,過了一會就對消防車失去了興趣,反而舉著一塊三角形的積木假裝在天上飛,邊飛邊叫:“嗚咈咈——爹,我開灰機來了,快上來,我們一起去找爺爺。”

    居然知道爺爺?朱燁詫異,一邊將他拆掉的東西重新組裝起來,一邊問:“誰說我們要去找爺爺?”

    “爸爸噠。”小葵花把“飛機”放在他頭上,趴在他背上試圖騎他脖子,“爹,爺爺是什麼呀?好找嗎?找到了能給我粗一點嗎?”

    你個吃貨!朱燁將兒子的小胖腿從肩膀上拽下來,板起臉道:“不許亂爬,下來,乖乖跟我搭積木……你的爺爺就是我的爸爸,要像尊敬我一樣尊敬他,明白嗎?”

    “噢。”小葵花的注意力很難集中,上一分鐘還在問爺爺,下一分鐘已經忘記聽答案了,在他背上猴來猴去賴了一會,感覺“騎大馬”什麼的是沒戲了,也不執著,逕自跑到隔壁拖了一個半人高的暴力熊公仔,騎在上面晃來晃去找安慰。  

    朱燁一邊照著圖紙拼消防車,一邊和兒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小孩兒剛開始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不一會就語聲漸弱,趴在暴力熊上睡著了。

    “瞌睡精。”朱燁捏了捏他小臉蛋,輕輕將他抱起來放在沙發上,又蓋上毯子,本想換個房間做事,猶豫了一下還是回到地墊上繼續拼積木。唐旺沒有買玩具的經驗,這套消防車積木大概是年齡階段比較高的那種,他一個成年人拼起來都頗為費勁,不過正因為難度大,漸漸也激起了他的興趣,一邊做手工一邊想事情,思維居然十分順暢。

    章韻希母女的問題他考慮的不是很多,一來她們是正經的章家人,章老爺兄弟幾個再為難她們,也不至於要了她們婦道人家的命;二來十年前砂爺已經退過一步,母親留下的那面免死金牌不可能再用第二遍。

    章家想必也明白這一點,這次逼章韻希來找他,估計也不過是碰碰運氣,再者可能希望他回到海城,在砂爺面前晃一晃,讓他老人家想起亡妻來,或者能拖一拖時間。

    至於章覺希,朱燁倒是有幾分興趣,此人行事頗有點詭譎的感覺,十年前綁架他那次,一開始下手十分果斷,最後該殺人滅口的時候卻忽然昏了頭,把他倒給了蛇頭。十年後的今天,這廝居然能幹掉兩個堂兄弟,再次站到章家掌門候選人的位子上,不可謂不聰明,然而就是這樣的聰明人,卻公然在公海阻擊他,還露出行藏讓砂爺掀了底,又是令人髮指的愚蠢。  

    他到底在想什麼?間歇性精分嗎?朱燁拼完消防車,不知不覺停了手,點了根煙眯著眼睛抽著,凡事反常即為妖,與生俱來的直覺告訴他,這件事肯定不是章覺希腦抽了那麼簡單,背後一定隱藏著另一個完整的邏輯鏈,只有摸到了這個邏輯鏈,所有的事情才能有正確的解釋。

    抽完一根,朱燁瞄了一眼兒子,正糾結著要不要再來一根,忽聽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低聲道:“別抽了。”

    “噝——”朱燁嚇了一跳,回頭,一隻一人高的大薩摩……不對是剪短了毛的白狐狸正蹲在他身後,前爪壓住他的煙盒,柔聲道,“你今天已經抽了七根了,再抽就不香了喲。”

    朱燁踢開墨斛的爪子,將煙盒收進外套口袋,他日常從來不用香水,最多清早起床有點須後水的味道,不知道為什麼墨斛卻總說他身上香,而且得出了“每天抽菸超過七根就會變臭”的結論,勒令他二十四小時抽菸不許超過七根。

    朱燁可以無視他的“勒令”,卻無法無視他的嘮叨,最近在他的神煩之下幾乎處於半戒菸的狀態,十分痛苦。  

    “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忽然在我背後出現,簡直像鬼一樣,下次這樣我一梭子掃了你!”朱燁怕吵醒小魔王,只能低聲斥責他,“而且這裡是唐公館,來來往往人多眼雜,你不要老是變成狐狸蹲在那,忘記你上個月還偷過山民的雞嗎?被人看見你蹲在這我要怎麼解釋?”

    “大不了還他們幾隻雞咯。”墨斛毫不在意,前爪搭在他肩膀上輕輕踩踏,“累不累?拼積木很辛苦吧?哎呀你不知道你們父子倆這樣子多萌,一個天真一個慈愛……嗯,再加上溫柔體貼的我,簡直是模範家庭!”

    誰跟你模範家庭,老子不過是為了外公和你搭夥修煉罷了!朱燁暗自腹誹,拂開他的爪子,將拼好的消防車推進車庫,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六點,道:“我去打個電話,你去把孩子叫醒,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醒一醒活動一下好吃東西。”

    墨斛點頭,朱燁到隔壁臥室撥通了父親的電話。電話那頭砂爺的聲音略顯沙啞,大概是煙抽多了:“你舅舅說韻希去了蓮霧山?”

    “嗯。”朱燁猜到舅舅會把這件事告訴他,便道,“她是為了章覺希的事,爸爸,他真的回來了?現在在你手裡?”  

    砂爺頓了一下,道:“是。”

    朱燁道:“爸,我想明早回海城,有些事我想自己過手。”

    砂爺沉默少頃,道:“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來處理,十年前我退那一步的時候,就已經等著今天的結果了,還好章覺希出手不算晚,沒讓我失望。小小一個章家,犯不上我朱家兩代掌門過手。阿燁,這是我的責任,這個家交給你之前,我會把章家的事全體處理妥當。”

    朱燁很少違拗父親的決定,但這次猶豫了一下,仍舊堅持道:“好,這件事我不插手,但爸爸,我想回去旁聽總可以吧?十年了,這件事因我而起,不管您怎麼處置,我都想親眼看到結局。”

    砂爺語氣一窒,良久才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道:“有些事你不必執著。好吧,既然你執意要回來,那就回來吧,聽你舅舅說你的腿也差不多都好了。”話題一轉,又道:“今年秋燥的厲害,你帶兩盒山民手制的秋梨膏給我,最近上火,嗓子總是不舒服。”

    朱燁應了,掛了電話,五分鐘後砂爺的簡訊發過來,說次日中午私人專機過來鏈島接他,叫他早點準備。  

    離家兩月有餘,走的時候還是夏末,現在已經是深秋了,朱燁放下手機,叫唐旺準備秋梨膏和蓮霧山特產的山貨,又讓他告訴章韻希確切的登機時間。一切吩咐妥當,才往書房走去,邊走邊回想父親說過的話,總有些怪怪的感覺——似乎一直以來他都很避諱自己打聽章家的事,尤其是十年前那件綁架案的細節。

    這究竟是為什麼?僅僅是不想把一件事拖兩代人這麼簡單嗎?

    走到書房,墨斛居然沒在,小葵花還在睡覺,小傢伙仰面朝天躺在沙發上,小胖腿叉開蹬著沙發靠背,睡得一臉口水。

    “噓——別吵醒他!”墨斛躡手躡腳從外面進來,一把摟住了朱燁的脖子,涼浸浸的大手捂在他嘴上,耳語道:“讓他再睡一會兒,現在叫醒我們就走不了了。”

    朱燁拉開他的手,皺眉道:“都要吃晚飯了,又要去哪?”

    “回溫泉別院吃好吃的,這裡的廚子手藝太差。”墨斛食指搭在嘴唇上做了個“噓”的手勢,將夾在腋下的糙龜四腳朝天放在沙發上,輕輕抱著兒子放上去,小聲道,“我已經叫安德魯照顧他了,今晚我們不用哄他睡覺,可以很晚回來,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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