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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嬸嬸你好。”何棠說,“田叔叔,你什麼時候結的婚?怎麼不通知我呢?我也好來參加你的婚禮啊。”
“我……”田知賢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們沒辦婚禮,去年你不是說你十月結婚麼,本來想帶著你嬸嬸過去喝你的喜酒,讓你見見她的,結果後來你說婚禮延期了,我想著也就不和你說了。那會兒其實我們才剛登記。”
何棠都不知自己臉上該有什麼表情,田知賢也是額頭出了汗,還是姚娟先反應過來,說:“別愣著呀,知賢,趕緊帶小棠回家,站這兒多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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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娟也是一個小學老師,和田知賢同校任職。她做事很利索,挺著個大肚子還準備了許多菜,何棠要去幫忙,被她笑著推了出來。
田知賢讓何棠坐在客廳看電視,他挽起袖子去了廚房,拉開姚娟,動手炒起了菜。姚娟出來給何棠端了一盤子零食水果,笑道:“知賢說炒菜油煙味大,對孩子不好。”
何棠愣愣地看著她,姚娟約摸是覺得兩個人這樣待著挺尷尬的,又起身去了廚房。
何棠透過廚房門望去,只看到田知賢和姚娟站在一起,男人在炒菜,姚娟就在邊上,扶著後腰、挺著肚子默默地看著他。
何棠原本有些紛亂的心瞬間就靜了下來。
在田知賢家裡吃了晚飯,何棠說要去住酒店,田知賢沒有攔她。
姚娟已是懷孕後期,睡得比較早,田知賢收拾了碗筷,提出送何棠下樓。
何棠知道,田知賢是有話要和她說。
這個小城市和D市一樣冷,何棠裹著大衣低著頭慢慢地走,田知賢拎著她的行李,走在她身邊。
何棠一直凝著眉,兩個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後,田知賢開了口:“小棠,你會不會怪我?”
“呃?”何棠扭頭看他,路燈下,田知賢的臉顯得格外蒼老,連著鬢邊都有了一些白髮,他單手扶扶眼鏡,說,“我……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和你講,也不讓你來我這裡,就是因為……我一直都和姚娟在一起。”
何棠:“……”
“我和她在一起,已經十年了。”田知賢嘆口氣,“她認得我的時候,才27歲,還是個小姑娘,現在都37了。以前,我一直和她說我不會愛她,不會和她結婚,因為我心裡永遠都有一個人,雖然她不在了,但是我愛的人還是她。”
何棠無言以對。
“姚娟說她不在乎,她家裡一直給她相親,她都不去。有時候我覺得我自己是個混蛋,想要和她在一起吧,又覺得對不起你小阿姨。”田知賢站在路邊,放下行李,從口袋裡掏出了煙和打火機。
他點起煙,說道,“直到去年,姚娟懷了孕,她怕我叫她打胎,突然就提出和我分手。一開始我以為她想通了,心裡雖然難受,也沒去糾纏。你不知道,小棠,她走了以後,我才知道,生活里沒有了她居然會變得那麼糟糕。”
何棠繼續沉默。
田知賢:“直到我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說看到姚娟一個人在醫院看產科,我才知道這個事。我……小棠,田叔叔已經46歲了,本來我是真沒打算成家的了,更沒打算要個孩子,可就這麼突然的,姚娟她懷孕了,還打算瞞著我把孩子生下來。”
他重重地嘆氣,看著面前默然而立的何棠,說,“小棠,這時候,我才確定,其實姚娟早已經在我心裡了。然後我就去找了她,兩個人把證給領了。”
“……”田知賢說完以後也沉默下來,何棠茫然地看看四周,這個陌生的城市,連著空氣都是陌生的,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來這裡究竟有什麼意義。對于田知賢,他是她最敬重的叔叔,是她最嚮往的丈夫類型的典範,他是她小姨媽最愛的男人,她以為他會為了這份愛耗盡一生,卻原來,他早就開始過上新生活了。
更可悲的是,何棠竟然一點也不為小姨媽感到傷心委屈,她打從心底里替田知賢感到高興。
“我怎麼會怪你呢,田叔叔。”何棠牽起嘴角微笑,“我相信你還是愛著小姨媽的,只是現在,你更愛姚娟嬸嬸了。”
聽何棠這樣說,田知賢緊皺的眉鬆開了一些,他丟掉菸蒂,張開雙臂擁抱了一下何棠,說:“我的小棠女兒,田叔叔就知道你是會懂我的。”
何棠也抱住了他,田知賢的氣息已經變得陌生,早年不煙不酒的他,這時候身上縈繞著煙氣酒氣,但是不管如何,他還是何棠心目中的田知賢。
鬆開懷抱後,田知賢問:“對了,剛才一直沒問,你怎麼大過年的會沒有地方去?”
何棠的頭垂了下去,她聳聳肩說:“我老公不見了。”
田知賢很驚訝:“啊?”
何棠點點頭表示他聽到的是真的:“不僅我老公不見了,連我小叔子也不見了,然後,我的公公婆婆都不見了。他們都去了美國,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告訴我他們去幹什麼。”
田知賢:“……”
“我一個人在家裡待著,每天就是不停地打電話,但是那麼多人就沒有一個接我的電話。”何棠一直在微笑,好像在說一個笑話,“我覺得我老公是出了什麼事,說不定碰到了車禍,或是打劫之類的,美國很亂的嘛,他又是坐輪椅的,特別容易被欺負……”
說到後來,何棠不笑了,她的眼眶泛了紅,卻努力地沒有讓眼淚掉下來:“我……我心裡實在是太鬱悶了,所以就回了澤土鎮,結果我媽也不留我,我……我就想到你了。”
田知賢長嘆一聲,摸摸何棠的腦袋,說:“我覺得你先生大概是碰到了問題,這幾天你就留在這裡,再等等消息吧,記住手機千萬別關。說起來我和姚娟也是兩個人過年,怪冷清的,加你一個還熱鬧許多。”
何棠撅嘴:“怎麼是兩個人呢,不是還有個小寶寶麼。”
田知賢笑起來,說:“說到這個孩子,姚娟提議給TA起名叫田宋,男孩女孩都能用。”
何棠心裡一個咯噔,她愣愣地看著田知賢,問:“田宋?”
“是啊。不過我沒答應。”田知賢又點起了一支煙,他眯起眼睛抽了一口,說,“我打算給TA取名叫田未。”
“甜味?”何棠失笑,“還苦味鹹味呢。”
“又和我鬧。”田知賢給何棠腦門敲了個小爆栗,說,“是未來的未,人嘛,總要向前看的。”
他的視線望向遠方,一陣冷風吹過,街邊屋檐下的燈籠和中國結隨風飄蕩。何棠的目光也隨著他一起放遠,未來……想到這個詞,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糾纏著她的愁悶情緒,終於也淡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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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棠聽了田知賢的話,她留在了這個小縣城過年。
元宵節那天,何棠沒有打擾田知賢和姚娟,一個人在賓館裡上網。
她每天都給秦理的郵箱發郵件,給他的手機發簡訊,她告知著自己的行蹤,對他說她隨時都可以出發,去與他見面。
何棠不知道秦理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知道這絕對不尋常。她甚至想到秦理是不是因為生意上的什麼事被抓了,所以大家才會瞞著她。
總之,對於秦理這一家子人聯合起來瞞她的行為,她很生氣,但是,她依舊為他24小時開機,時不時地去刷新郵箱,看看他有沒有回覆。
但結果總是令她失望。
事情有了轉機,是在元宵節的第二天。
何棠在半夜裡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電話里女人的聲音有些耳熟,她大聲地說:“喂!何棠!你為什麼會一個人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
何棠揉著眼睛坐起來,問:“你是哪位啊?”
“……”那女人嘆氣,“我是史夢妍,你趕緊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我剛下火車都快累死啦!我從美國回來一口氣都沒停就來找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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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何棠跟著史夢妍到了洛杉磯。
史夢妍在停車場提了車,把兩個人的行李丟進後備箱裡,一邊罵著髒話,一邊讓何棠上車。
路上,何棠根本無心欣賞窗外的異國風情,史夢妍連著幾天都奔波在旅途中,已經極度疲勞,她叫何棠多和她說說話,省的她打瞌睡撞車。
何棠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史夢妍無語,最後乾脆自言自語起來。
“那一家子人都是奇葩!”史夢妍恨恨地說,“這個說不要告訴你,那個也說暫時先瞞著你,都這麼久了我都沒看到你過來,心裡還覺得奇怪,去問了秦勉才知道他們居然沒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