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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棠輕輕地笑起來,眼睛底下露出兩片迷人的臥蠶。

    這一天,是秦理和何棠的婚禮。

    依舊是5月20日,依舊是在那家市郊的五星級酒店,依舊是一場在室外糙地上舉行的婚禮儀式。

    關於這場婚禮,何棠原本有些擔心,她與秦理登記結婚後,因為葉奶奶病危而一直沒有舉辦婚禮。後來葉奶奶去世了,他們把婚禮定在了十月,酒店選了,婚慶公司做好了策劃,菜單定了,婚紗照拍了,連著請柬都印好了,婚禮卻因為秦理舊疾發作而不得不延期。

    後來,秦理與何棠約定在次年五月補辦婚禮,這一次的約定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結果卻因為秦理手術失敗而未能舉行。

    所以,當秦理在秦勉和齊飛飛的婚禮上又一次對著何棠說出要與她舉行婚禮時,何棠心中是有些忐忑的。

    並不是說她迷信,會相信那些悲觀的宿命論,而是何棠覺得,她與秦理已經不需要再用這樣一場外在的儀式來證明什麼了。就如她曾經對秦理說過,她與他的婚姻不需要靠孩子、金錢、地位、健康來維繫,他們之間的紐帶是靈魂的相依以及永久的陪伴。

    她說:“秦理,我不會覺得你欠我一場婚禮,在我心中,只要你好好地活著,那就是對我來說最好的一份禮物了。”  

    秦理明白她的意思,也相信她的確沒那麼渴望他一直所說的要送她的那場“盛大的婚禮”,但是他心中愧疚,之前因為身體原因未能對她履行的承諾,在他日漸康復以後就變成了一個執念。

    何棠怎麼會不懂他的心,見他鬱鬱寡歡,神情落寞,她笑著說:“好啦,我不是不想辦啦。嗯……只是如果要辦婚禮,我還是想在那個酒店裡。”

    秦理挑眉:“在那片糙坪?”

    何棠點頭:“沒錯。”

    “就像我們以前練習的那樣?”

    “是啊。”

    “好,就按你說的辦。”見她笑得開心,他也舒展了眉,眼裡閃起了愉悅的光。

    可是何棠卻又撅起了嘴。

    秦理握住她的手,問:“怎麼了?”

    何棠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輕聲說:“我胖了十多斤,思遠做的那件婚紗,大概穿不下了。”  

    秦理心中瞭然,將她擁進懷裡,笑著說:“那就讓思遠重新為你設計一件,你要知道,葉思遠先生現在可是國內服裝設計圈的當紅炸子雞,雜誌上都說他低調又有才華,現在要請他親自設計一件婚紗的價格,可與當年不能比哦。”

    房間一側的小門被推開,發出的聲響令何棠轉回了思緒。她扭頭看去,只見兩個穿著粉紫色伴娘裙的女孩子歡快地走進來,是吳慧堯和黃靜華。

    “還有40分鐘就要出場嘍,你準備得怎樣?”吳慧堯走到何棠身邊,見何棠正閉著眼睛在補妝,她在邊上看得有趣,說,“哎呀,我心心念念要做你的婚禮伴娘,參加這場豪門婚宴,今天終於可以實現了!何媽媽,說實話你緊張不?”

    何棠依舊閉著眼睛,止不住笑,說:“我緊張得不得了啊。”

    小鄭、吳慧堯和黃靜華都笑了起來,這時候齊飛飛也推門進來了,她彎著腰牽著一個小姑娘的手,說:“琪琪,看看棠棠媽媽漂不漂亮。”

    小姑娘奶聲奶氣地說:“漂釀!”

    小秦琪只有15個月大,長著八顆小牙,走路搖搖擺擺,會說很簡單的話。小姑娘看著何棠的婚紗特別喜歡,趴在地上就往裙擺底下鑽,引得大人們哈哈直笑,齊飛飛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外面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吉時到了,看你出場啦。”齊飛飛一身暗紅色連衣裙,面上喜氣洋洋,“悄悄告訴你,新郎官帥爆了。”

    何棠抿著唇笑了,對黃靜華說:“靜華,差不多時候叫我爸爸進來了,我和他說過的,他得陪我走地毯呢。”

    黃靜華面色有些不自然,為難地說:“我剛才和叔叔說了,不過他很難為情,說怕走得不好讓你丟臉。”

    “怎麼會啊。”何棠瞪大眼睛,“還有半個多小時就要進場啦,你趕緊去把他叫進來,我都和他說好的。”

    黃靜華眨眨眼,說:“你別急啊,叔叔不敢陪你走,另外有一個人很願意哦。”

    何棠:“?”

    一會兒後,因為小鄭要看何棠的妝在日光下的效果,於是就讓她坐在了窗邊,她幫何棠補了下妝後走了開去,何棠聽到了側門打開的聲音就回過頭來。

    她看到了緩步行來的何海。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襯衫雪白,皮鞋鋥亮,頸間系一根暗紅色的領帶,左胸還別著一朵簡單的禮花。何棠從沒見何海穿得這么正式過,他濃密凌亂的頭髮此時剪得短而清慡,露出了乾淨的脖子,一雙眼睛亮如沉星,白皙的皮膚襯著黑西服,竟顯得樣貌分外英俊。  

    何海似乎不太習慣穿這樣的衣服,他有些彆扭地走到何棠面前,牽起嘴角笑了一下。

    “哇哦,哥,你今天好帥。”何棠仰頭看著他,由衷地稱讚著。

    何海不自在地笑笑,說:“你今天也很漂亮。”

    約摸是覺得這句話說得不痛不癢,他立刻補充道:“比所有人都漂亮。”

    黃靜華在邊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看出何海和何棠有話說,就拉著吳慧堯和齊飛飛出了門。

    何海看著她們出去後掩上的門,又低頭打量面前的何棠,他鬆了一口氣,不再那麼拘謹。

    “小棠。”他醞釀了片刻,還是說了最簡單的話,“你真的很好看。”

    何棠穿一身潔白婚紗,抹胸款式,蓬大的裙擺上斜斜綴著一道羽毛裝飾,上面鑲嵌著無數小碎鑽,在陽光下散發著璀璨奪目的光。

    她不再是短髮,烏黑柔軟的發被化妝師松松垮垮地盤在腦後,形成了一個蓬鬆的花苞狀,因著婚紗上有不少鑽石,何棠沒有佩戴其他首飾,她的妝面柔和明媚,一雙大眼睛睫毛長長、清澈動人,挺秀的鼻子下,是一張水潤嫣紅的嘴,輕輕一笑,便露出了如貝殼般可愛的牙。  

    她瘦了許多,頸下有清晰的鎖骨,連著肩膀也是瘦削的。她的皮膚像玉一樣白淨無瑕,手上戴著至肘部的白紗手套,顯得雍容、純潔而華美。

    何海說的是真心話,這一天的何棠的確是很漂亮,大約這也和她的心境有關,每一個幸福的新娘都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女人。

    “爸爸今天到了現場,看到那麼多人,就有些膽怯了。”何海說,“我看他有些為難,就說我來陪你走地毯。”

    何棠微笑著望著他。

    他有些不安地問:“你願意麼?”

    “當然願意。”何棠笑得更開,她拉住何海的手,“哥,你陪著我走,我很高興。”

    他鬆了一口氣,在她身邊坐下,思索了一會兒,說:“其實,前兩年秦理生病,我心裡是很不開心的。”

    “嗯?”

    “我想到我妹妹要陪著這樣子一個人過一輩子,就覺得老天爺不開眼。”他注視著何棠,“回家後,我問過媽,為什麼不勸你離婚,你還那麼年輕,長得又好看,還是大學生,完全可以找一個健康的男人,找一份工作好好過日子。為什麼你要陪著秦理每天吃喝拉撒地照顧他,這樣的日子根本就沒有希望。”  

    何棠失笑,問:“那媽媽怎麼說?”

    何海搖搖頭,說:“她罵了我。”

    “為什麼呀?”何棠很驚訝。

    “她說如果人人都有那樣的想法,我早就死了。”何海語氣低沉,“我對她說我覺得她說得不對,她是我媽媽,而你只不過是秦理的妻子,沒有血緣。”

    何棠笑得出了聲,笑了一陣後,她說:“不是每一個父母都願意盡心盡力照顧自己的子女,不負責任的大有人在;也不是每一個子女願意反哺年老的父母,忘恩負義的也有很多。同樣,夫妻的感情不是依據相處年份而來,有些人結婚幾十年還天天吵,有些人只要很短的時間就會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命。我一直都覺得夫妻才是這世上最親密的兩個人,父母會離我們而去,兄妹也會各自組建家庭,就像我和你。孩子會長大,擁有自己的生活,到了最後,陪伴在我們身邊的就只有我們的另一半。所以對我來說,我和秦理不是沒有血緣,而是比有血緣還要親。”

    何海眼神複雜地看著她,突然低頭嘆了一口氣,說:“你和媽媽,說了差不多的話。”他頓了一下,又抬起頭,“可是小棠,你真的甘心嗎?我很擔心秦理的身體,我怕他……你知道的,還有,媽告訴我你們不打算要孩子了,你真的不在乎嗎?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做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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