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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棠把臉頰埋在他的頸窩裡,心裡期盼著他能像以前那樣,抬起左臂,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在她耳邊輕聲說:“糖糖,不要擔心,我沒事啊。”
可是如今的秦理只是低垂著腦袋,雙臂無力地垂在身側,無法給她一丁點的回應。
何棠重又睜開眼睛,平靜地說:“阿理,不怕,會好起來的。”
☆、第105章 《》
一個多小時後,何棠總算餵完了早餐,她給自己和秦理都清理了身體,並換了乾淨的衣服。
休息了一會兒,上午10點,關敬和復健師準時進了房間,秦理開始了被動的肢體訓練。
他們在幫著秦理按摩、活動身體時,何棠就坐得遠遠的看著他,房間裡有音樂環繞,都是秦理喜歡的一些歌曲或是鋼琴、小提琴演奏曲,醫生說經常讓他聽聽音樂也能促進他甦醒。
何棠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托著下巴看著秦理的臉。以前,他做復健的時候,她也會坐在邊上陪他,但那時候他的嘴是不停的,時不時地與復健師或她開幾句玩笑,逗得他們哈哈大笑。現在的秦理只是睜著眼睛對著天花板,任憑復健師和關敬將他翻來翻去,伸胳膊動腿,他都沒有一絲反應。倒是有幾次,何棠在邊上說句話,他會循著聲音轉過頭來。
這一次,復健師一邊抬著秦理的腿,一邊說:“秦太太,你說句話引引他。”
何棠問:“說什麼呀?”
就這麼簡單的四個字,秦理的腦袋就向著她的方向偏了一下,一會兒以後又偏了回去。
復健師說:“呀,真的有效哦,秦太太,你再說幾句。”
何棠微笑:“他復健的時候還是專心點吧,晚上我有好多時間和他說話的。”
秦理似乎又聽見了,腦袋再一次偏了過來,連著眼珠子都轉了一下。
關敬有些興奮,說:“秦先生似乎真的有好轉呢!”
何棠笑笑沒有說話,她無法解釋這種現象,不過秦理的確有進步,她心裡總是高興的。
被動訓練和按摩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中午到了,何棠吃過午飯,又開始了和秦理的新一輪餵飯大戰。
秦理的午飯要比早飯豐富許多,米粥里除了蔬菜外,還加了一些魚肉、雞肉和水果,只是這些食物全部都用攪拌機攪成了糊狀。
何棠嘗過味道,這麼多東西攪在一起實在是很難吃,甚至還有點噁心,不過沒有辦法,秦理現在只能吃這個。醫生說,如果有一天他吞咽、咀嚼的功能恢復一些,可以試著給他吃點煮爛的、甚至是固體的東西。
葉思穎曾經看過何棠給秦理餵飯,看著看著眼淚就掉下來了,她去找葉惠琴哭訴,說實在無法想像原本那麼聰明又驕傲的秦理,現在只能像個嬰兒一樣吃飯、生活。
葉惠琴被說得傷心,陪著葉思穎一起哭,何棠卻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不耐煩和難過,現在秦理能這樣子吃飯,她已經很滿足了。
午飯後,何棠又幫著秦理換掉吃飯弄髒的衣服,端來溫水幫他擦洗全身。
早上經過了被動訓練,秦理身上很多地方都出了汗,比如脖子、腋下、各個關節處,何棠仔仔細細地替他擦過,又抹上慡身粉,然後替他翻身擺一個側臥位,拉上窗簾就與他一起開始午休。
這大概是何棠一天裡最輕鬆的時光,慕芳里地大人少,整個小區安安靜靜的,家裡的人也都在午睡,何棠睡在自己的小床上,她與秦理之間只隔著一條窄窄過道,房間裡光線雖然昏暗,她還是能看見他的臉。
他還沒睡,依舊睜著眼睛,面容平靜。何棠痴痴地看著他,總覺得他是在看她。
她伸長手臂去拉他的手,恰恰能夠到他擱在胸前的左手,他的左臂已經瘦弱了許多,左手手指也像右手那樣微微地蜷曲了起來,何棠的手輕輕地撫過他的指尖,她撥開他的手指,五指與他纏綿交纏。
秦理的手指自然地曲了起來,指尖貼在她的手背上,他的左手微涼、僵硬,何棠的手卻是溫熱又柔軟的,她死死地糾纏著他的手指,漸漸的,秦理的手熱了一些,他的眼珠轉了一下,緩慢地眨了幾下眼後,終於閉上了眼睛。
何棠笑起來,低聲說:“阿理,好夢。”
下午3點,何棠醒來,睜開眼睛就看到秦理已經“醒了”,他保持著入睡時的姿勢,只是一雙眼睛已經睜開。何棠起床看了下秦理的下//身,她想了想,說:“你已經兩天沒有拉臭臭了,今天必須要拉了哦,要不然一會兒不帶你出去曬太陽。”
秦理的臉埋在枕頭上,輕微地晃了晃脖子,何棠笑道:“哈,你還知道害羞哦。”
說罷,她就叫來了關敬,兩個人一起做起準備。
現在秦理的排便情況很令何棠和葉惠琴頭疼,他的腸胃本就不好,對食物的反應很不規律,最嚴重的時候他一天會拉肚子七、八次,紙尿褲根本就除不下來。好不容易止住了腹瀉,他又連著幾天便不出來了。
他便秘時,何棠和護工就給他用開塞露、餵蜂蜜水和一些促排便的中成藥,可是偶爾還是會有無效的時候,這時,何棠會用手戴著手套,替他將大便摳下來。
這本是護工該做的工作,何棠看他們做過幾次,但是有一次,一個男護工在幫秦理摳便時連著血都摳了出來,滴滴答答地染紅了他身下的尿墊,秦理也不知道痛,何棠卻是心疼得不行了,覺得男人做這些真是不合適,遂接過了這個工作。
一開始做這些,哪怕秦理是與自己最親近的人,何棠還是會感到噁心,噁心到她吃不下任何東西。可是她沒有退縮,一次又一次地嘗試、練習,現在已經能面不改色地熟練操作了。尤其是看著折磨了他許久的宿便在她的努力下終於排了出來,何棠心裡特別特別開心。
這一天的秦理表現還不錯,何棠站在他床邊替他揉了半個小時的肚子,他的身體就有了反應,一會兒後就便在了尿墊上。
難聞的臭味在房間裡瀰漫開來,何棠卻只是和關敬相視一笑,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關敬手腳麻利地撤掉了髒污了的尿墊,何棠絞了熱毛巾替秦理擦洗乾淨下//身,穿上了衣服。
窗外的太陽是最舒服的時候,關敬將秦理抱到了輪椅上,從胸到腳都扣好了束帶,何棠便推著他出了門。
儘管醫生們都說現在的秦理不管做什麼都沒有意識,但何棠總是覺得,他還是有些喜惡的,比如他很討厭洗臉,又比如他很喜歡去外面曬太陽。
這幾個星期,慕芳里的住戶們時常能看到這樣的一幕,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推著一個坐輪椅的男人緩緩地來到中心花園,那裡有叮咚流過的淺溪,有一片綠油油的糙坪,還有各種茂盛樹木。
何棠將輪椅停在小溪旁,她坐在秦理身邊的石椅上,抬頭看著溪邊那幾棵矮樹。那是枇杷樹,而此時正是枇杷上市的季節,枇杷樹上葉片濃綠,夾著許多桌球大小的金黃果子,黃綠相間,醒目又可愛。
第一次隨著秦理來慕芳里時,他曾經將何棠帶去小露台上看風景,那是上一年的一月,當時何棠就看到了這幾棵樹,冬天裡植物都顯凋零,單單是這幾棵樹卻枝繁葉茂的,還開出了淡黃色的花。
何棠指著它們問秦理:“阿理,那是什麼樹呀?”
秦理答:“枇杷樹。那是我爸帶著我和阿勉一起種下的,在搬來這裡的第一年,那時候我才十歲。”
何棠很驚訝:“就是吃的枇杷?它會結果嗎?”
秦理說:“會啊,每年都結許多果子,很甜的,到時候我帶你來摘呀。”
可是後來,枇杷結果的季節,葉奶奶剛剛去世不久,等到秦理記起這個事帶著何棠回慕芳里時,發現枇杷已經被採光了。
當時他特別遺憾,對何棠說明年一定不會忘。
現在,枇杷樹上已經結出果子了,還被淘氣的孩子摘去了一些。何棠站起身踮腳摘下一串枇杷,坐回秦理身邊,問他:“枇杷熟了,你要吃嗎?”
秦理歪著腦袋靠在輪椅上,無聲地望著遠方。
何棠低著頭剝了一顆枇杷的皮,輕輕地咬了一口,汁水溢滿她的口腔,她笑著說:“真的好甜,你沒騙我。”
秦理依舊紋絲不動。
何棠吃了一顆又一顆,手上只剩一顆枇杷時,她戳戳他的手臂:“喂,你再不回答,我就要吃光嘍。”
這一下,秦理仿佛聽懂了她的話,他歪了歪脖子,轉了轉眼睛,甚至還張了張嘴,何棠開心極了,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說:“饞貓,樹上還有好多,我一會兒摘幾顆回去,晚上給你吃啊。”
秦理乖乖地“看”著她。
何棠把手上最後一顆枇杷剝去皮,咬下一口,嚼了一下後傾身而上,用嘴餵給了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