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頁
何棠小心地掀開他的被子,為了方便護理,晚上睡覺時秦理是不穿褲子的,但他也不用成人紙尿褲或導尿管,因為何棠覺得用那些很容易引起感染。梁希晨就是因為一次導尿不慎導致尿路感染,最後多處器官衰竭而去世,何棠對此心有餘悸,想著寧可自己麻煩點幫秦理勤換洗勤翻身,也不能讓他有絲毫感染。
何棠拿起擱在秦理下//身處的尿壺,裡面已經積了一些尿液,她觀察了一下尿液的形態、顏色、數量,確認沒有問題才拿去倒掉,又將這些數值記在了床頭的小本子上。每一次替秦理翻身後,她都會將尿壺擱在他的身下,將小小理放進尿壺開口處,這樣他就能自動尿在尿壺裡了。
接著,何棠端來一盆溫水,絞了毛巾幫秦理擦淨了下//身,她摸了摸他身下的尿墊,發現有微微的cháo濕,心想大概是他尿的時候漏了點在外面。何棠忍不住“啪”地打了下秦理的光屁股,儘管他屁股上的肌肉因為多年癱瘓早已乾癟萎縮,但是面上皮膚卻是乾乾淨淨的,一點褥瘡都沒有。
何棠故作生氣地說:“你又尿床,羞不羞啊。”
床上的男人依舊保持著那樣的姿勢,沒有回答。
何棠打過一下以後,看了他一會兒,撅起嘴說:“好啦,我給你換尿墊。”
她小心地翻著他的身子,幫他換上了干慡的尿墊,隨後又將他翻成了右側臥位,把乾淨的尿壺放在他的下//身,做完後,她俯身親吻了下秦理的額頭,說:“老公,早安。你再睡一會兒,我去洗臉刷牙吃早飯,再來幫你起床哦。”
此時的秦理在何棠和葉惠琴的精心照顧下,已經有了自己的生物鐘。
每天早上6點到7點之間,他會睜開眼睛,眼珠子定定地注視著前方,偶爾會隨著身邊的聲音輕微地轉動一下。
何棠洗完臉刷完牙去到廚房時,幫傭阿姨林姐已經在煮早飯了,何棠飽餐一頓後,天徹底地亮了,她回到房間,“刷”的一下拉開窗簾,房裡瞬間亮堂了許多。
她走到秦理床邊,發現他已經睜開了眼睛,何棠摸摸他的腦袋,笑道:“親愛的,起床嘍。”
秦理的起床工程量浩大,一開始是由護工為他做的,但何棠總覺得男護工做這些不夠仔細耐心,有些重手重腳,便說服了葉惠琴說自己親自來做,一天一天下來,現在的何棠已經可以獨自完成了。
她搖起秦理的床面,讓他呈30度角仰臥,屋外的光線照進房間,秦理的腦袋微微地向著窗戶轉了過去,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似在看窗外。
何棠打來一盆水,瞧著他的樣子就笑起來,說:“你想去外面是嗎?上午不行哦,你要鍛鍊,下午太陽好,我下午會帶你去的啦。不過前提是你得好好吃飯。”
秦理的腦袋又向著何棠出聲的方向轉了過去,何棠絞乾毛巾走去他身邊,說:“你聽到我說話了,對吧,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話的。”她幫著秦理擦臉,擦著擦著,秦理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歪了歪嘴,何棠咯咯直笑,說:“你怎麼和小孩兒一樣不愛洗臉啊,你以前明明最要乾淨的了。”洗完臉,她又拿來醫用棉簽和生理鹽水,小心翼翼地幫著秦理清理了口腔。
葉惠琴敲門進房時,何棠已經幫秦理擦洗了雙腳和雙手,正在幫他穿衣服。葉惠琴走到床邊,拍拍秦理的肩說:“早啊,阿理。”
秦理毫無反應,葉惠琴嘆了口氣,問何棠:“棠棠,要幫忙嗎?”
“不用,馬上就好了。”何棠一邊抬起秦理的腿幫他套褲筒,一邊和他說著話,“穿褲子嘍,我們先穿左腿……好啦,再穿右腿……哎,真棒!……來,把屁股抬一下。”
為了方便秦理復健和外出,白天時他會用成人尿不濕,不過何棠每隔兩、三小時就會為他更換擦洗。何棠低著頭幫秦理穿襪子時,葉惠琴看了看秦理的腦袋,說:“他頭髮長了呢,天也快熱起來了,要不要我去叫個理髮師回來幫他再推個光頭?”
何棠回頭看看秦理那已經有兩公分長的頭髮,搖頭說:“不要推光頭了,讓他把頭髮留著吧,等頭髮再長一點,給他剪個好看的頭。”
葉惠琴苦笑:“你不覺得他還是光頭方便點麼,頭髮長了還要洗頭,多麻煩啊。”
何棠笑著說:“不麻煩,我會給他洗的。”
她拿過床頭柜上一瓶護膚霜,一邊旋蓋兒,一邊說,“阿理最要漂亮了,他肯定不喜歡剃光頭的,咱們應該讓他繼續帥帥的才對。”
說完,她俯身將護膚霜抹到秦理臉上,搓熱了掌心幫他抹起臉來。
秦理的臉又皺了起來,甚至還閉上了眼睛,何棠的手伸到左邊他的臉就扭到右邊,手伸到右邊,他的臉就扭到左邊,喉嚨里還發出“呼呵呼呵”的聲音,葉惠琴在邊上看的心酸,何棠卻一直笑著,說:“媽媽,你看阿理現在就像個小孩子一樣,不愛洗臉,還不愛塗香,以前他洗手間裡可是滿台面的護膚品呢。”
秦理還在“掙扎”,無奈身體不能動彈,何棠已經給他塗完了臉,拍拍他的雙頰做一個深呼吸,說:“好香啊,這樣子才乖嘛,好了,接下去,我們要吃早飯嘍。”
在回國以前,秦理是無法自行進食的,在洛杉磯的醫院裡,他一直是用的鼻飼,就是把長長的胃管從鼻腔通到胃裡,再把各種食物和著水打成液體,通過胃管注進去。
秦理雖然沒有意識,身體卻非常排斥鼻飼,每一次插管、拔管他都會面色發白,鼻飼時常常嘔吐,拉肚子也成了家常便飯,因此回國以後,何棠和葉惠琴就尋思著不讓秦理鼻飼,而是餵他吃飯。
可是要做到這些很困難,秦理喪失了自主咀嚼、吞咽的能力,他只會無意識地磨動牙齒,吞咽口水,何棠琢磨了很久,決定將為他準備的食物打成液體,一勺一勺地餵給他吃。
結果可想而吃,秦理根本吃不進多少,何棠好不容易餵進去一勺,他又無知覺地從嘴角漏了出來,弄得身上一塌糊塗。上門隨診的醫生勸何棠不要著急,一開始還是給秦理用鼻飼餵食,但何棠總是不甘心,秦理若使用鼻飼就要長期插管,一根胃管放在體內,四、五天都不會取出來,何棠能看出,他很難受。
於是,她請求醫生拔了他的管子,繼續練習餵食,何棠也不管每一次餵飯都要花一、兩個小時,更不在乎粘稠的食物弄髒兩個人的衣服,她只是知道,如果秦理依賴了鼻飼,那他恢復起來的概率會變得更低。有好幾次,秦理吃不進去,何棠甚至自己吃了稀爛的食物,口對口地餵給他吃,只為讓他能習慣從嘴裡進食。
一天又一天過去,終於,秦理能就著勺子吃下一些東西了。何棠心裡十分欣慰,更加堅定了給他餵食的念頭。
現在的秦理雖然可以被餵著吃東西,但每吃一頓飯還是會花至少一個小時的時間。何棠從林姐那裡端來已攪拌成糊狀的食物,她把秦理的床面抬得更高,替他圍上餐巾,端著碗坐在了秦理床邊,準備給他餵早飯。
秦理依舊睜著眼睛,無焦距地面向著前方,何棠試過溫度,把盛著食物的勺子湊到他的嘴邊,他一動不動,何棠輕輕叫他:“阿理,吃飯了。”
秦理眼珠子茫然地轉了一下,何棠也不急,又用勺子碰了碰他的嘴唇,說:“今天吃小米粥,還有雞蛋和青菜,你聞聞,好香的。”
又是幾秒鐘過去,何棠一直溫言軟語地勸著他,終於,秦理像是聽懂了似的,微微張開了嘴。何棠很開心,緩緩將一勺食物餵進他嘴裡。
黃黃綠綠的汁液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何棠快速地拿起毛巾替他擦去,又舀起了第二勺:“來,阿理,張嘴,啊——”
餵過一勺又一勺,秦理胸前的餐巾上已經一片狼藉,在何棠又餵下一勺時,他像是嗆了氣管,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剛吃下去的食物立刻隨著他的咳嗽從他的嘴裡和鼻孔里噴了出來,粘粘糊糊的弄得何棠臉上、身上一塌糊塗。
但她完全不在意這些,她只是快速地放下碗,抱直了秦理的身體,適當地幫他拍起背來。一邊拍,她還一邊說:“不咳不咳,是我不好,我餵得太快了,阿理不咳哦,咱們慢慢吃……”
秦理晃著腦袋狠狠地咳了一陣後終於停了下來,此時,他的身體疲軟地靠在何棠身上,何棠撫著他的後背,撫著撫著,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她嗅著他身上熟悉的香氣,知道這是他一直在用的潤膚霜,她也顧不得兩個人身上都很髒,雙臂用力就將他抱在了懷裡。
她抱得很緊很緊,手指死死地攥著他背上的衣服,他如今更瘦了,肩胛骨高高地突起,背後的肋骨根根分明,連著脊骨也是清晰得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