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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這世界真髒,她想。
車子開到春山新苑,何棠叫王宇霖不要開進去,王宇霖點點頭,何棠就下車了。
她站在車外向他揮手:“王師兄,再見。”
“再見。”王宇霖略一沉吟,說,“小何,今晚的飯局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明年,也許我會讓你配合我來操作這個項目。”
“啊?!”何棠驚呆了,“王師兄你在開玩笑吧。”
“怎麼?不敢?”王宇霖手指敲著方向盤,說,“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帶你去見顧科和劉科。小和尚,你知道這個標要是中下來,利潤會有多少麼?”
何棠抿著嘴唇搖搖頭。
王宇霖說:“這麼和你說吧,明年,只要富洋建築中到城南中學的標,我和你,就能拿到不下50萬的獎金。按比例分到你頭上,起碼15萬。”
何棠眼睛睜得滾圓地看著他。
她問:“那要是中不到呢?”
“真沒志氣。”王宇霖說,“還沒上戰場,就先想著吃敗仗啦?”
“沒有沒有。”何棠有些臉紅。
王宇霖朝她揮揮手:“好了,不早了,你進去吧,明天見。”
“王師兄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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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霖的車子開走後,何棠拎著大包一晃一晃地走進了小區。
快要走到樓下時,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秦理的車靜靜地停在那個老地方,車燈熄著,邊上路燈的暖光照在黑色車身上,在地上投下一大塊陰影。
何棠噠噠噠地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從兜里掏手機——果然,有三個未接電話和一條簡訊,不用想就知道是秦理打的。
因為和業主吃飯,她把手機調了靜音,吃完了就忘記打開音量了。
何棠跑到車邊,一眼就看見車門開著,駕駛座上沒有人,秦理一個人端坐在座椅上,正低頭打著手機遊戲。
他穿著米色羊毛大衣,黑色長褲,黑色皮鞋,頭髮打理過,一身裝扮顯然是花過心思。
“你怎麼來了?”何棠扶著車門喘著氣問,“抱歉抱歉,我剛才把手機靜音了,你在這兒等很久了嗎?幹嗎不關上車門,多冷啊!”
秦理一直沒有抬頭,直到手機里傳出“Game over”的聲音,他才抬起頭來看何棠,懊惱地說:“差點打出歷史最高分哎。”
“……”何棠見他面色雖然蒼白,精神倒還不錯,心裡稍微放了點心,說,“你打不通我的電話就先回去嘛,萬一我回來得再晚一點,你難道一直在這裡等麼?”
秦理還是沒有回答,他只是朝著何棠湊近一些,閉上眼睛嗅了嗅,說:“有煙味,還有酒味。”
他的臉突然間離她很近,何棠能看見他纖長的睫毛,甚至微微有些翹,她心裡沒來由地通通亂跳,很不自然地說:“我晚上陪著領導有飯局嘛,我可沒有喝酒。哎,你找我有事嗎?”
秦理坐正身子,上下打量何棠,面上露出微笑,說:“何棠,你今天很漂亮。”
何棠頭都要暈了:“秦總,你知不知道有個詞叫答非所問?”
她穿一身玫紅色短款羽絨衣,脖子上圍著黑白相間的毛線圍巾,下穿深色牛仔褲,腳蹬棕色雪地靴,這樣一身休閒的裝扮,再加上醒目的顏色,的確顯得何棠嬌俏靚麗許多。
秦理依舊笑著,他彎腰從置物櫃裡拿出一個打包的小盒子遞給何棠:“喏,我是來給你送這個的。”
盒子上有紫羅蘭色絲綢緞帶紮成的蝴蝶結,精緻又好看,何棠拆開緞帶,打開盒子,發現是一塊三角芝士蛋糕。
“蛋糕?”她有些奇怪,然後突然說,“噢!今天是你生日嗎?”
“對啊,今天是我27周歲的生日。”秦理笑眯眯地說,“晚上我和我弟弟回了家,在家過的生日,然後我就想到你啦,就想請你吃一塊我的生日蛋糕嘛,哪知道你不在家,打電話也不接。”
“真對不起,你一定等了很久。”何棠好內疚,“而且……我也沒準備禮物。”
“沒關係,我也是出來透透氣。”秦理指指蛋糕,“你嘗嘗看,好不好吃。”
何棠歪著頭想了想,突然說:“你等我一下,我去樓上拿東西。”
她飛快地跑上了樓,一會兒就拿著一個塑膠袋下來了。她把塑膠袋遞給秦理:“這個,是我給我爸爸織的圍巾,本來想給他郵回去的,要是你不嫌棄,送給你當生日禮物啦。就是……式樣可能老氣了一點。”
何棠從塑膠袋裡拿出一條黑白相間的圍巾給秦理看,又指指自己圍著的圍巾:“和我這個是一樣的,我學著織的,織得不好。”
“謝謝。”秦理接過圍巾,低下頭看了一會兒,手指捻過柔軟的毛線,突然抬頭說:“這算是情侶圍巾吧。”
“……”何棠輕聲說,“別開玩笑。”
然後,她坐上車,將蛋糕放在她和秦理中間的置物板上,從塑膠袋裡拿出蠟燭和火柴,小心地把蠟燭插在蛋糕上後,她劃亮火柴攏手點上。
秦理安靜地看著她做這些。
點好蠟燭,何棠清清嗓子,拍手唱起歌來:“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秦理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喔喔喔,Happy birthday!先許願,再吹蠟燭!”
秦理嘴角一彎,聽話地閉上了眼睛,車裡沒開燈,很暗,他的臉在小蠟燭微弱的火苗映照下一閃一閃的,眉目分外清晰,神情也特別柔和。
然後,他睜開眼,吹滅了蠟燭。
何棠啪啪啪地又拍起手來。
秦理從小盒子裡拿出小勺子,遞給何棠:“你吃吧,我晚上已經吃過了。”
何棠笑著接過,挖了一勺蛋糕吃進嘴裡,很滿足地說:“真好吃!晚上那些菜雖然很貴,但我都不愛吃,肚子都餓了。”
秦理微笑著看她。
吃了幾口蛋糕,何棠抬頭問秦理:“你剛才許了什麼願?”
“一定要說嗎?”秦理問,“不是都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嗎。”
“那你就不要說了。”何棠又大口地吃一勺蛋糕,“我沒那麼好奇。”
秦理說:“其實說了也沒關係。很多人都知道我的願望,從小到大,就這麼一個。”
何棠問:“什麼願望?”
秦理的眼神溫柔寧靜,他輕輕地說:“我想要走路。”
☆、25、秘密
——我想要走路。
何棠回到家裡,抱著布娃娃坐在椅子上發呆,腦海里響起的一直是秦理的那句話,還有他說這句話時的眼神。
儘管他說完之後,立刻又變成了平時那副笑嘻嘻的模樣。
何棠低頭看自己的雙腿,腦子裡發出指令:抬左腳,左腳立刻抬了起來,然後又想:抬右腳,右腳也抬了起來,何棠晃著兩隻腳,忽快忽慢,時而還雙腳相撞一下。踢了一會兒腿後,她站起來,在小小的房間裡慢慢地踱起了步。她一直低頭看著自己的兩隻腳,看著它們一步一步地走,她想,這是多簡單多輕鬆的一件事啊,可是秦理居然做不到。
他說,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走過路。
何棠細細的眉皺在了一起,心裡突然覺得很難過,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好像有什麼東西揪著她的心,令她覺得壓抑、酸楚,煩躁。
秦理對何棠說過他的身體情況,但何棠並不太懂醫學,她不知道,他想要走路的願望究竟還有沒有可能實現。
深夜,何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她側著身子抱著秦理送給她的布娃娃,用力地捏著它的臉,最後又把它抱起來與自己對視,她問:“可可,你說,秦理的願望能實現嗎?”
被她取名叫做可可的布娃娃沒有回應,它只是像往常那樣紅著臉憨憨地笑。
何棠自言自語道:“嗯,他一定可以夢想成真的。”
說完以後,她嘆了口氣,抱著可可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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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底,每個公司都開始忙碌,秦勉和秦理也不例外。
一天下午,秦勉在秦理的辦公室里討論事情時,他的助理謝瑋文敲門進來。
“秦董,前台小孟說有一位小姐找你。”
秦勉想了想,不記得自己和誰有約,問謝瑋文:“是誰?”
謝瑋文有些為難地說:“她不肯講,只說認識你,說你知道她來了,一定會出去見她的。”
秦勉站起身往門口走,問:“她有沒有說她姓什麼?”
“沒有。”謝瑋文猶豫了一下,說,“不過,她稱呼你為……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