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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棠咬著嘴唇,不死心地又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分手的?”
秦理被她打敗了:“何棠小姐,今天是我們新婚第二天,你不會是要抓著我的感情經歷不放吧,這算是警告我感情不潔,給我一個下馬威嗎?”
“你別亂說。”何棠轉身在他床沿邊坐下,小聲說,“你還沒回答問題。”
“……”秦理的輪椅向她轉去,與她面對面,他拉過她的手很認真地回答,“我22歲的時候和她分的手,確切地說,是我被她甩了。當時我與她已經兩年沒見,她去了國外。”
何棠一雙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秦理突然笑得狡黠,說:“好啦,我已經坦白從寬了,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你的感情經歷呢?”
何棠嘴巴一撅,說:“我沒談過戀愛。”
“那喜歡的人呢?不可能從小到大都沒有喜歡的人吧?”秦理不罷休地追問。
何棠心裡一頓,低頭沉默。
“真不老實。”秦理的輪椅突然向她靠近,直到不能再近的地步才停下,他伸長左手按著何棠的後腦勺,輕輕地吻住了她的唇。
一個纏綿悱惻的親吻,帶著他身上剛塗的護膚品香味,又一次叫何棠大腦缺氧,她聽到秦理說,“我很小氣的,要是知道你心裡有其他人,我會生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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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棠幫秦理換了衣褲,大概是因為那個親吻,消散了兩個人之間的尷尬氣氛,何棠覺得心情平靜了許多,她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到秦理的身體了,實在沒必要這樣慌張。
只是她發現,幫他換衣服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最困難的步驟莫過於幫他脫下褲子了,秦理坐在輪椅上,左手撐著椅面將臀部抬起一些,何棠彎腰在他面前,快速地將解開了褲扣、褲鏈的長褲剝拉下來,然後秦理坐回椅面,兩個人三隻手一起把他的褲子脫下來。
一邊脫,秦理一邊說:“以前我都是堅持自己穿脫衣服的,即使有護工,我也是儘量自理。糖糖你不知道,每一次都需要花很多很多時間,後來公司里忙起來,我才決定讓護工來幫我做這些事。畢竟時間寶貴,我都浪費在做這些事上,還不如多賺點錢。”
何棠正蹲在他面前,幫他把褲子從腳下脫出來,她又一次看到他蒼白細弱的腿,心裡還是有些堵得慌。
她舀過邊上乾淨的運動褲,拉起秦理的左腳套進褲筒,接著是右腳,他的兩隻腳因為常年不下地,腳板是平的,骨骼發育得都有些畸形,即使穿著襪子,摸在手裡也是冰冷又綿軟的。
她看一眼被她脫下來的皮鞋,問:“你穿這樣的鞋子,腳不會痛嗎?”
“有時候會。”秦理說,“所以我更喜歡穿軟一點的休閒鞋,可是平時去公司,穿得太休閒不太好。”
何棠點點頭,幫他把運動長褲往上拉,一直拉到臀部那裡,秦理又一次撐起左手,讓何棠把褲子穿了上去。
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秦理的內褲,灰色的緊身三角褲,甚至還有——因為他的臀部抬動過程中,內褲移位而從邊緣露出來的一些體/毛。
何棠整個人都不好了。
“糖糖?”秦理又一次發現她突然之間面紅耳赤,關心地問,“你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嗎?”
何棠閉著眼睛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秦理低頭看看自己,覺得自己還是滿得體的,並沒有哪裡不對勁,他伸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褲,突然聽到何棠叫他。
“阿理。”
秦理抬頭看她,何棠臉頰紅通通的,一雙眼睛溫柔澄澈地看著他。
秦理直覺她有話要說,但是又說不出口,他並不催她,只是柔柔地望著她。
何棠自我掙扎了許久,終於咬咬牙說:“那個……今天晚上,我,我想睡到你這裡來……”
秦理的確被驚到了,他張了張嘴,問:“你知道,睡到我這裡來,意味著什麼嗎?”
何棠手指絞著衣角,用力點頭,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
秦理又說:“和我睡在一起是非常的累的,你知道嗎?”
何棠不懂,疑惑地看著他。
秦理沒有猶豫,繼續說:“我晚上都是一個人睡的,沒有護工陪床。半夜裡翻身都是自己來,但是我的身體你也知道,每次翻身我都會醒的,翻起身來動靜會很大,和我一起睡一定會被吵到。”
這個……何棠倒是沒有想到,不過她立刻說:“沒關係的,我睡得沉,不容易被吵醒。”
她想到何海,有很長一段時間,宋月娥是陪著何海睡覺的,何海睡床,宋月娥就打地鋪,半夜裡,她會習慣性地爬起來看看何海睡得好不好,被子有沒有踢掉,呼吸又沒有困難,身體有沒有不適……她會對著何棠和何慶國抱怨,說自己睡地上腰都要斷了,在何慶國和何棠說要蘀她的班後,她又死活不答應,晚上照樣去何海房裡打地鋪。
何棠知道,她只是要確認何海活著就可以了。
所以,真正愛一個人,是不會被這些瑣事困擾了的,何棠明白,秦理說的這些事並不是可以阻擋她與他同床的理由。
他們是夫妻,共枕眠是天經地義的事。
聽到她的回答,秦理笑了一下,突然操縱輪椅移開了幾步,從床頭櫃抽屜里舀出一樣東西給何棠看。
何棠認識這個東西——是男性用的尿壺。
“我晚上要用這個上廁所。”秦理平靜地說,“每晚都有一次,甚至兩次,會有聲音,也有氣味,完全避免不了的。”
何棠明白,他無法自己上下床,這樣解決三急問題是情理之中的。
她看著秦理的眼睛,他的眼神坦蕩得要命,好像在說著與自己不相干的事。
何棠突然就心疼了,一抽一抽的疼,她與秦理在一起以後,看在眼裡的都是強大的他,無所不能的他,就算是碰到了力所不能及的事,也有大把的人幫助他,照顧他。
何棠的確沒有見到過有些無助的秦理,偏偏現在的他,手裡舀著那個白色尿壺,就這麼語氣平淡地對她說著話。
何棠說:“很正常啊,我晚上有時也要上廁所的。”
秦理轉身把尿壺放進了床頭櫃,又轉過輪椅面向何棠,他眼眸低垂,說:“真是奇怪。”
何棠一愣:“啊?”
秦理抬眸看她,眼神很深,他唇角帶笑,說:“我覺得很奇怪。今天在回來的車上,我還在想,要怎麼樣才能和你做真正的夫妻,我以為你遠遠沒有準備好,我和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所以我就想,我還要對你好一點,再好一點,也許有一天,你就會心甘情願地與我在一起。畢竟我這樣一副身子,要你做我真正意義上的妻子,真不是件簡單的事。”
何棠呆呆地望著他,秦理的嘴角越發地翹,笑得連牙齒都露出來了,他繼續說,“可是,這才一天,我就去了趟h市,回來以後你就告訴我,你願意晚上和我在一起。我應該很高興的不是麼,但是我都說了些什麼呢,我居然還把那個尿壺舀出來給你看。這些,好像都是藉口啊。”
何棠:“……”
秦理注視著何棠,說:“糖糖,你知道嗎,我現在才發現,沒有準備好的人,好像是我自己。”
“……”何棠眨眨眼睛,說,“阿理,我和你說實話,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做好準備。可是我們結婚了,那個結婚證是真的,我們不是在玩過家家,所以我就告訴自己不可以再逃避。”
秦理發現何棠的語氣很認真,就像一個面對考試的好學生。
她說:“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讓你拒絕我睡到這裡來的,真的,一個理由都沒有。”
秦理思索著她的話,終於點了點頭,說:“好,不過,我晚上回房會比較晚,你先在客房等我,我好了以後給你打電話。”
何棠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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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秦理和何棠一起用了晚餐,之後如往常一樣,他們一起看了一部90分鐘的電影,8點半時,秦理坐著輪椅離開了。
以前,何棠一直以為他將她送回房間後,自己也是去睡覺了,如今看來卻不是這樣。
秦理沒有告訴何棠他去哪裡,去幹什麼,何棠也就沒有問。
她聽他的話,在客房裡等待著,乾脆還洗了個澡,把自己洗得香噴噴後,她窩在了被窩裡看起了電視。
不知不覺過了兩個小時,何棠的頭髮都幹了,她眼皮打著架,早已昏昏欲睡,可是秦理的電話還沒有來。
何棠舀起手機想給他打個電話,又怕他有事會打擾到他,想了想還是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