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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點點頭就下去了,何棠還兀自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大家。
她只知道三文魚可以生吃,還有一些海鮮,上次跟王宇霖去應酬時也看見他們吃醉蝦、醉蟹,但是她從來都不知道,牛肉還能生吃。
她自然是聽到了黃澤雁的笑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譏嘲鄙夷,何棠知道自己的確是丟臉了,但受到這樣明顯的嘲笑還是令她心中難過。
秦理湊到她身邊,輕聲叫她:“糖糖。”
何棠做了許久的思想建設,終於把頭抬了起來,朝他笑笑,說:“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牛肉可以生吃哎。”
秦理說:“其實我也不喜歡吃,你看我平時都不吃生的東西。”
盛紅軍有個像何棠那麼大的女兒,此時見她難堪的樣子不禁心生憐意,幫著打圓場:“這也都是舶來品,我也是不大吃的,肉嘛,總要做熟了才香。”
黃斌附和了幾句,沒想到,黃澤雁卻說:“可是我覺得這個牛肉很好吃啊,雖然是生的,但是一點也沒有肉腥味,入口即化。我認識的同齡朋友就沒有不愛吃的。而且,別看這樣小小几片肉,價格可是貴得很呢。”
孫建軍說:“這倒是,我記得大概是要2000多塊一公斤吧。”
黃澤雁點點頭,對著何棠一笑,說:“所以何小姐還是要學著吃,這可好比是在吃金子,就算嘴巴不喜歡,心裡的感覺也是很美妙的。”
何棠能聽出黃澤雁話里的意思,她不明白這個漂亮的女孩子為何對她懷有惡意,不過她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情,原本已經恢復如常的面色立刻又紅了起來。
她輕聲說:“我從來不吃生食的。”
黃澤雁說:“這可不行啊,和秦總在一起,這樣的飯局可多了,這也不吃那也不吃,不是會錯過很多美味麼。”
秦理聞言就放下了筷子,伸過左手牽住了何棠的手,不咸不淡地開口:“吃東西這種事,誰沒有點自己的口味呢,對我來說,不愛吃的東西哪怕它是天價我也懶得去碰的。大概黃小姐對美食的見解與我們不同,更加在乎食物的品相、價格、產地,甚至是吃飯的場合,以及與誰一起吃。這些我可是不在意的,何棠也和我一樣,我們都覺得愛吃與不愛吃,只和口味有關。”
盛紅軍連連點頭:“說的沒錯,現在在d市,想吃什麼都有,但是我最惦記的,卻是我老家滿大街都有的臭豆腐,離開家鄉這麼多年,實在是想念得很啊。”
黃澤雁聽到秦理維護何棠,連著盛紅軍也在幫腔,不知怎麼的心裡就不舒服了,她笑著說:“盛總和秦總的意思我懂,就是說,大都市琳琅滿目的昂貴美食,也許還比不過鄉下的一份臭豆腐。”
盛紅軍變了臉色,魏金玉拍了下黃澤雁的手臂,輕聲說:“澤雁,說什麼呢。”
黃澤雁嘻嘻一笑:“秦總,我開玩笑呢,你可不要誤會。”
秦理的面色倒沒有變,他還是保持著微笑,對著黃澤雁說:“黃小姐要這樣理解盛總的比喻倒也沒錯,我還要補充一點,大都市的美食雖然琳琅滿目並且昂貴,但是誰知道裡面有沒有添加防腐劑、色素等亂七八糟的東西。鄉間的臭豆腐雖然不值錢,但是它簡單質樸純天然,吃了以後不僅滿足味蕾,還有益健康,在我眼裡可要比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優質許多。”
黃澤雁嘴唇一動,剛要張口,王宇霖突然說話了:“我同意秦總的意見。就好比這碟牛肉,雖然它號稱神戶牛肉,但是據我所知,中國在2001年日本出現狂牛症疫情後,就禁止進口日本牛肉了。現在,在中國餐廳供應的所謂神戶牛肉全是走私甚至是假冒的,黃小姐覺得這個好吃大概也是心理作用,說白了,我估計連廚師都確定不了,這碟子裡的究竟是哪裡來的牛肉。”
“哎?”秦理驚訝地叫起來,“還有這種事?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幸好我平時從來不吃。我身體本就不好,現在看來是無福消受這金子一般的牛肉了。啊,黃小姐喜歡吃?要不我這碟給你,我沒動過,這麼貴的東西浪費了真不好。”
王宇霖一笑,說:“不夠吃的話,我這碟也給黃小姐,喜歡吃就多吃點,不要客氣。”
黃澤雁一張臉忽紅忽白,還想說話,被黃斌拉住了手臂。
何棠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黃澤雁的臉色越來越差,她怕場面鬧得太尷尬,手伸到桌下拉了拉秦理的衣角。
秦理感覺到了,扭頭看她一眼,眼神暖暖的,然後他平和地對黃澤雁說:“黃小姐不要介意,我和王經理也是在開玩笑。說實在的,只不過是幾片肉,真沒必要衍伸開去。”
黃澤雁不顧黃斌的安撫,倔強地說:“秦總的玩笑開得真好,把這個話題衍伸開去的好像不是我吧。我是好心才勸何小姐的。”
“哦,原來是我們在胡說八道。讓我想想,都說了些什麼呀。”秦理皺起眉,一一列舉,“神戶牛肉,狂牛症,防腐劑,色素,美食,還有鄉下的臭豆腐。”
說著說著,他笑了起來,環視一桌人,繼續道,“神戶牛肉和臭豆腐,大家會怎麼選擇呢?”
他端起那碟牛肉,看一看又放了下去,自己先做了回答:“我這個人沒念過大學,文化不高,更沒出國留學,見識也不廣,我從小身體不好,家裡也沒背景讓我靠。我呢,就是憑了點運氣,這些年才有了些成績,所以我肯定是比不過黃小姐的眼界的。對我來說,臭豆腐要比這看似神秘高貴,實則來路不明的神戶牛肉實在許多。”
王宇霖淡漠地接口:“我也選臭豆腐。”
秦勉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冷冷地說:“臭豆腐,我怕得狂牛症。”
盛紅軍抱著手臂笑得玩味,說:“不要再說臭豆腐啦,越說我越想吃了。”
黃澤雁的眼眶都紅了,不知是被氣的還是委屈的。
何棠心情很是微妙。
黃斌面色複雜,開口道:“秦總……”
“哎,黃總不急。”秦理突然慡朗地笑起來,他舉起酒杯,說:“好啦,不說笑了。今天算是提前吃年夜飯,我敬大家一杯,祝大家來年生意興隆,財源廣進。我乾杯,各位隨意。”
話畢,玻璃杯一敲轉盤,秦理仰頭,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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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還沒散,黃斌一家就匆匆走了。
別桌有許多客人來和秦理敬酒、閒聊,何棠乖乖地坐在他身邊,看著他面帶微笑地與人碰杯,幾乎來者不拒。
秦勉勸了他幾次,秦理低聲說:“我有分寸。”
何棠很擔心,看著他一張臉越來越紅,也去勸他:“阿理,不要喝啦。”
“放心,不會有事。”秦理握握她的手,“我能喝一些酒的。”
“可是你的臉好紅。”
“這樣反而更好,其實喝得不多,別人以為我已經喝很多了。”秦理笑笑,“糖糖,你再等一會兒,我要和別人聊一下,結束了我們回家。”
“哦。”何棠並不急著回去,她只是很擔心他。
盛紅軍在席間轉了一圈後,回到桌邊,趁著孫建軍不在,他彎腰和秦理說了幾句悄悄話,然後走了出去。
秦理對何棠說:“糖糖,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好。”
秦勉推著秦理的輪椅出了門,何棠一個人坐在了桌邊。
正無聊地玩手機遊戲時,王宇霖在她身邊坐下了。
何棠抬起頭:“王師兄。”
“秦理呢?”他漫不經心地問。
何棠指指外面:“出去了。”
“哦。”王宇霖輕笑,說:“剛才是不是不高興了?”
“不要提了,好丟臉!”何棠恨不得失憶,“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個肉是生吃的啊。”
“我知道。”王宇霖說,“你大學裡就不吃生食。”
何棠臉又紅了,想到剛才王宇霖和秦理一起幫她說話,說得黃澤雁都快要氣死了,忍不住說:“王師兄,剛才謝謝你,只是……這樣真的不要緊嗎?”
王宇霖說:“有什麼要緊的,我又不認識那位黃小姐。”
“孫董好像和黃總很熟,我剛才看孫董滿臉的不高興。”
“那又怎樣?”王宇霖扶一下眼鏡架,“還是說,你只允許秦理幫你說話,就不准我這個師兄出頭了?”
“不是不是。”何棠羞澀地笑了一下,“只是,你們倆這樣幫我說話,我真的滿意外的。”
“幹嗎意外呢?”王宇霖正色道,“我是單純聽不慣那位黃小姐的口氣,她還真以為自己是神戶牛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