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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在等待這一天。

    何棠把秦理推到病床邊,一直陪著梁希晨的護工退了出去。梁希晨蓋著薄被,羞澀地向他們笑笑,開口叫人:“秦理哥哥,何棠姐姐。”

    他面色紅得不正常,體溫還沒有退下去,何棠伸手撫上他的額頭,問:“挺燙的,希晨,還難受嗎?”

    “還好。”梁希晨搖搖頭,大眼睛眨巴眨巴,“白天時頭很疼,睡了一覺已經好多了。”

    他笑得很開,轉頭看著秦理,說:“秦理哥哥,你和何棠姐姐來看我,我真高興。”

    秦理的神情卻一直繃著,他默了一會兒後,摸了摸梁希晨的頭髮,說:“都發燒了還高興,腦子燒壞了麼?梁希晨,你上次是怎麼答應孟老師的,你說你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可你做到了麼?”

    梁希晨約摸看到秦理生了氣,嘴角也掛了下來,他垂頭喪氣地說:“我就是一次導尿沒消毒……”

    “一次都不能馬虎!”  

    他語氣有些嚴厲,何棠拍拍他的肩,說:“阿理……”

    秦理看了梁希晨一會兒,見少年眼裡霧氣凝起,嘴唇都抖了起來,他放低了聲音,“不要哭了,男孩子哪有你這樣愛哭的。”

    他抽了床頭柜上一張紙巾去給梁希晨擦眼淚,說:“梁希晨,你忘了我和你的約定麼?”

    梁希晨呆了呆,旋即就破涕為笑,說:“沒忘!”

    這時,有護士進病房要給梁希晨導尿,何棠是女性,留著不方便,就走了出去。

    等到護士出來,何棠想了想後,沒有再進去。

    她想讓秦理和梁希晨單獨相處,總覺得,他們之間有許多故事,而其中有些事,秦理並不想讓她知道。

    其實,何棠是有些意外的,因為看到了秦理對梁希晨的親昵,她越發覺得當初秦理排斥少年的舉動極其匪夷所思。

    一直過了一個小時,何棠才走進病房,她緩步走到病床邊,發現梁希晨已經睡著了。

    秦理就坐在他身邊,靜靜地看著他。  

    “阿理。”何棠小聲喊他。

    秦理回頭看到她,“噓——”了一聲,他又看了梁希晨一眼,幫他掖了掖被子,說:“糖糖,我們回家吧。”

    ******

    這天晚上,秦理沒有去復健,他說他想要游泳。

    何棠坐在泳池邊,看著關敬推著秦理從男更衣室里出來。

    兩個人都赤著上身,換上了泳褲,月光透過泳池頂端的透明玻璃鋼屋頂灑入泳池,燈亮得不多,能看到水面上泛著閃爍的光。

    何棠想要去幫忙,關敬說他一個人就可以。

    他是用抱的將秦理抱到入水處,那裡有不鏽鋼扶手,秦理坐在台階上,左手抓緊扶手,關敬稍稍搬動了下他的身體,他就滑入了水中。

    何棠一直看著他們的動作,心裡有些緊張,可是一會兒以後,她就看到秦理仰身在水面上,左臂掠過頭頂一下一下地劃著名水,慢悠悠地遊了起來。

    關敬似乎得過秦理的吩咐,見沒有問題後,他就退了下去。

    偌大的游泳池裡,只餘下秦理在池水中緩慢遊動,掀起了一波一波淺淺的浪花。  

    何棠抱著膝坐在泳池邊,視線一直追隨著他。

    秦理真的很瘦,很蒼白。因為仰泳的關係,他的肋骨突出得十分明顯,枯瘦的右臂和雙腿則怪異地浮在水中,絲毫都沒有自主運動,尤其是他的兩隻腳還是呈內八的形態,靜靜地拖在他的身後。

    十分鐘後,秦理游到了距離何棠十來米遠外,何棠發現他突然停了下來。

    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他不動了。

    何棠“嚯”一下站了起來,眼睛緊緊地盯著秦理,她喊他:“阿理!”

    他沒有動,也沒回答,就那麼仰躺在水面上,漂漂蕩盪。

    何棠根本就沒來得及思考,她甚至忘了去叫只與他們一牆之隔的關敬,她快速地脫掉涼鞋,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水裡。

    何棠是會游泳的。

    儘管已經十幾年沒有游,可是在6歲以前,她是碧湖村孩子們中的小蛙女。

    全身沒入水中的那一瞬間,何棠有過一絲驚慌,但很快,這驚慌就被更強大的念頭推倒了,她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她,她要趕緊去秦理身邊,她要去救他!  

    何棠奮力地划動手臂,兩條腿蹬得飛快,把水花踢得老高。她穿著短袖T恤和家居短褲,並不會妨礙划水,沒用多久,她就游到了秦理身邊。

    抓住他右臂的那一刻,何棠的一顆心才鬆了下來。

    秦理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他猛地喝進了一口水,繼而大聲地咳嗽起來。這一咳嗽就令他難以保持身體平衡,身子一歪整個人就往水裡墜去。

    何棠使出全身的力氣抱住了他,她大聲地喊:“阿理!阿理!”

    秦理的左臂盲目地掙扎著,終於被他抓到了一截浮標,他緊緊地握住,思維迴轉後他猛吸了一口氣,才算是穩住了呼吸。

    扭過頭,他驚訝地看著身邊的何棠,她的左臂腋下環著一截浮標,使得身體不會下沉,右臂則牢牢地圈著他的身體。

    她頭髮早已浸濕,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神情慌張又焦急,見到秦理扭頭看她才鬆了一口氣,吐出了幾口水。

    兩個人以一種怪異的姿勢緊擁著浮在水中,俱都深深地喘著氣。

    好一會兒後,秦理才開口:“你沒事吧?”

    何棠愣愣地搖了搖頭,問:“你呢?”  

    “我沒事。”秦理眼神有些閃爍,他大概猜到是怎麼一回事,心裡懊惱自己的疏忽,說,“稍微休息一會兒,我們上岸。”

    何棠點點頭。

    安靜的氛圍中,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何棠的心跳終於恢復了平靜,她看著面前秦理濡濕的臉龐,月光下,清水中,他纖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隨著眼睛眨動而滴滴落下,極是魅惑。

    何棠近乎要忘記自己身處何方,明明近在咫尺的秦理在她眼中就像墜落在人間的一隻妖,遙遠而陌生。他的肌膚白如瓷玉,還綴著瑩瑩水珠,臉上神情似笑非笑,眼神里卻透著一絲愁緒。

    何棠知道,這愁緒是源自梁希晨。

    她忍不住問:“阿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和希晨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秦理收回視線看她,問:“你真的想聽?”

    何棠點頭。

    “即使聽過這個故事,我將變成一個你不認識的秦理,你也要聽?”

    何棠一愣,還是點了點頭:“不會,你不會變成我不認識的秦理。”  

    “我說過,你還不了解我。”秦理輕嘆一聲,說,“上去吧,洗完澡回房,我告訴你。”

    ******

    何棠沒有想過,28歲的秦理和14歲的梁希晨的淵源起始於7年前。

    那時候是世紀之交,秦理創業不久,他只是一個18歲的少年。

    D市地處東南沿海,經濟發達,中小企業遍地開花,18歲的秦理創業初期是向秦樹借來一筆錢,在市場裡租了個小攤位做生意。

    生意並不好做,但是卻讓他認識了許多人。而通過這些人,秦理似乎找到了一條在他看來能夠快速致富的路子。

    他開始做民間抵押貸款,俗稱放高利貸。

    秦理是個聰明的人,做這一行也需要眼力及手段,幾個月後,他就從許多放貸者中脫穎而出,成了這個圈子裡小有名氣的一個人。

    有人想要短期借錢,都會被介紹去找那個坐輪椅的小青年。漸漸的,他的顧客越來越多,甚至手頭有大筆資金的人也來找秦理,他就順便做起了集資。

    他放的貸從幾千幾萬起步,逐漸到了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地步。  

    那時候的秦理真的太年輕了,關於是非黑白,正義邪惡,他雖然知道,卻無暇顧及。

    他只是一門心思想要快速地賺到自己的第一桶金。

    想要讓人家知道,雖然他身體殘疾,卻不是個廢物。

    兩年時間,他見過多少嗜賭成性的人,還有吸毒者和做生意需要周轉的人。秦理唯一不做的生意是別人抵押房子為了治病,碰到這種人,如果對方實在需要用錢,秦理甚至會花比市場價高一點的價格買下他的房子。

    但是那時的房子很便宜,一張房改房的房卡,60平米,幾萬塊就能買。

    很多人還不出錢,秦理就收了他們的房子,他一點也沒意識到什麼,兩、三年後這些房子在他手中售出,價格不知翻了多少倍。

    他的原始財富是建立在許多家庭的支離破碎上的,可是年輕的秦理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只是很開心地看著自己的存款數額以飛一樣的速度飆升,心裡得意又滿足。

    事情終結於秦理21歲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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