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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長憂身子晃了一晃,就被徐紫煙護住了。
徐紫煙性子耿直而暴烈,否則也不會與千幻道君水火不容這麼多年了,當下就護住了自己新收的小徒弟,毫不猶豫的吼了回去:“好一個風千幻!兩個小傢伙這麼說,是給你面子!事實如何,你難道自己心中不清楚?你這樣說,難道就半點不心虛麼?半點不以為錯麼?這小傢伙,”
徐紫煙一把將莫長憂拉到了眾人面前,“你認認真真看看這小傢伙!兩度自廢修為,丹田毀損大半,又修煉了那什麼勞什子的九轉爐鼎功法,原本就不怎麼好的資質,又被你那好兒子給……那麼多年,你以為他還能活多少年?你以為就算他此刻改修了正常的功法,就算我每日用上好的丹藥靈糙給他養著,他還能有多少年的日子可活?我甚至不知,這小傢伙會不會在我前面就走了,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
千幻道君鐵青的面容變得蒼白。
徐紫煙卻仍舊不肯放過她:“你做的那些事情,當真以為旁人不說,就甚麼都不知道了麼?當年若不是這個小傢伙救了你兒子一命,你那兒子,如今連痴傻的機會都沒有了!早就入了輪迴,投胎成了別人的兒子了!你卻這樣恩將仇報,風千幻啊風千幻,枉我曾經將你當做光風霽月的對手那麼多年,枉我從前無論如何對你氣憤,卻依舊敬佩你在陣法上的天賦和風度,以你如今的執念和瘋魔,依我瞧,離你棄道成魔的日子也不遠了!”
千幻道君面色煞白。
劍宗等三位掌門看足了逍遙宗的笑話。
璞元子不得不站了出來,道:“那些畢竟是謠言,紫煙師妹莫要輕信。千幻師妹,也莫要在強求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紫煙師妹好好調、教長憂就好,至於那些謠言……”還是都忘了好了。
然而不等璞元子說罷,卻又一人頭戴金冠,身穿華服,莽莽撞撞的闖了進來。
“小爐鼎,小爐鼎你在哪兒?我怎的又看不到你了?”
饒是璞元子做了幾百年的逍遙宗掌門,亦忍不住變了臉色。
逸宗掌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嘲諷道:“為何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璞元子道兄口中所謂的‘謠言’,都不像是謠言,而是確確實實發生的事情呢!璞元子道兄,逍遙宗如今,可真是一派清明,只不知,這樣的一派清明,可否能支撐到我四大宗門較量個高下的時候呢?”
璞元子臉色難看極了,瞪了還在發呆的千幻道君一眼,傳音道:“千幻師妹還不將烈陽帶走?還是說,師妹當真要坐實了那‘謠言’,讓師妹和烈陽,在宗門裡全無威信?”
千幻道君反應過來,深深地看了垂手站立的莫長憂一眼,對著幾位掌門拱手一禮,硬是把風烈陽給拽走了。
風烈陽口中還連連叫著“小爐鼎”、長憂,若不是千幻道君修為高了他一個大境界,還真的弄不走他。
劍宗等三位掌門就算是心知肚明這是逍遙宗的醜事。奈何,一來,哪家宗門裡沒有一二欺壓低階修士的醜事?全都揭露出來,他們也討不了好;二來,則是四大宗門如今雖然看起來是平等的四大宗門,可是逍遙宗已經接連在四大宗門的名次大比中,連續三千年守住第一宗門的名次了,其他三宗縱有不服,也不敢真正與逍遙宗為敵。
於是這件醜事就只能這樣作罷。逍遙宗璞元子在當場就補償了其他三個宗門之後,劍宗等掌門也識趣的不再提及此事。
徐紫煙、凌真人,帶著新徒弟就要離開。
主峰,正殿外。
莫長憂踏上師尊的飛行法寶,回頭看了莫長生一眼,莫長生取出一隻傳訊紙鶴,笑著衝著莫長憂揚了揚,莫長憂也笑了,笑容之燦爛,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
莫長生從未見過莫長憂這樣的神采,真箇人都呆住了。
他雖然和莫長憂相貌上略有相似,然而他才十三四歲,無論是按照古代的年紀算,還是曾經他前世的年紀算,都還是個孩子。而莫長憂卻是二十八、九歲的年紀,正當華年。
正是有匪君子,溫潤如玉。
莫長生駐足看了一會,翹著唇角,正打算拿出他那隻不太雅觀的黑臉盆飛行法器出來,離開這裡,結果一回頭,就發現了那位高冷如冰霜的合歡宗掌門正站在他背後不遠處,雙目不喜不怒的盯著他。
莫長生心中“咯噔”一聲,不明其意,只得躬身一禮,口稱前輩。
合歡宗掌門又盯了莫長生一會,才緩緩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如冰棱:“你放在在殿中說了比長生更重要的三樣東西。那麼,我且問你,可還有第四、第五?”
莫長生打起精神道:“回前輩的話,自然是有的。有人愛美成痴,有人無酒不歡,有人貪吃如命,有人寧死不肯背叛,有人性情倔強,寧死不肯退讓……凡人界有句話說,一樣米養白樣人,晚輩想,修真界亦是如此。於每個人而言,都有比長生更重要的東西,這些東西也不盡相同。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合歡宗掌門冷冷的看向莫長生。
“只不過,有些人在失去之前,就已經明了那樣東西的重要性;有些人,卻是在為了長生大道,捨棄了那樣東西之後,才恍然發現,他或許做了讓他後悔一生的決定。”
合歡宗掌門聽罷,並不言語,只冷冷的站在那裡。
莫長生也無法離開,只好陪著這合歡宗掌門一齊站著。
主峰正殿之外,來來去去路過了許多人,卻無一人為莫長生停留。
莫長生面上也並無怨懟之色。
直到缺月高掛,合歡宗掌門才開口道:“你很好。”
莫長生一愣。
合歡宗掌門繼續道:“工於心計,修為雖低,卻擅長利用人心,千般算計,毫不猶豫的抓住機會,在幾乎不可能的成功的情形下,硬是救出了你的兄長。甚至在最後關頭,還不忘將你兄長的陣法天賦,恰到好處的展現在眾人面前,讓你的那位兄長,頃刻間就成了逍遙宗不能輕易捨棄的棋子。你,很好。”
莫長生不知該說什麼,只沉默不語。
那合歡宗掌門似乎也並不想要莫長生的回答,兀自道:“本君無意譏諷於你,以你如今的修為,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然是很好了。若非是你的謀略算計,那莫長憂,縱使是有再高的天賦,也只有明珠蒙塵,英年早逝一途可走。你做的,的確很好。”
“只是莫長生,你且要記得,這裡是修真界,修為才是一切。你雖有些心機,然而若不勤奮修煉,你的心機,只會成為你的催命符,你可明白?”
此言正如當頭棒喝,將莫長生此刻心中些許的驕傲與自豪統統打散,當即深深一揖:“多謝前輩指點,晚輩自當銘記於心。心機算計等小道,吾不可不用,卻不可過於看重。修為,才是吾決不可捨棄的東西。”
合歡宗掌門微微頷首,然後便朝著莫長生丟了一件玉牌。
莫長生疑惑的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