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賀蘭公子笑得端的優雅從容,他端起玄青道君的童子遞給他的茶盞,稍稍沾了唇,便將茶盞放下,忽而笑道:“既然尊駕高徒不在,那麼,可否讓在下見一見,那一位壞了小兒築基之事,將小兒強行擄上山來的雲衣仙子?”
玄青道君臉色一變。
賀蘭公子卻是跟沒看到似的,繼續悠然笑道:“在下閉關二十餘年,竟是不知乾元大陸有如此變化。也罷,既然雲衣仙子這般喜歡小兒,甚至願意做出此等輕浮舉動,在下縱然不願干涉小兒娶妻一事,可是納妾一事,在下卻是做的了主的。想來雲衣仙子能做出壞人築基一事,強行將男子擄上自己的洞府之事,也定是不在意名分的,那便讓她做了小兒的妾室,閣下以為如何?”
爾敢另我兒為夫侍,我便不敢讓你的後代為妾室了麼?
墨玄青,切莫欺人太甚!
而玄青道君的臉色,更是黑的不能再黑了。
☆、56·好心
賀蘭公子看著玄青道君一臉愁苦的表情,心中卻只剩下悲涼。
他和玄青道君修為相當,墨雲衣也是金丹期真人,而諾兒現下只是築基期修士而已,無論怎麼著,至少暫時,將墨雲衣送予諾兒做妾的說法也只是“說說”而已,究竟事情會如何做,結果又當如何,還沒有定論。
可他就單單只是“說說”而已,玄青道君就已經滿臉愁苦,就差要提劍來殺他了,那麼當日,沈諾孤身一人,無依無靠,也這般被逼迫著要為墨君琰做爐。鼎採補之時,豈不是更加難過?
賀蘭公子唇角輕揚,笑容越發的令人難以琢磨。
玄青道君怒道:“荒唐!雲衣是金丹修為,又豈能做一個築基小輩的……”玄青道君老臉一紅,語氣間更是氣憤,“難為賀蘭道友在修真界的一番名聲,竟是連這種事情也不知?”
賀蘭公子輕輕一笑,反諷道:“以金丹修為,乾元大陸第一大宗門弟子的身份,墨雲衣就敢毀他人築基之事,更將人擄到天元宗,供其兄長採補只用,道兄不但不阻止,反而助紂為孽,毫不顧因果循環之理,道兄所為,竟不知會亂了因果,毀了小兒,也毀了道兄和墨雲衣麼?”
天道除非抽風的遇到了所謂的“天命之人”,也就是氣運非凡之人,正常情況下還是比較公平的。
就像修士不得隨意殺害凡人,高階修士一般也不得隨意殺害甚至侮辱低階修士。
天道如此,一來是為傳承,每一個高階修士都是從低階修士而來,若是高階修士都隨心所欲了,對低階修士呼來喝去,想殺就殺,隨意奪其機緣,低階修士之中,又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心智堅定,心智不堅定之人,很快就會被淘汰,無緣晉升高階修為。
這一來二去,低階修士越來越少,高階修士壽元將盡,修真界的人本就沒有多少兒女緣,能有緣孕育子嗣之人極少,如此一來,修真界只會慢慢成為一階空界,一個沒有修士,空有靈氣的地方。
天道自然不會允許有這種事情的發生,所以隨意斬殺凡人的修士,以及任意殺害侮辱低階修士的高階修士,在渡劫之時,將會遭遇更嚴重一級甚至多級的天雷劫和心魔劫。
二來麼,就是應了那句話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對天道來說,修為高者,與修為低者,全無區別,除了天命之人會受到天道的特殊照顧,其餘者,皆是相同。既是相同,那麼修為高者,無緣無故欺辱修為低者,修真之人欺侮凡人,自然是為天道所不允的。
修真界傳承數萬載,早就將天道的某些規則摸得透透的,除非自覺壽元無多,資質差的根本遇不上天劫的修士,以及那些破罐子破摔的,自然少有人去違反規則,徒生因果,尤其是前途光明者,更是少有違背天道之人。
即便是沈氏一族要利用沈諾,也是占了是沈諾親長的身份,同時又有生養之恩做脅迫,也是鑽了天道的空子,其中是非對錯,著實難定。
而前世玄青道君很肯定的要從“長兄如父”的沈七與沈遲手中“買”下沈諾,而不是接受了兩人的投誠和“饋贈”,也是想要少沾些因果而已。
只是前世事,前世了。這一世自墨雲衣毀了沈諾的築基,強行將人擄了回來,就真真切切的將因果給欠下了。
若是沈諾如當初墨雲衣所想,真的跟了墨君琰,他們成了一家人,那麼親人之間因果難定,天道縱是有心,也管不了這麼多的“家務事”,再說沈諾那時又沒有被折騰死,甚至還直接築基了,如果沈諾真的成了“墨家人”,墨雲衣和玄青道君,才是真的無需在乎因果了。
然而世事難料,玄青道君一心打算讓沈諾成了墨君琰的人,大小也要給個名分,可沈諾卻直接將他所修煉的功法道出,玄青道君才只好作罷。只是如此一來,這因果也就真的欠下了。
玄青道君先前可以用已經幫助沈諾成功築基,請友人重新煉製了掩飾沈諾純陰體質的隱匿環,後又贈與些許補償作為理由,混淆其因果。
沈諾修為低,便是知道自己吃虧了,也說不出什麼反駁之語,可是眼前這一位和他修為相同之人,卻是怎麼也不肯讓沈諾吃這個虧。
玄青道君越是不許,他越是要將事情挑出來,說清楚,道明白。
玄青道君想到墨雲衣的臭脾氣,不得不長嘆一聲,起身對著比他年輕許多,修為稍遜的賀蘭公子長揖到底,道歉道:“這件事是我教導無方,賀蘭道友若要怪罪,便來怪罪老夫罷。雲衣那丫頭……我已將她關了禁閉,二十年之內,絕不允她出關!”
玄青道君想,將一個金丹修士關上二十年,這個懲罰也足夠了。
可是賀蘭公子卻不這樣想。
賀蘭公子舉手投足之間,依舊優雅從容,仿佛怒火中燒之人不是他一般。
他微微笑著,端坐著就受了玄青道君這個長揖一禮。
可是禮是受了,他卻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墨雲衣了。
賀蘭公子輕嘆道:“道兄這樣做,原也無可厚非。只是再過十餘年,道魔之爭便要開始,而二十年後,雲衣那丫頭……玄侄孫女,一出關就要碰上道魔大戰了,她若是還是這般胡鬧,便是有道兄照看,怕是也過不長久吧?”
玄青道君臉色一僵。
這賀蘭公子年紀不大,還沒有四百歲,可是他已經是化神境界,能與他同輩論交了;而墨雲衣,雖然三百歲有餘,可是卻是自己的玄孫女,這賀蘭公子公然就稱呼金丹期的墨雲衣為“玄侄孫女”,玄青道君的臉色當然不好看。
尤其是這賀蘭公子竟還自顧自的預言,雲衣活不長久,他就更不高興了。
可是這賀蘭公子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玄青道君慎之又慎,不得不三思了。
“道兄的壽元……怕是將盡了吧?”
玄青道君陰沉著臉點了點頭。
賀蘭公子仿佛是在先天下之憂而憂,手中持一把摺扇,摺扇上書“九水居”三字,字體柔美纖弱,顯然是女子所書。玄青道君忍不住多看了這摺扇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