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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管事聽到李遠這麼說,立刻布下陣法,方才道:“遠兒但說無妨。”
李遠卻是遲疑了。
那麼重要的天靈之體……他真的要說給年管事聽麼?若是說了,待將沈諾煉化,年管事捨得分他一顆丹藥麼?若是不說,他一個練氣期修士,能拿得下沈諾麼?
況且,他並不認的什麼可以守口如瓶,且能將天靈之體練成丹藥的煉丹師。
李遠遲疑著,年管事也不逼迫他,只含笑看著李遠,一如既往的慈祥。
李遠抬眼就看到年管事的目光,心中唾棄自己,既然已經拜了師,他還有什麼不可說的?再說年管事好了,這宗門裡才有人罩著他。李遠發了發狠,終是開口說了今日沈諾擺宴之事。
年管事直起身道:“你說的,可是真話?那沈諾,可真是天靈之體?”
李遠磕頭道:“弟子不敢有半句虛言。那沈諾的確是說,他的父母疼他,從未讓他食用過半點凡間之物。因此弟子猜測,沈諾就算不是先天的天靈之體,也必然是後天養成的天靈之體。雖然比不得前者珍稀,可也算得上是上佳的煉丹材料了。”
所謂天靈之體,是指從出生時便只用靈物果腹,不曾沾染半點凡塵之物的……靈獸,或者人。
前者是上佳的食材,食之既可以淨化身體,又可以增加靈力,價格雖然昂貴,但也不是沒有,算不得珍稀;可是後者--天靈之體之人,卻是用來煉丹的好材料。只是此舉太過有損陰德,又傷及因果,因此修真界也好,大門派也罷,很少有人能這樣供養出一個天靈之體。
而一些小的旁門左道的門派,卻也供不起這麼一個天靈之體。畢竟靈獸從出生到可以食用,不過幾年時間而已,可是人的話……則需要幾十年的功夫。而且隨著天靈之體的成長,其所服用的靈物品階也要越來越高,一般的門派或世家,其實是養不起這麼一個人的。
更何況,天靈之體也是人。是人都會有自己的意志,說不得他什麼時候知道了天靈之體的事情,又或者是忍不住嘴饞,憤然吃了凡塵之物,這天靈之體就徹底被破壞了。
因此能得到一個天靈之體,是所有修士,尤其是即將壽元終結的修士,再幸運不過的事情了。
年管事霍然起身,在房間裡來來回回的走了一個晚上。
李遠也跪了一個晚上,絲毫不敢動彈。
“也罷。”年管事嘆道。
就算要沾染因果,年管事也顧不得其他了。
他還有一年的壽元,再不動手,若是沈諾知道了他的計劃,吃下凡塵之物,壞了天靈之體……那才是真的晚了。
初陽升起。
沈諾也終於起身了,將齊潤之迎進了院落,他就倚在那株歪脖子樹上,開始揉著腦袋,聽齊潤之巴拉巴拉的說話。
“沈師兄,天靈之體那麼可貴,你昨天怎麼就犯傻說出來了?李師兄這幾年跟著年管事早就學的不知所謂了,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沈師兄,你要不,就趕快走罷。再不走,可就晚了啊。”
齊潤之說不出讓沈諾吃凡塵之物破壞天靈之體的話來,畢竟,天靈之體對於沈諾的修煉來說,也是一大裨益,若非迫不得已,他猜想沈諾也不願意破壞的。
只是齊潤之顯然不明白,沈諾明明可以不醉,明明可以不說那些醉話,可沈諾昨日卻偏偏都說了,真是……讓他頗有一種,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感覺。
“沈師兄,你走罷,這是我攢下來的易容丹,師兄你吃了就走罷。”
沈諾揉了揉齊潤之的腦袋,搖頭笑道:“潤之可願意幫我一個忙?我在本宗時得罪了人,他們現在騰不出功夫便罷了,若是一旦有了空閒,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我想,請潤之幫我一個忙。”
齊潤之一愣,猶豫了片刻,方才咬牙道:“好,我幫。”然後他眼睛晶亮的看著沈諾道,“我不知此事值不值得,可是長兄曾說與我過,我若不肯對友人付出,就始終不會得到友人之真心。潤之不知沈師兄是否值得,可是,潤之情願一賭,可否請師兄莫要讓潤之失望?”
這下輪到沈諾愣住了。
他呆了良久,才重重的點頭道:“定不讓潤之失望。”
齊潤之臉上笑開了花。
沈諾見他笑的可愛,於是就接著道:“我想請潤之幫我,不要再管此事。”
“那怎麼行?李師兄和年管事一定會對師兄動手的!”
“那就讓他們來。”
“師兄你若是死了怎麼辦?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沈諾目光悠遠,喃喃道:“就是要死上一次,才能青山長留啊。”
齊潤之登時傻住。
☆、35·陽錯(末)
沈諾在天元宗本宗待了三年,以被采。補過的身體悄然築基。
這段時間裡,也足以讓沈七和沈遲同樣築基,並且從乾元大陸,一路來到關押著那位元嬰大能,沈諾的生身父親的沈家水牢——這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也正因為如此,幾年前青雲鎮沈家被滅族,卻沒有人料想到,沈家還有這麼一處地方,關押著這麼一位沈家“女婿”。
沈七和沈遲回到青雲鎮時,沈遲尚且還好,並無對沈家的太多惦念,沈七卻是神色恍惚——沈家,他從小長大的家族,就為了覬覦原本就屬於沈家的東西,將整個沈家都滅族了。
徒留他們三人,沈九還是毅然決然的離開了,絲毫不去顧念沈家對他的養育之恩,庇護之情。
沈七忍不住嘆了聲氣。
沈遲微微笑著,仰頭看向沈七——他和沈七年齡相仿,可是沈七卻是一路向著冷酷高大冰塊的路線走去,越來越不喜說話,而他雖然也是身材頎長,可卻比不上沈七的肩膀寬厚,身量高大。
“七哥,怎麼了?”沈遲問道,同時在街口,人cháo涌動的地方,在寬大的袖口的遮掩下,拉住了沈七的手,似有似無的在那人的手心處撓了撓癢。
沈七心中忽動,就將沈遲搗亂的手抓在了手心裡。
“無妨。只是……忽然想到了小九。”沈七嘆道。
沈遲的臉猙獰了一瞬,方才垂眸笑道:“七哥莫要擔心,有了那位元嬰大能,小九,不會不聽話的。沈家遭遇如此劫難,應當背負振興家族使命的,又不是只有你我二人。”
這話里話外,終究還是帶上了一絲抱怨。
沈七聽了,替沈九解釋道:“小九,他在家的時候,還是很聽話的,也肯為家族著想。現在會如此,大約是外面交了不好的友人,才會如此。待我們找到了小九的父親,再好好與小九說,小九會明白的,也一定會為沈家而甘心付出的。”
沈遲眉頭跳了跳,只道:“到時再說罷。小九能明白我們的苦心最好,若是不能……”沈遲深深地看了沈七一眼,意味深長的道,“若是不能,還請七哥莫要因幼年之情,耽擱了重振我沈家的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