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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沈仙人
說書人還在抑揚頓挫的指責著魔修,怒罵走狗沈遲,一眾聽書人也時不時的附和著。
沈諾搖了搖葫蘆里的靈酒,仰頭飲盡,便在桌子上擱了幾塊靈石,起身便要離開——道魔相爭,雖然關係著大部分道修在修真界的地位和利益,可是沈諾差不多已經猜到這場道魔相爭的結果了,他現在又是散修一個,自然不會上杆子去自薦,為那些和他毫無干係的道修拼死拼活。
只是他想走,卻有人不讓他走。
“喂!小子,剛剛大家都說了自己的看法,你怎麼不說?莫非你覺得這場道魔之爭,魔修會一改從前的敗績,戰勝咱們不成?”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摺扇一橫,擋住了沈諾的去路,要笑不笑的譏諷道。
他早就盯上這個少年了。
少年一進茶館,大部分女修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甚至一些男修,眼睛也跟黏在了少年身上似的。
一個男人,還用什麼駐顏丹,哼!
書生對著少年咬牙切齒,在看到少年擺著大價錢買的靈茶不喝,反而自己掏出來一個酒葫蘆喝時,他就更生氣了。不過生氣歸生氣,他還不至於故意找茬,只是……既然有賀蘭家族的人做後盾,他當然敢當眾攔下少年了。
沈諾皺眉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書生。
書生向來欺軟怕硬,見沈諾不吱聲,就以為沈諾是怕了他了,他立刻更大聲的質問道:“你還沒說,到底誰會贏,你到底要站在哪一邊?”
說書人被吵得也停了下來,眾人皆看向沈諾這廂。
說書人見沈諾長得好看,也樂得聽這麼看好的人,說說自己的想法,順便他也好謝謝嗓子,於是也道:“小公子有話但說無妨,好的壞的,只要是有理,咱們都肯聽的。”
這時候可不講什麼“不談朝政”,道魔相爭,這是修真界頂頂大的事情,誰都可以談,誰都可以講,誰都不會禁言。
其他人也開始起鬨了起來。
沈諾頓住腳步,聲音淡淡的道:“此次勝者必是道修。”
這話說得極其肯定,很多人臉上都好看多了。
可是那挑事的書生卻不幹了:“什麼叫此次勝者?道魔相爭數萬年,這幾萬年裡,哪一次道魔相爭不是道修贏的?這一次道修會贏,下一次,下下一次,道修還是會贏。你非說此次勝者,莫非,你覺得,道修這次贏了,下一次就不會贏了?”
那書生眼睛挑的老高,斜斜的瞅著沈諾,一副“我看你怎麼辦”的姿態。
其他人也開始質疑的看向那個開口的少年了。
“就是就是,咱們道修,肯定會一如既往的贏下去的,才不會輸。”
“那麼多的修煉資源,還有秘境,都是對道修多有照顧,要是換了魔修去占領那些資源……我們還要個屁啊!”
……
沈諾面無表情的就要下樓離開。
有些東西,他原先看不懂,也從不去想。可是現在,他開始去想了,也多多少少想出那麼兩三分來。只是他想出來的東西,卻不是要和這些壓根拒絕聽這些話的人來分享的。
只可惜沈諾想走,那書生也恰好攔不住沈諾,可是能攔住沈諾的還是大有人在。
“老夫也想知道,你這句話是何意,這位小友,可否為老夫解惑一二?”
三樓隔著屏風的茶室里,傳出一個渾厚老邁的聲音。
聲音入耳,仿佛此人離得極近。
沈諾很快發現,他要下樓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道屏障——他走不了了。
走不了便不走。
沈諾終究是賀蘭公子的兒子,縱然因著前世之事,習慣了面無表情的看人,習慣了審慎和不信任的對待身邊之人,可是骨子裡,他還是繼承了賀蘭公子的肆意和灑脫。
少年一襲緋衣,眉目清朗,見暫時無法走脫,便一撩衣擺,重新端坐於先前的位置,一面取出酒葫蘆,自己為自己斟酒,一面回答那個不肯露面的“老人”:“在下的意思,就是這次道魔之爭,道修必勝。除此之外,並無他意,諸位道友,切莫多想了。”
那書生跳腳道:“那下次呢?你說,下次,是誰贏?”
少年挑眉看他,良久才慢吞吞的吐出幾個字來:“吾不知。”
那書生還要罵,就聽屏風後,那個老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聲音里還帶了絲戲謔:“是不知,還是不敢說?”
沈諾不吭聲了。
這麼多道修都在,他還想好好地追尋天道,自然不願意管這些道魔之爭的事情。
書生還想再為難沈諾,那屏風中之人,已經開口邀請沈諾上樓一敘了。
書生立馬從雄赳赳的公雞,變成了蔫了吧唧的模樣。
沈諾看他一眼,便決定不為難他了。這樣的人,註定與天道無緣,也註定不值得他動手。
幾步上了三樓,屏風後面,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正端坐著,手中一杯清茶,面前一張棋盤,仿佛是在等待遲來的友人。
老人見沈諾上樓,也不起身,手一伸:“小友可願陪老夫手談一局?”
沈諾施施然的坐下,然後板著臉搖頭道:“晚輩不會下棋。”
琴棋書畫,皆是風雅之事。只可惜沈諾雖然生在修真世家,可也只對修煉一事感興趣,下棋什麼的,既占用時間,又費心思,還可能被對方看出自己本性的事情,他怎麼可能回去做?
有這個時間,他寧願打坐修煉。再不濟,研究研究怎麼煉出丹藥也是好事。
老人一愣,見沈諾理直氣壯,絲毫不以為恥的模樣,隨即大笑,暢快恣意。
好半晌,老人笑完之後,他才感慨著看了一眼沈諾,將棋盤一揮袖,收了起來。
“老夫只問小友一句,小友何以認為,下一次的道魔之爭,必然是魔修勝利?”
沈諾雖然對將來之事閉口不言,可是老人也猜得到,下面那麼多恨著魔修之人,沈諾壓根不能說他覺得道修下一次就會輸了。
沈諾果然沒有反駁老人下的陷阱,只是朝天伸出一指。
老人嚴肅了起來:“小友是說……天道?”
沈諾不語。
“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天道何以要來管道魔之爭?”老人追問道。
沈諾垂頭,表示他已經不想談這件事情了。
老人再三追問,也沒能從沈諾口中撬出一句話來,末了也只能放沈諾離開了。
沈諾走後,老人一面嘆息,一面看著從另一扇屏風後轉出來的人,頗為鬱悶的道:“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咱們賀蘭家的子孫,我肯定要他說出個一二三來,否則絕對不會放他離開。”
賀蘭公子挑眉:“那還真是可惜了。你也敢動諾兒,我便也不惜一切,與賀蘭家為敵。”即便賀蘭家是他的生身家族。
老人瞪了瞪眼,半晌也只能沉默了。蓋因他很清楚,眼前之人,雖然看重家族,卻不依靠家族。若是家族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沈諾的事情……這個人一定會和家族鬧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