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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沈諾諸情斬盡,情根已斷,他反而不打算那樣報仇了。
不是他的心胸忽然開闊了,而是他情根都沒了,曾經深入骨髓的恨意,自然也就隨之消失殆盡。
不再去恨,但因果猶在,曾經他被炙烤魂魄的痛苦仍然記憶猶新,沈諾不會去恨了,但是這個仇,他必然是要報的。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已經老得不能再老的沈七,好半晌才道:“我不會殺你。”
但是也不會放過你。
沈諾原本是想將沈七仍舊放在凡人界的,可是現在看來,他想,他還是將沈七放在修真界更好。也不用往遠了放,就放在他的小竹峰好了。讓老態盡顯、壽元將盡的沈七,每日都看著那些英姿勃勃的修士,肆意盎然的追求著屬於他們的長生路,讓曾經和那些修士一樣驕傲的沈七,如今智能看到旁人的蔑視與憐憫……
沈諾想,這就是他對沈七的懲罰了。
當然,除此之外,沈七在凡人界所遭遇的那些事情,還有沈七在凡人界的子女俱不認他之事,那便算是添頭了。
“你下去罷。”沈諾淡淡的道,“你是姚莫謙的僕人,前面四十年你沒做過僕人該做的事情,那麼,從現在開始,你便聽姚莫謙的吩咐,為我小竹峰做事罷。”
沈七看著自己走路都走不利索的雙腿,除了苦笑,就只剩下苦笑了。
他早就知道沈諾不會放過他的。
他更知道的是,沈諾不會放過沈遲。
沈七被趕了出去,他慢慢的走在路上,敏感的察覺到周圍人看他時那樣的不屑和同情之色,他開始認真的想,若是他真的為了沈遲著想,他應該自殺的。
只有他死了,對沈遲才是最好的。
“那個凡人……一個凡人,竟然也配讓峰主親自招待?我真想給他一個教訓!”
“教訓什麼?你看他老成那個樣子,估計沒幾天也就死了,有什麼好教訓的?”
“就是就是,你看他連路都走不穩,還能活幾天?哈哈……咦?不對!你們看他頭上的印記?那個不是奴隸印記嗎?原來他不但是個凡人,還是個奴隸呀。嘖嘖……”
“一個奴隸,也配上咱們小竹峰!哼,我不管,我要去教訓他!”
一個年輕的女修一直傾慕他們的峰主,現在看到沈七這樣的都能讓峰主親自接見,果然氣得不行。身為修士是不能隨意殺凡人的,那女修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於是她手指動了動,直接掐訣招來了一堆小石子兒鋪在了沈七的周圍,沈七往前走一步,石子兒也往前走一步,沈七到底是老了,盡力控制住步伐走上兩步,就“噗通”一聲摔倒在石子兒堆里了,狼狽不堪,爬都爬不出來。
沈七的手臂還斷了一隻,倒下之後,年輕的時候還好,現在還真的爬不起來了。他也不著急了,就這麼躺在地上聽著那些年輕漂亮又驕傲的修士們對他的指指點點,他想,他還是暫時不要自殺了。雖然他知道沈諾故意要折磨他,也知道自己心裡的難受和痛苦,可是,他還是想再堅持一下下。
無論如何,他都想要再見沈遲一面。
他想見沈遲。
即便他現在已經難看到再也配不上沈遲了。他還是想見他最後一面。
即便這最後一面,會害死沈遲。
沈七喉嚨里發出“赫赫”的笑聲。他想,其實他也是自私的。
他明知道,他還活著,他被握在沈諾手裡,沈遲就一定會來見他。可是他還是不肯去死。
沈七在石子兒堆里躺了半天,那些戲弄他的修士們見實在是沒趣,就自己跑去修煉了。一個沒用的凡人而已,他們也不至於就真的放在心上了。
沒事兒耍著玩就成了,認真可就輸了啊。
且不提沈七的老邁和狼狽,沈諾讓人放出去的消息,很快吸引了不少人來打探具體的消息。
“沈峰主,這件事可是真的?那沈七,可真的能將沈遲給引出來?”
“若是不能的話,這樣會不會打糙驚蛇?要不——沈峰主你再試著用秘法推算一下沈遲的位置?”
“對,多推算幾次,說不定就能找出來沈遲的位置了!”
不少門派的宗門都前來打探,試探沈諾到底有多少把握。
只是當他們看到沈諾金丹後期的修為時,全都一愣,才開始詢問他們要問的東西,不過詢問的語氣顯然要比原先溫和的多了。
一個還不到百歲的金丹後期的修士,不管怎麼說,都是值得結交的。尤其是這個修士,還是一派之長,是洞天福地將來的主人。
沈諾只頷首道:“沈七曾經寫下休書,休了沈遲,且這封休書已然是修真界人人知曉。沈遲不為了別的,單單為了這一口氣,他也一定會來這一趟的。”
沈諾沒有說的是,沈七和沈遲的感情極好,沈遲或許不愛沈七了,但是他卻無法坐視沈七被別人拿捏在手裡,尤其是這個別人還是他沈諾這個原本應該乖乖做沈家的棋子的人的時候,沈七就更加無法忍受了。
“他一定會來的。”
沈諾又重複了一遍。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就按捺下了心思。
既然沈諾這麼相信沈遲會來,那麼他們也照做沈遲會來這個結果來做準備好了。
沈遲若是不來就算了;若是來的話……那他們肯定會讓沈遲有來無回,直接讓沈遲留下洞天福地,死的透透的才作數。
眾人就要離去準備,沈諾卻留下了天元宗的宗主玄青道君。
玄青道君臉色不太好看。
沈諾利用墨君琰渡情劫的事情玄青道君已經找到了,他也知道,沈諾已經不要他的徒弟了,是以再讓玄青道君對沈諾露出笑容什麼的,至少暫時是不可能的了。
沈諾倒也沒有說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天元宗的那幾位太上長老,在那一日是否會來?”
二十年過去了,想來那藥效應該已經發揮了不小的作用了吧?
沈諾有些好奇,他們現在還能不能保住金丹期的修為。
玄青道君沒想到沈諾會提到那幾位太上長老,他一皺眉:“幾位太上長老正在閉關,等閒並不見人。”
沈諾嘴角勾了勾,便道:“如此也好。”
既然是閉關不肯見人,那麼想來那藥真的管用了。
“玄青道君有請了。”
“哼。”玄青道君忍了又忍,也沒聽到沈諾問起墨君琰,他惱了一會,只能甩袖離開了。
一月之後,穹凌山之巔。
幾乎所有大門派的掌門都來了,而一些勢力較小的門派,則是站在了山腰處——沒辦法,上面他們也上不去。
整整三日三夜,日升月落。
直到眾人都等的不耐煩了,而這三天裡一口水都沒給餵過,一口飯都不許吃的沈七終於要熬不住昏迷的時候,沈遲終於出現了。
一襲白色道袍傲然而立。沈遲身量頎長,俊逸的面龐上一絲恐懼的痕跡都沒有,反而還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溫潤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