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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時間是定在中午十二點。
等司儀要宣布新郎新娘宣誓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四十四分了。
司儀停了一一分鐘,才開始詢問新郎:“你願真心誠意與身邊這位新娘結為夫婦,與她一生一世敬虔度日;無論安樂困苦、豐富貧窮、或順或逆、或康健或軟弱,你都尊重她,幫助她,關懷她,一心愛她,你願意嗎?”
潘遠東神色恍惚,他知道這個問題只是例行的,願意或者不願意,都不會影響以後的婚姻。他註定,只能和眼前這個女人結婚。
場面一陣寂靜。
司儀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潘遠東回過神來,剛剛要回答“我願意”三個字,就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潘遠東,你敢!”
潘遠東和眾人一起回過頭去,赧然看到一個漂亮的少年正淚流滿面的看著他,潔白的襯衣上血跡斑斑。
潘遠東心頭一跳。他今天特意派人去接的喬洛,讓喬洛陪著溫涼,可是現在……溫涼不在,喬洛一身狼狽的出現,他簡直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溫涼呢?”
潘遠東脫口問道。
眾人也一臉八卦的看著喬洛。
喬洛抹了一把臉,側過身體,將他身後的一張輪椅露了出來。
輪椅上斜斜的歪了一個人,當然,這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奇怪的是,那個人衣衫整潔,唇角帶笑,眼睛卻緊緊地閉著,仿佛沒有任何氣息了一般。
“溫涼!”
潘遠東踉蹌著奔了過去,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試探溫涼的呼吸是否猶在。卻被喬洛給阻止了,他輕輕拿起了溫涼的一隻手腕,將衣袖一掀,露出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是割腕。”喬洛靜靜的道,“醫生說,大概是六七個小時前割得,時間太長,流血太多,再加上溫涼哥割腕前還服食了大量安眠藥,救不會來了。”
潘遠東眼睛開始濕潤,臉上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淚水。
喬洛卻還不肯放過他:“溫涼哥明明給過你一次機會,只要你回頭去找他,他或許就有機會救回來,你為什麼不去?只要你肯返回去一次,就能發現溫涼的不對,就能把他救活,你為什麼不去?溫涼死了,這都是你的錯!
溫涼的遺書上說,讓我把他帶走火化,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可是我偏不,我偏偏要把他帶過來!他死了,你為什麼還要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你憑什麼能繼續安穩快活地娶妻生子?我偏要你娶不成妻子,一輩子都活在溫涼是因為你而死的愧疚里!潘遠東,你一定要記著,溫涼是因為你結婚才死的,如果不是你結婚,如果不是你的禁錮,他可以活的好好地,他會這樣早逝,完完全全都是你的過錯!”
潘遠東終於失聲大哭。
沒有形象,沒有什麼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的講究,他就這麼放生嚎啕大哭了起來。哭得那樣可憐,就是原本打算旁觀八卦的人們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此時此刻,他才知道,他的溫涼,真的離開他而去了。
溫涼走了,再也不要他了。他去另一個世界尋找他的驕傲,他的自由,他的才華,他不要他了。
是了,他對他那麼壞,溫涼怎麼可能會捨不得他?
潘遠東想要抱住溫涼,喬洛卻道:“溫涼哥的遺書里說,希望死後再不被你打擾。你強迫了他一輩子,難道連他最後一個願望你都不肯滿足嗎?”
潘遠東哭的可憐:“這當真是他的遺願?”
喬洛斬釘截鐵的道:“是。”然後他就轉身,推著輪椅離開了。
潘家惱恨喬洛毀了婚禮,想要攔他,卻被追上喬洛的秦牧錚阻止了。
潘遠東怔怔的望著喬洛和潘遠東的背影。突然想到初時禁錮溫涼時,他問過溫涼的一句話:“我遲早要結婚的,到時候,你還是會繼續跟著我的吧?”他那時問的隨意,可心裡還是緊張的。
溫涼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抱歉,我想,以我的條件,還不至於上杆子給人做小三。”
他偏偏不信,追問道:“如果你那時已經愛上我了呢?如果溫叔走了,你卻愛上我,一直甘願的跟著我呢?”
那個時候的溫涼滿眼的驕傲,他是不信他會愛上這個土匪的。然而他還是回答了那個問題:“那我一定會離開。如果逃不掉,那就用另一種意義的離開好了。”
潘遠東那時不明白溫涼的此離開非彼離開,可是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溫涼的驕傲,從未被他拿走,它一直都在。
潘父潘母試著扶起潘遠東,卻聽潘遠東輕輕地道:“爸媽,對不起,兒子,不孝了。”
既然那個人不肯見他,那他就去找他好了。
喬洛說的對,他對不起溫涼,那麼就讓他去補償溫涼好了。
☆、27 討好(第一更)
半夜兩點鐘,潘遠東正抱著將自己團成一團的溫涼睡覺,突然就被一陣手機鈴聲給震醒了。
“靠,”
潘遠東暗罵一句,很快就摸過手機,按下了拒接鍵,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懷中人,果然發現懷中人已經睜著清亮的眸子盯著他看了。
“是秦老三。”潘遠東下意識的交代道,“他大概是有急事,我去給他回個電話,你接著睡。”
溫涼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掀開被子也要和潘遠東一樣起身。
潘遠東立刻按住他,“你不要起了,我一會就回來。”
話是這樣說,潘遠東的心底卻因著溫涼這個起身的動作大為熨帖。他的溫涼,果然還是在乎他的。要是不在乎,又怎麼會大晚上的,跟著他起床呢?
潘遠東還沒高興完,就見溫涼還是一聲不吭的起身了。他脾氣向來不好,溫涼幾次三番的違背他,潘遠東一時控制不住脾氣就吼了一句,“不是讓你別起了,你聽不懂人話不是?”
潘遠東吼完就後悔了。他之前對溫涼太差,以至於有一段時間裡,溫涼直接是聽到他的聲音就害怕,他這一吼,別又把溫涼對他的畏懼給吼回來了。
溫涼果然顫了顫身子,微微低下頭去。朦朧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單薄的青年身上,顯得分外可憐。
潘遠東一下子就心軟了,他慢慢抱住青年的身體,剛想要出言安慰,就發現青年的身體顫抖的越發厲害了。
潘遠東立刻僵住了。他緩緩將手收了回來,雙目赤紅,緊緊盯著溫涼,卻一動也不敢再動。
良久,秦牧錚的電話再一次打來,刺耳的鈴聲響徹整個房間,潘遠東才漸漸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先走了,你、你好好休息。”潘遠東幾乎落荒而逃,只是臨走前,他還是抱了抱溫涼,“你不要怕我了。我們……有一輩子要過,你這樣怕我,受苦的還是你。我,我不想你難過了。”
空留下這一句話,潘遠東就拎起衣服跑了出去。
溫涼這才抬起頭來,盯著潘遠東狼狽的的背影,清冷的目光里不帶一絲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