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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遠東對潘夫人的話一個字都不肯信,他執著的問道:“你跟他說了什麼?媽,你告訴我,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我不信他會因為你要我結婚而死!”溫涼根本不愛他,又怎麼可能在意他結不結婚?
潘夫人正躊躇著,腕上的包包突然映入潘遠東的眼底,他一把奪過了潘夫人的包包,裡面竟有一張被捏的皺皺巴巴的溫揚帆的舊作!
而這張舊作,過去是一直被潘遠東收在自己那裡的。
幾乎是剎那間,潘遠東就明白了溫涼為何會死。
他是那麼的弱小,弱小的無法和強權對抗,無法保護自己心中最重要的東西。除了死,溫涼大概也想不出別的法子了。只有他死了,潘遠東才會拼死保住他曾經那麼在意的東西。
“東子,東子!媽不是故意的啊,媽只是想,嚇一嚇他,就嚇唬他一下,等他不纏著你了,這畫肯定是要還給他的,媽……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潘夫人一直掩飾著的恐懼和愧疚終於也讓她嚎啕大哭了起來。
潘遠東卻顧不上她,他抓著喬洛的手腕:“找喬翼,是喬翼帶走溫涼的!”
喬洛慌忙聯繫上了喬翼,喬翼也不避諱說出他們在哪,可是當喬洛和潘遠東趕到的時候,他們見到的,卻只有火光,隱約能看到裡面躺著一具屍體,看體型,大致便是溫涼。
潘遠東大叫著要衝進去!
可是大火已經燒了起來,沒有人肯讓潘遠東進去的。除了喬翼。
喬翼指著潘遠東就開罵了:“你要進去?你想要和爸爸一起死,想要追著他上奈何橋?你做夢吧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配得上爸爸嗎?你對他做過那麼多噁心骯髒的事情,你以為他會等你麼?他不會的!他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和你在一起!”
喬翼一面笑著,眼淚一面流了出來,“哦,我忘了啊,我把爸爸的東西全都燒了,他生前穿過的衣服鞋襪,相片,電腦,手機,用過的被子、毛巾,床被,作畫慣用的畫筆,還有那些糙圖,我統統都給燒了!”
這樣說著,他還揚了揚手裡僅剩的一雙家務手套,一揮手就丟進了火海里,他衝著潘遠東就開始笑:“爸爸說,他不喜歡你,他不希望他用過的東西被你弄髒了,才讓我把東西都燒了的。你不是威脅我,要我聽我爸爸的話麼?我現在好好地聽了,你打算怎麼獎勵我呢?”
潘遠東跪坐在了地上,眼淚已經止不住的流淌著。他不是不想止住,而是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其實是在哭。
“對了,你知道他的遺書里,只有一句話,只有那麼一句,是跟你說的!你想知道是什麼嗎?”
潘遠東聲音沙啞的道:“是什麼?”
“他說,他想讓你活著,長命百歲,孤獨終老,永失所愛。潘遠東,你,做得到麼?”
潘遠東慢慢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向火海,卻在最後停下了,然後喬翼聽到了他的回答。
“做得到。你要我活著痛苦,那我便如你所願。”
我愛你,溫涼。
☆、70 消失
溫涼死了。
潘遠東竟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為溫涼辦一個盛世喪禮麼?他會喜歡麼?而他又該以什麼身份來辦?
摯友?戀人?還是一味單相思的暗戀者?
潘遠東不知道。
每一晚,他都抱著溫涼的骨灰盒,安靜的坐在他們兩人自己的公寓裡,摩挲著那些溫涼畫過的畫。喬翼已經把溫涼用過的所有東西都燒的一乾二淨了,他如今所有的,只有溫涼的骨灰盒,還有他生前畫的畫了。
白天的時候,他就會正常的工作,應酬,仿佛溫涼依舊在的時候的樣子。笑著,說著,正常的像是溫涼還活著。
潘母見狀,這才放心:“我就知道你能走出來,那個溫涼算什麼?一個小白臉而已,你要喜歡,媽能給你找出百八十個來,喜歡哪個不成?哪裡又非得是他了?你看你現在,多好啊。等過段時間,再去相親,找個媳婦兒,生個孩子,這輩子媽也就沒心思了。”
潘遠東低頭笑著,過了一會才抬頭道:“媽,我小時候一直不喜歡我那兩個哥,總覺得他們會分了你和爸的寵愛,現在……我突然覺得,有他們真好。”至少,他不用擔心他父母的養老問題了。
潘母沒聽懂潘遠東的潛在的意思,卻也和他一起樂呵呵的笑著。她心中的一塊大石也終於放下了。
溫涼因為她那日的威脅而死……潘母心中,不是沒有愧疚的。只是她愧疚是真的,恨也是真的。如果不是溫涼,她的兒子能三十好幾了還不結婚?要是東子肯遊戲人間也就罷了,他們這樣的家庭,她也由著他多玩幾年,可是溫涼這個賤人,竟然能讓東子碰都不碰女人一下,只枯守他一人,而溫涼,卻一丁點都不在乎東子,甚至還中途逃離了三四年的時間,潘母如何能不恨溫涼?
要不是溫涼,東子又怎麼會走上這條異常艱難的道路?要不是溫涼,她現在連孫子都抱上了!
潘母在心中將責任都推卸給了溫涼,果然覺得舒服了許多,天氣都越發明朗了。
見潘母終於反悔帝都了,潘遠東也開始了他自己的計劃。溫涼走了,他也不會待在這裡了。
溫涼要懲罰他,他就應該讓溫涼懲罰的。不然溫涼不高興了,下輩子都不肯見他了,那怎麼辦?
他和他的家人對不起溫涼的,都由他來還。還不起的,那就讓他一個人承擔罷。
潘遠東呆坐在辦公桌前,好半晌,才想起來他要跟喬洛打電話。電話響了許久,那邊才有人接。
“喬洛,我想,給溫涼辦一個畫展——他自己的畫展。”潘遠東直接點明自己的意圖,“他不喜歡葬禮什麼的,我想,就給他辦一個離別的畫展。”
“給爸爸辦畫展?你以什麼身份辦?潘遠東,要不是你們一家人,我爸爸現在還活的好好地!你們潘家害死了他,現在居然還有臉給他辦畫展?潘遠東,你是不是要把他氣得從地底下跳出來才甘心?”接電話的不是喬洛,卻是喬翼。
潘遠東只喃喃道:“他的大部分畫,都在我這裡,你不讓我給他辦,誰給他辦?你放心,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我只會以朋友的身份辦畫展,不會再惹他生氣的。”
說罷,他就掛斷了電話,
這天晚上,他開始一點一點整理溫涼的那些畫。一些畫是溫揚帆的,潘遠東看了看,就打發人把這些畫送去喬洛那裡了。現在他也信不了別人了,喬洛對溫涼的好,他也看在眼裡,這些畫,或許只有交給喬洛處理才是最好的。
至於溫涼的畫,也只有他之前送到別處的才留下來了,其他的都被喬洛拿走,或是讓喬翼給燒了。
潘遠東一張一張撫摸著溫涼的畫,終於失聲痛哭起來。
“溫涼,溫涼……”
溫涼,他的溫涼,真的死了。就這麼死了,不管不顧,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在他的眼前,毫不猶豫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