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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要清醒,不要想起來那些不該想起來的事情,就這麼一直混亂下去,一直痴傻下去,又有什麼不好?
他只要有他的溫涼就夠了。
“溫涼,溫涼……”
紀風然和溫凡站在電梯的時候,兩人正要說些什麼,就聽電梯裡新進來的人在八卦。
“原來潘家那一位,真的瘋了啊。嘖嘖,你是沒看到啊,他打扮的跟正常人似的,看起來還蠻有派頭的,可是一張嘴,嘴裡就只會念叨‘溫涼’兩個字,別的啥也不會了。”
“真的啊?哎,真是可惜了。”
先開口那一個男子酸溜溜的道:“你們這些女人,就只能可憐那些長得帥的。”
“哈,我是說,我沒有看到他痴傻的模樣可惜了。一個傻子,嘴裡叫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還是他那位恩師的獨子,你說……我沒有看到,是不是可惜了?”
……
兩人說說笑笑的出了電梯,電梯裡只剩下紀風然和溫凡二人。
紀風然臉色極差,可他還是看向溫凡,安撫道:“之前的事情安排的很妥當,他們猜不到的。至於現在……咱們小心一點就好了,碰不到他的。”
溫凡將寬大的墨鏡摘了下來,看著紀風然微微一笑,氣質如玉,溫潤而澤,“我知道的。不管怎樣,這幾年,都多謝你了。”
紀風然心頭一跳,看著對方的笑容,就忍不住伸出手去捉了青年的手,道:“你對我,不必說謝這個字。”
溫凡笑容未變,只是在電梯將開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將手抽了回來,重新戴回了墨鏡。
紀風然有些失望,卻也明了。
喬洛要移植的骨髓,再一次找到的時候,張教授和喬教授都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他比喬鈺還合適?什麼時候動手術?”
秦牧錚扶著兩人坐下,才開口道:“他的確比喬鈺更合適。手術的話,會儘快安排的。畢竟……”秦牧錚抿了抿唇,換了個話題道,“這次請您二位來,就是想讓您們去告訴阿喬這個消息。讓他不要害怕,也不要拒絕,只管接受手術,想著自己一定能活下來就成了。”
喬教授和張教授對視一眼,喬教授才慢吞吞的開口道:“阿牧,這件事情,你去告訴他好了。”見秦牧錚想要拒絕,喬教授又道,“都是你安排的,你說給他聽,他聽得明白,也會對手術更有信心的。更何況……”
如果現在喬洛不見一見秦牧錚,將來再想見,其實真的就沒多少機會了。
知子莫若父,喬教授其實看得明白,喬洛對於秦牧錚,並非是完全沒有感情的。只是原來的那份感情,夾雜了太多太多讓人感到喘不過氣來的壓力和束縛,才讓喬洛一直壓抑著自己而已。
喬翼站在一旁,也忽然道:“對,你去好了。不然爸媽見到哥還是要哭的。哥看見爸媽哭,又會傷心了。”
現在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或許一個不小心,命就忽然沒了,喬洛倒也不排斥見親人了。
秦牧錚卻語氣乾澀的道:“他不會希望見到我的。”
他現在也開始想清楚了,喬洛大約,最不喜歡的就是他對他的威脅了。
可是剛剛,就在剛剛,他又跑去威脅喬洛了。
喬洛又怎麼想要再見到他呢?
不可能的。
☆、【80】
秦牧錚最終還是沒有去見喬洛。
認真一點來說,是秦牧錚沒有去見醒著的喬洛,而在喬洛沉睡的時候,他偶爾忍不住了,才會去瞧上一眼,很快離開。他認為喬洛不喜歡他,卻不得不耐著性子與他糾纏了將近八年的時間,定然是對他極其厭惡的。至少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是真的不想讓喬洛難過。
至於秦牧錚去偷看喬洛這件事情,喬洛到底知不知道,又知道多少,那就只有“沉睡”的喬洛一個人知曉了。
第二次骨髓移植前,家裡人都里跟他說了會話,喬洛也淡定的應了。待這些人都說完話了,喬洛還是看著門外,一直沒有人再進來。
喬洛微微失神,護士走了進來,看到他這副模樣,也覺可憐。
畢竟喬洛長得好看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護士見了,就忍不住多嘴道:“你要是還有想見的人,就讓他們過來見一見……這個時候,也不怕沒了面子的。”
喬洛一愣,就笑了:“沒關係,我總不能死在手術台上。”
護士戴著口罩,微微嘆氣,就離開了。
死在手術台上的人,雖然少,可還是有的。
可喬洛打定了主意不再見旁的人,別人也是無法。
只是紀風然最後還是來見了喬洛一次,是扛著攝像機進來的。
末了,紀風然問道:“還少了一個人呢。秦牧錚呢?他雖然有些不好……可是,好歹和你一起了這麼多年,你不給他留個話?總算……也是個念想。”
紀風然當初也是厭惡秦牧錚厭惡的透透的,可是這麼多年過來了,秦牧錚待喬洛的好,他都一一看在了眼裡,多多少少也有了些情分。
這會子見喬洛誰都想到了,可唯獨對秦牧錚沒有交代,紀風然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
喬洛沉默許久,方才慢吞吞的開口道:“不必了。如果,我能活下來,那麼將來如何,就將來再說;如果不能……那就更不必了。”
活下來,才有將來;活不下來的話,喬洛微微閉了閉眼,如果真的活不下來,那麼他也就真的不會再見秦牧錚了。
紀風然不知喬洛心中想法,可是上了手術台,簽了術前協議,就不可能不冒風險,他又勸了幾句,結果反而被喬洛給勸回去了。
很快的,喬洛進了移植倉。
眾人除了等待,再也幫不上別的忙了。
喬教授和張教授兩個人握著手,一起等在外面,誰勸也不肯離開,紀老爺子一樣不肯走。
末了還是秦牧錚道,大家都留下,這才讓幾位老人都消停了。他們所看重的人在裡面,他們怎麼能走?
萬一有個什麼……他們就真的連道別都來不及了。
秦牧錚亦是這樣想的,是以他也一直守在外面。
是好是不好,他總要陪著他的喬洛的。就算喬洛不喜歡他,能有個人陪著,想來喬洛也會勉強湊合著同意的。
喬翼也一直陪著,秦甲幾人也在——沒辦法,這種情形下,秦牧錚暫時或許還能控制住情緒,保持穩中,可是……如果這第二次的骨髓移植依舊失敗,那麼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秦牧錚,絕對不會再有半分理智了。
時間忽然緩慢了下來。
眾人等在外面,仿佛等了天長地久那麼長的時間,張教授已經開始哭了起來。
她忍不住的。裡面的那一個,是她的兒子。溫雅柔不要,她要。她將她的兒子照顧的那麼好,喬洛怎麼可以死呢?不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