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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洛隱約記得,他前世還在家的時候,好像一直就是這麼過來著,爸媽也從沒說過他什麼,於是他就像不曾被秦牧錚慣壞一樣這麼不講究形象的走了出去。
只是還沒等他跟養父母打招呼,就聽到“撲哧”一聲怪笑。
喬洛瞪眼看去,就見那個昨天剛剛見過的紀風然瞅著他朗聲大笑,那模樣仿佛他現在就是逗人開心的小丑一般。
紀風然斜靠在沙發上,好不容易在少年明顯不善的目光里收了笑,揚著手,便跟少年打招呼:“一天之計在於晨啊,洛洛你還年輕,貪睡可要不得哦。”然後不等少年答話,他又從身後摸出兩張邀請函來,“舅舅可是等了你很久了啊,你要再不起,這場畫展咱們可就要錯過啦!”
喬洛咬牙切齒的重複道:“舅舅?”他就說,他那天根本沒聽錯。
不等他再發問,紀風然就已然將手裡的東西揚了揚,意味深長的道:“是那位兩年前剛剛過世的溫揚帆溫大師的畫展哦!”
喬洛腦袋登時一空。
溫揚帆,溫涼的父親,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35 挑撥
紀風然看到喬洛的反應便樂了。
按照他連夜搜集的資料里,喬洛和溫涼並沒有見過幾面,可是兩人之間的相處卻意外地和諧。就是喬洛回家之前,還送過一些字畫給溫涼來著。
紀風然一開始時倒是沒有打算從溫涼這個現成的悲催例子入手,然而事實有變,他家老爺子最喜歡的就是溫揚帆的畫了,昨兒還千叮嚀萬囑咐要他至少拍下一副溫揚帆晚期的作品回去。
既然得了老子的畫,紀風然里做當然的想到了兒子。溫涼比之喬洛還要悲劇,至少秦牧錚對待喬洛的態度,一直是寵著慣著,也沒想過要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調^教喬洛。
可溫涼就不同了,潘遠東遇到溫涼時正值年輕氣盛,蠻橫不講理的年紀,他對待溫涼初時的態度就仿佛是對待一個寵物,還是一個需要調^教的寵物,也正因此,溫涼當初的確是吃了不少苦。如果不是後來潘遠東真的控制了溫揚帆,溫涼那時怕是仍舊不肯低頭。
只是到底可惜了。
紀風然玩味的一笑。
溫揚帆的確是頗有才氣,然而識人的本事實在不怎麼樣。他竟然真的相信了潘遠東會對他的兒子好,相當配合的和潘遠東作出了一副他還依舊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據,變相的逼迫著他的兒子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待在潘遠東的身邊。
可惜了那個溫涼。
紀風然的腦袋裡將將閃過這個念頭,就迅速將注意力放在了喬洛的身上。
喬洛已經回過神來了。他一雙貓眼正直直的瞪著紀風然,咬牙切齒地道:“先不提畫展,你剛剛說什麼?舅舅?你是誰的舅舅?我可不記得我有一位姓紀的舅舅來著。”
紀風然打著哈哈道:“我叫你爸媽大哥大嫂,那就是和你爸媽是平輩的了,你叫我一聲舅舅又怎麼了?舅舅總比叔叔好聽罷。”
喬教授蠻喜歡紀風然的,再加上紀風然年長喬洛十幾歲,叫聲長輩也不虧。因此替他說話道:“小紀很好,又幫過咱們家的忙,洛洛不要欺負你小紀舅舅。”
小紀小紀,他明明不小了啊!直接叫舅舅不是很好麼?
紀風然臉上一陣抽^搐。
喬洛眼睛一轉,很快就盯著紀風然,一口一個“小雞舅舅”叫的親切了。
喬教授一臉欣慰,紀風然心道果然如此,只是他不能改姓,又不好抓著這個明顯聽起來惡意的稱呼不放,只好鬱悶的轉移話題:“溫大師的畫展,洛洛下午要去看嗎?溫大師過世後,他的畫展就很少舉辦了,這一次要是錯過了,下次就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
溫涼父親的畫展,喬洛自然是有興趣的。只是他始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如果去了,那麼回到c市以後,潘遠東估計就會直接把他和溫涼隔絕,生怕他把溫揚帆的消息告訴給溫涼,即便他保證不說,潘遠東估計也不會相信。如果不去的話,那麼將來若是有一天,他計劃好要告訴溫涼真相了,偏偏又拿不出證據該又怎麼辦?
喬洛頭痛的想著,就算他那時拿出了證據,那麼他就一定能鼓足勇氣告訴溫涼,他這幾年的妥協、忍讓全部都是一場笑話麼?溫涼,他受得住麼?
可若是遲遲不說,那麼等到潘遠東再次選擇婚姻的那一天,等到另外一個人告訴溫涼父親已死的真相的那一天,溫涼又是不是會像前世一般,直接又選擇了自殺呢?
更何況,明明知道是一場笑話,喬洛並不想溫涼再如同前世一般,被潘遠東騙了那麼長久的時間。如果可以,喬洛希望溫涼能徹底擺脫潘遠東,做到他前世沒有做到的事情。
喬洛驀地眼前一亮。是了,溫涼前世礙著父親在潘遠東的手中不能逃離,可是這一世卻不同了。溫涼父親已死,溫涼是徹徹底底的孤單一個人了,他為何不能走?為何不能去尋找他應有的自由?
喬洛自己得不到的自由,總希望溫涼替他得到。就如同前世,溫涼幾次幫他逃跑,每每都期盼的看著他,祝他真正擁有自由,不受禁錮,而絲毫不提自己之後可能受到的遷怒。
他前世欠溫涼的,這一世終於有機會還了。
喬洛心思百轉,看著紀風然便道:“這個邀請函是送給我的吧?”
紀風然一愣,點了點頭。
“既然畫展的邀請函已經送給我了,我去還是不去,就不關小雞舅舅的事情了吧?”喬洛根本不相信紀風然之前說的那一套,什么舅舅比叔叔好聽之類的話,打心眼裡認定了紀風然有陰謀,因此對紀風然很不客氣。
喬教授咳嗽一聲:“洛洛,別胡鬧!”
喬洛立刻給喬教授奉上一杯茶,堵住老爹的嘴,然後就看著紀風然不放。
紀風然無語,看著護短的喬教授,和一臉無賴樣的喬洛,半晌,只能認命了,“給洛洛的就是洛洛的了,我這個舅舅可沒那么小氣。不過——”話鋒一轉,“說起來溫大師還有個兒子的,他那個兒子的畫也很有特色,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年一直都沒見到溫大師兒子的畫流出來,而且這一次的畫展,也不是溫大師兒子舉辦的,我特意問過了,他甚至來都不會來。”
喬洛一僵。
張教授從廚房裡出來,感興趣的道:“哦?這種過世畫家的畫展,如果子孫還在的話,一般都是子孫辦的,怎麼他這個兒子沒出面?沒出面辦畫展也就罷了,怎麼連參加都不參加,太說不過去了。”
紀風然意味深長的看了喬洛一眼:“我聽說,溫大師的兒子和c市一個男人處在一起了,那個男人不許他出來。甚至連溫大師去世,他兒子都被那個男人束縛著,到了最後,溫大師走了,卻連個葬禮、送葬儀式都沒有,很多喜歡溫大師畫的人都在斥責溫涼的不孝,只是不管他們怎麼斥責,溫涼都始終沒能出面澄清,反而一直躲在那個男人背後。”
客廳里一片靜默。
紀風然末了又道,“我原先一直以為,能鼓足勇氣坦誠自己喜歡同性,並且願意和戀人一起相處的人,必然是懂的珍惜和孝道的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我聽說,溫涼是他父親一個人一手帶大的,然而現在,只不過是因為同性戀人的一句反對,連他父親的葬禮都不辦了,他這樣的同性之愛,又有什麼值得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