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頁
秦牧錚早就猜到潘遠東會用這一招。
他攬著喬洛的肩膀,低聲安慰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每個人的生活里都會面臨各種各樣的選擇,你不可能一直替溫涼做決定。如果你真的那樣做了,和東子過去的作為又有什麼不同?”
喬洛一怔,扯著秦牧錚的衣服問道:“潘遠東這招不會成功的,溫涼哥才不會那麼蠢,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秦牧錚抿了抿唇。喬洛雖然有些經歷和溫涼很像,都被自己不喜歡的人強迫著,可是他們到底是不同的兩個人,也並不是所有的生活經歷都一致。
喬洛若是被逼急了,名聲、財富什麼的,都可以棄之如敝屐;可溫涼卻不同。
溫涼是畫家,還是頗有天賦的那一種。而且他們家不只是他,還有他欽佩的父親,也是一個畫家。
對於一些畫家而言,他們甚至會把自己完成的作品,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
溫涼或許能夠忍受潘遠東之前有意無意對他施加的不好的名聲,可他卻不能忍受潘遠東要隨意毀掉他的那些畫!那是他唯一沒有被潘遠東折辱過的驕傲和淨土了。
他更無法忍受的,恐怕是潘遠東除了要毀掉他的心血,還要將溫揚帆的作品也一同毀掉。
溫揚帆死前,他沒有能在父親身邊盡孝;溫揚帆死後,頭七、三七,甚至連清明節去祭奠都沒有過。
原本溫揚帆因為他被潘遠東限制自由,溫涼已經很愧疚了;現在溫揚帆死了,溫涼不知道溫揚帆的墓在哪裡,也不知道溫揚帆的忌日是哪一天,他所能記得的,只有幼時溫揚帆一個人孤身將他養大的情景。
可是現在,潘遠東卻口口聲聲說要毀了溫揚帆的幾十年來的作品!
秦牧錚絕對相信,這樣愧疚的溫涼,就算不為了他自己的那一絲驕傲,也一定會為了溫揚帆的心血而投降的。
潘遠東將溫涼的死穴掐的極准。溫涼回到潘遠東的身邊,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秦牧錚不想欺騙喬洛,卻也不願意刺激到他,只道:“溫涼是成年人了。”
如果溫涼能想明白,來去皆是空,死了就是死了,死人是不會傷心,不會難過,更不會在乎那些受人喜愛的作品,他或許就真的能藏一輩子。
當然也許不用一輩子的。或許潘遠東中途就喜歡上了別人呢。
喬洛聽懂了秦牧錚的話,神色之間更顯抑鬱。
秦牧錚不顧婚禮現場形形色色的人,抱緊了喬洛道:“阿洛,那些對於溫涼來說,是比命來要重要的東西,你阻止不了他的。不管別人如何,幸或是不幸,我們總要好好的。”
喬洛立在那裡,一個字都不肯再說了。
三年時間一晃而過,喬洛已經二十一歲了,距離二十七歲,也只剩下六年的時間了。
凌晨兩點,秦家老宅。
這幾日喬洛睡得不算太好,他心中惦記著溫涼,總要好一會才能入眠。
今天他睡得格外不好,總覺得背後貼著他的那個人,身上跟火爐似的,燙的他身上都開始出汗了。
喬洛忍了一會,發現真的忍不了了,於是“蹭的”坐了起來,就要下床。
秦牧錚也發現自己發燒了,只是想著不太嚴重,也沒有吱聲。這會見喬洛起來了,才道:“阿洛你去哪兒?”
喬洛一頓,“你發燒了,我讓秦甲來照顧你。”秦甲這幾年都成了兩人別墅的管家了。
秦牧錚燒的臉色通紅,整個人都要迷糊了,可他還是直覺問道:“那你呢?”
喬洛已經開了床頭燈,他皺著眉頭看著秦牧錚:“我去書房睡。”
秦牧錚忽然伸出手,在半空中抓了兩下才抓住了喬洛:“你睡,我去書房。”說罷就吭哧吭哧的下床了,連拖鞋都沒穿,就往外跑去。
喬洛嘆了生氣,平躺在床上。他想,這一晚上他都要睡不著了。
凌晨四點半。
秦甲在睡夢中夢到了一桌好吃的,他很歡快的上前去大快朵頤。接過等他吃到了一半,秦丁突然冒了出來,怒氣沖沖的職責他不等他一起吃,還說要分手,嚇得他立刻驚醒了過來。
幸好是夢。秦甲看著身邊熟睡的秦丁,親了親他的眼睛,決定提前起床去弄點好吃的,賄賂賄賂秦丁。
接過等他從二樓下到一樓,忽然習慣性的抬頭看向三樓秦牧錚和喬洛的房間時,才發現有個人影正渾身無力的坐在房間門口。
秦甲一愣,定睛看了看,就快步沖了上去,“秦少!秦少!你醒醒!”他叫醒了秦牧錚,就要扶著秦牧錚往房間裡走——他們本來就在二人的房門外。
秦牧錚站都站不大穩了,低聲道:“他在睡,去書房。”
秦甲看著隱約有光亮透出來的門fèng,又看到秦牧錚腳上連拖鞋都沒有,忍不住問道:“秦少,你在這坐很久了麼?”
秦牧錚這會子真是有些燒糊塗了:“有阿洛在,不久。”
秦甲憋著一口氣,扶著秦牧錚去了書房,就立刻叫了鍾醫生過來。
打完電話,他忍不住去看了監控錄像,發現秦牧錚一個人在地上坐了整整兩個半小時!
秦甲氣得手都抖起來了,末了卻只能當什麼都不知道。都說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能有什麼法子?
☆、66 歸來
喬洛起床的時候,已經九點左右了。
紀氏他又重新拜託給了紀風然。紀風然原本還有些猶豫,可是當三年前潘遠東抽風似的來了那麼一出,威逼利誘著要溫涼三年後回到他身邊以後,紀風然就立刻從喬洛手中接管了紀氏。而喬洛,完全淪為了副手。
他倒也不在意。
日子一天一天的消磨著,他距離二十七歲的時光越來越少,喬洛一點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那些繁瑣的事務中了。
他這三年的時間,慢慢的去一些聽起來漂亮,或者是看起來漂亮的地方去閒遊,看看那些傳言是否屬實,也去嘗一嘗那些美味的食物,是如何勾的他心癢難耐,寧可之後肚子疼,也必須要完全吃下!
他尤其喜歡看水。
氣勢浩然、奔騰而下的瀑布,遠遠望不見邊際的大海,幾度乾涸又起死回生的泉水,甚至是一丁點名氣都沒有的小鎮裡的河流,他都一一看過,賞過,贊過。
秦牧錚一開始還會寸步不離的陪著他,後來見他每次出去以後再回來的時候,心境都會平和很多,甚至會偷偷地寫日誌,待他也不會針尖對麥芒似的,再加上喬洛可以撂挑子給紀風然,秦牧錚就不行了。
次數多了,秦牧錚就不會時時刻刻的陪著喬洛,而是喬洛出門玩了幾天,秦牧錚將手頭的重要事情處理完,再飛過去找他了。
秦牧錚這次生病,大約就是工作繁忙加上頻繁的來回折返折騰出來的。
秦牧錚平常很少生病,這一次病起來卻直接起不來床了。
喬洛打理好自己,下樓吃早餐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秦牧錚還沒有起床。
他左右看了看,就見秦甲看著他目光里都帶著一絲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