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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沙發上笑的東倒西歪,毫無半點形象,林森好脾氣的調侃,“台詞你都能背得滾瓜爛熟了還能笑成這樣。”
我心想,要你管,我樂意。
林森見討了個沒趣,就翻弄起電視櫃下方的影碟,拿起一盤沒有標籤的錄像帶問我:“這是什麼片子?”
我搖頭,他淡淡一笑,“看看就知道了。”說完,不顧我的反對,硬是打開影碟機,將之塞入其中。
首先入眼的是明艷動人的表姐和衣冠楚楚的姐夫。原來是表姐結婚那天的錄像,我沒來由的眼皮一跳,卻說不上原因。
“咦,第一次看你穿成那樣。不過,很漂亮。”林森興致勃勃的調笑,目不轉睛的盯著螢屏上的另一個我。
我笑而不答,耳邊閃過當時另一個人的誇讚。興奮過後,心裡一沉,糟了。
再看林森,他的眼底,如蒙上了萬年寒冰,緊盯屏幕,一瞬不瞬。此時出現的正是當日向暉強行拽我離開酒店的畫面。
九五嚴寒天,家中雖開著取暖器,我仍是感到刺骨的寒意自他身上透出。
我想逃跑,剛動了念頭,林森先我一步啟動,用力扼住我的手腕,沉聲喝問:“他是誰?”
他的氣息就噴在我的臉上,我能感覺他的怒火已到達火山爆發的邊緣,我只覺口乾舌燥,艱難的說:“你沒看見他是伴郎嗎?”
“伴郎需要這樣看你?還有,他拉著你做什麼?”林森顯然不信我的解釋,他摁下暫停鍵,我的思緒即刻停擺,因為此刻我能將向暉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柔看的無比清楚。這樣的眼神,恐怕,連他自己都沒發覺。
我呆楞片刻,回過神,冷冷的說:“林森,我的話你愛信不信,而且我沒有必要和義務向你匯報我的一舉一動。”
林森盛怒之下手上加了把力,我吃痛低呼,他才放手,我一看,手腕上已被他掐出清晰的指印。
“對不起,”林森放柔了聲音,我鼻子微酸,但還是忍住。
“葉子。”他低頭認錯,氣氛又恢復到之前的平和。
我很清楚他的弱點,他懼怕我的淚水,不願同我爭吵,也不會真正的傷害我,所以我很卑鄙的利用了這一點。
我忽然覺得有些愧疚。
沉默。
竹喧也說我心狠,不是沒道理的。
“葉子,”我聽到林森在喚我的名字,抬頭,將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憂心盡收眼底。
“葉子快來幫我拿東西,重死了。”老媽的呼喚適時打破此時的沉悶,我鬆了口氣,走到玄關處,見老媽兩隻手拎滿了塑膠袋,大大小小的有數十隻,雞鴨魚肉俱全,我接過,奇道:“媽,你都開始備年貨了?”
老媽伸手捏了捏肩膀,笑著說:“不是,剛才順便打電話叫了林爸爸林媽媽林妹妹一起來吃頓便飯。”
我吐吐舌頭,這時林森也跑過來,老媽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林森看看我,默默的點頭。
“小森,你去坐著看電視,這裡的事情不用你做。小葉子你去擇菜。”老媽一道命令下來,沒人敢不聽從,但是這待遇也差別太多了吧。
我跑進廚房有一下沒一下的掰著菜葉,心中有隱約的不安。在無措的同時,想到剛才所見,又透著小小的甜蜜。
快六點的時候,老媽口中的林家三口提著大包小包進來,我不用看都能猜出不外乎是腦黃金之類的補品,還有就是水果籃。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腦黃金的GG詞真可謂是深入人心。
“來吃頓飯還要帶東西真是……太破費了。”老媽為難的看著大堆的東西,年年如此,說得好聽點是講究禮節,通俗點就是勞命傷財,但這確實是改不掉的陋習。
林媽媽輕笑,她是個傳統的中國女人,頭髮盤成髮髻,著一件寶藍色修身旗袍,化著淡淡的妝,端的是雍容高貴,再瞧瞧咱媽,泛著油光的圍裙隨便兜在腰間,頭髮微散開,寬大的黑衣黑褲,一點曲線都沒有。這……明顯不是一個年齡層次的。
林爸爸黑色長風衣下是筆挺的西裝,據說,他十分注重衣著裝扮。我聽林森說過件事,即便在攝氏溫度高達38度的大熱天,他白色長袖襯衣的領口也不會解開一個扣子。
林曦是林森的妹妹,才十六歲,正讀高一,一見我母親就甜甜的叫喚“葉媽媽”。
“幾天沒見好像小曦又長高了。”老媽趕緊放下手中的鍋子鏟子將客人們迎進門。
林媽媽笑起來的時候很迷人,看的出年輕時必定風華絕代,林曦完全繼承了她的美貌,而林森相貌似他父親多一些,性子中火爆的一面不知遺傳自誰,反正除了我,他都能以禮相待。
老媽本想不等老爸回來先開席,但是在林爸爸的堅持下還是作罷。
林曦初中時還喜歡黏著我,但是升入高中後學業繁重,加上我又大半時間住校,因而疏遠了許多,家長們湊在一起講話,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覷,一時找不到話說。
我靈機一動,拿出幼時的影集,林曦一邊翻看一邊歪著嘴笑,而掛在林森嘴角的始終是抹淡淡的笑。
電話鈴響,媽媽頭也不回,“葉子去接電話,”她談興正濃,怎肯挪動尊臀。
我接起電話,“餵。”
“葉紫,是我。”電話中傳來一醇厚的嗓音,我幾乎能想像出他此刻溫儒的笑容。
“你……怎麼知道我家的電話?”我刻意壓低了聲音,眼睛不自覺的瞟向林森,幸好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相冊上,並沒有留意我這裡的動靜。
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直接說:“葉子我想見你。”
他不說我也知道,除了竹喧不作第二人選。
我的聲音越發的低下去,“有什麼事情,等開學了再說。”
他不理會,“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不等我表態,他又接著說:“我很快就到你家樓下,今天見不到你我不會離開。”
“你……”該死的竹喧,我簡直恨的咬牙切齒,不僅是電話,連我家地址她都給出賣了。等等,據我所知,向暉住在上海的最東面,我家恰巧在最西面,豈不是要橫跨整個上海市區。
我提著已掛斷的電話發愣,這人,太固執,太蠻橫,竟然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我。
“誰的電話?”媽媽隨口問。
“一個……朋友。”我支支吾吾。
這時,門被拍響,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會是找上門來了吧,按照他現在的瘋狂,完全有這個可能。
我衝過去開門,心想不管怎樣也要把他堵在門外,開門的一瞬間我楞了一下,進來的是老爸,我在慶幸之餘又有些失望。
擺桌,鋪台布,上菜,我一看,油爆大蝦,清蒸帶魚,白切雞……通通都是林森愛吃的菜,暗自嘆息,我這個老媽可算是盡心盡力,可是為什麼沒人過問我的意見。
晚飯在及其融洽的氛圍中進行,老爸和林父暢談工作和國際形勢,其間會繞到股市及足球,媽媽和林母則是從商場減價打折一直說到美容保養。
我扒了幾口飯就沒了胃口,向暉方才的話猶在耳邊,多少有些坐立不安。林宸不時抬腕看表,仿佛有滿腹心事。只有林森細細品味,適時誇讚幾句。老實說,老媽的手藝相當不賴,但唯有林森的馬屁不會拍在馬腿上。
飯罷,我搶著洗碗,從前我可沒那麼自覺,只因站在廚房窗戶前可以俯瞰全局。我借著昏暗的路燈用力探身往樓下看,在停車棚的一角似乎站立著一人,我疑是眼花使勁揉眼,那人又不見了。
他到底有沒有來,我忽覺心浮氣躁,依他的脾氣定是言出必行,從時間上來看,此時距離剛才的電話也有一個多小時,會不會路上有事耽擱了。又或許是……我被自己的胡思亂想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心不在焉的結果是打碎盤子一隻,湯碗一個。遭到老媽的一頓臭罵。
如此又折磨了半個小時,終於盼到林父林母起身告辭。我以從沒有過的熱情自告奮勇送他們下樓,以至於將樓道黑暗出門諸多不便完全拋之腦後。
走出門,林森就說:“不要送下樓了,省的一會我還要再送你上來這麼麻煩。”他知道我怕黑的老毛病,也吃過被我死抓著不放的虧。
我訕笑,伸出兩根手指發誓,“保證不會。”
這個動作惹的林父林母也發笑。
直到把林家四人送出小區大門,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之下我才回頭,幾步竄到停車棚西側,也就是我在廚房能見到的方位,並沒有發現異常。
喜憂參半。
喜的是我暫時不用面對他,不必正視這份突然而來,其實深藏已久的感情。
憂的是他不是個言而無信之人,沒見到他人,反而讓我憂心忡忡。
我在口中默念了一遍他的手機號碼,從未打過,但一直記在心中。琢磨著一會上樓是直接撥給他還是通過竹喧旁敲側擊,仍在猶豫中,卻見樓道口光溜溜的梧桐樹前倚靠著一人,北風拂過,吹起風衣的一角,飄飄衣袂,令人心生恍惚。
第二十三章
如果有一天,不再喜歡你了,我的生活會不會又像從前那樣孤單、頹廢……我不想再要那樣的生活,所以,在我還沒有放棄你之前,請你,至少要先喜歡上我……
我的心臟頓時漏跳半拍,腦中此刻只有一個字眼,他,終究來了。
“葉子,”他的低喚在我聽來恍如春風,暖暖的吹散了此前的種種不甘和憂慮。
我無措的笑,“你……來很久了?”
他搖頭,忽然張開雙臂,結結實實地抱住了我。
很用力的擁抱。以至於我有窒息的錯覺。
他的懷抱很溫暖,身上有專屬於他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清香,舒膚佳的味道。
彼此的心跳交匯成華美的樂章,在夜色蒼茫的深夜演繹出一段屬於我們的協奏曲。
如霜月華,霜雪清暉,朦朦朧朧的引人遐思。
我已經沒有能力去思考,只能迎合自己的心意,一點一點的伸手,慢慢的回抱住他。
仿佛有過了一個世紀這般久,他才放開我,眼中笑意如潺潺的溪水,清澈透明。
“你笑什麼?”我仰起頭問,自己的臉上也盛了滿滿笑意。
他不說話,婆娑著撫上我的臉,纏綿的細吻落下,印上我的額頭,刻進我的心裡。我緊張的滿手心的汗水,一動不敢動。
幸好他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只是將濕潤的唇貼在我的額上,流連不已。
心頭似有微風掠過。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聲音貼著我的耳畔響起,“葉子……”他低聲曼語的喚著我的名字,有點像是在哄孩子一般的輕柔。
“嗯……”我抬頭,唇擦著他的脖頸堪堪划過。臉唰的一下紅了,卻見他眼中逐漸泛起的促狹淺笑。
“你……是故意的。”我咬牙切齒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