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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我的坐立不安,右手邊的一對白髮蒼蒼的夫婦倒是怡然自得。他們雖然和我一樣站著東搖西晃,苦不堪言,但是彼此的手始終交握著,不時的低聲說上幾句,又是會心一笑。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也會跟著他們傻笑,聯想起當日在北京小胡同中的所見所聞,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老太太輕聲說:“一輩子都不曉得要護著我,現在年紀大了倒是開竅了。”
老爺爺笑著不說話,抬手捋過老太太鬢邊的散發,笑容如沐春風,連我都仿佛沉醉在其中。
微微牽起嘴角,他們的恩愛和幸福讓我對自己的這段感情重拾起信心。
老人在我家前一站下車,依舊是互相攙扶,相互依偎,我望著他們微駝的背影若有所思。發了好一陣子的呆,差點坐過站,直到售票員又報了一次站名,我才猛的驚醒過來。匆匆忙忙的分開人群,頂著咒罵聲和司機不耐煩的催促聲,我逃也似的奔下車。
下車後,我習慣性的伸手進口袋掏手機看時間,笑容頓時凝結在唇邊。口袋中空空如也,就連和手機放在一起的紙巾也同時不見了。
是不是人倒霉起來連喝涼水都會塞牙。我鬱悶的直想撞牆。
不僅僅是因為這是部昂貴的手機,最主要這是向暉送我的禮物,而更為重要的是:手機里藏著許多向暉發給我的情意綿綿的簡訊,我不可以失去。
我以五十米衝刺的速度跑回家,抓起電話撥打自己的手機號碼,手機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狀態。而第二次撥的時候,已經關機。
我摔了電話頹然的倒在沙發上,心情沮喪。用力的拍了下頭,這是對自己粗心大意的懲罰。
到底是怎麼丟的,我根本找不到頭緒。
“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老媽推門進來,估計是剛結束牌局,做飯前的例行問話。
我抱著靠枕,無精打采的說,“回來的早不好嗎?”
老媽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摸摸我的額頭,又碰碰自己的,“沒發燒啊。”
我大汗,老媽斜睨我,“瞧你這副萎靡不振的德行,誰欠你錢了?”
我翻白眼,是啊,這梁子可結大了,要被我抓到那偷手機的小賊,我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老媽去了廚房,我慢吞吞的站起,想了想,偷偷摸摸的取了老媽的手機來。
------請把手機還給我,我可以把與手機價值相等的錢打到你帳上。
信息發送完畢,我才意識到發錯了號碼。原本是要發到我丟失的那個手機上的,結果撥出的卻是向暉的號碼。
我煩躁的揪住頭髮,怎麼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老媽的手機在兩分鐘後響起。
聽到他聲音的同時,我只想哭。儘管知道這個電話純屬陰差陽錯,但畢竟現在對話的還是我和他。
“向暉,我的手機丟了。”我帶著哭腔陳述事實。
“葉子?”他不確定的問。
我點點頭,“是我。”
他立刻緊張的問:“你人沒事吧?”
心裡暖暖的,“我已經在家了。”
他吁了口氣,“手機是小事,我們可以再去買一個。破財消災,只要你人沒事就好。”
我微笑著不語,他又接著說:“我們明天就去買新的,別傷心了。”他低聲哄我,我喉嚨有些乾澀,撅起嘴,這個手機在我心中的地位無可代替。
放下電話,心情似乎舒坦許多。
丟了手機自然不是件好事,但是有了這事兒做鋪墊,貌似給了兩人共同的台階,誰都不用顧忌著先低頭這回事,所以,也算是壞事變好事。
心中的陰霾在接到他電話後一掃而盡,愛情,是自身的圓滿,我不再缺少些什麼了。
往後的幾日,我又試著撥了好幾次電話,不是關機就是無法接通,就在我放棄尋找的時候,奇蹟卻出現了。
當過完十一假期回到學校時,門房通知我簽收東西。我打開簡陋的包裝盒,意外的發現失蹤了好幾天的手機端正擺放其中。
盒中還有一張字條,歪歪扭扭的寫著一行字:我被他感動了,希望也能感動你。
升起滿心的疑惑,我捏著手機有些犯暈。
手機被盜還有送回的,難道說我的運氣真的真的太好了。
回到宿舍我顧不得整理東西,也沒空搭理同樣一臉驚訝的竹喧,翻開手機查看,竟然發現多了數條信息:
------能不能把手機還給我的女朋友,裡面有我們太多的回憶,我知道她不捨得。
------好吧,既然這個手機永遠回不到她的手中,我不敢對她說的話,就只能對你傾訴。
------葉子,對不起,我早就想跟你道歉,但該死的自尊讓我拉不下臉。
------葉子,我答應你不再同徐雯婕單獨見面。
------葉子,原諒我。
------葉子,我愛你。
------老婆,我愛你。
兩行熱淚不知不覺的滑落。我用力吸著鼻子,才不至於太過狼狽。
有些話,如果不說出口,便會消散於空氣中。
這三個字,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上。
第三十一章Ⅰ
原來愛一個人,無關其他,只是一種習慣,習慣了他的模樣,習慣了他的笑、他的哭,習慣了每當想起他的時候,心底湧出的那份暖暖的溫馨……
一周後,汪然打來了電話。
她沒有提那天的事,我也當作完全沒有發生過。不管她和蕭赫的感情發生了什麼變數,至少我同她的友誼天長地久。
寢室眾人,柳如煙同大鳥的感情穩定發展,裴子瑜仍是外語系最矚目的鮮花,梅玫努力競爭學生會主席的職務,程英依舊把看武俠書當成每天的功課,平日節衣縮食,兩個月去次北京與楊過相會,陳冬忙著和學弟學妹聯絡感情,唯有竹喧整日魂不守舍,似有無窮心事。
聽竹喧的意思好像是袁琅考入了南京軍區政治學院,攻讀特種作戰專業的碩士學位,這樣一來至少要忍受三年兩地分居之苦,也難怪她情緒低落。
不過她素來是個樂天派,再加上我又不停的開導她,很快便恢復到之前樂觀向上的狀態。我讓她與程英做下比較,這麼一想,她這些困難就算不得什麼了。
十一過後,迎來我的生日。去年這個時候我和向暉還未相識,他為錯過而備感懊惱,因此這次絞盡腦汁想給我辦一個生日party,邀請些朋友共同為我慶祝,結果遭到我的竭力反對。
“為什麼?”
問這話時我和向暉正踏進學校對面的一家茶室,名字很怪,叫緣來緣去,據說就是專門為即將分手的情侶而設,雖不太吉利,但我和向暉都不信這邪,所以,我們是常客。
我扯開嘴角一笑,“我喜歡二人世界。”
他精神一凜,笑嘻嘻看我。
我瞪眼,他悠閒的抬手召喚侍者,為我點了杯奶茶。將溫熱的奶茶推到我面前,他順手在我鼻尖上颳了下,“壽星最大,你說了算。”
我笑著說:“Party就不必了,生日禮物可不能少。”
“你想要什麼禮物?”他目光炯炯的看著我。
不帶這樣的,我扁嘴,哪有這麼問的。禮物不該是事先準備好的嗎?
我眼珠子溜溜一轉有了主意,伸手拽住他的袖扣,“我要兩樣禮物,一件算是你補給我的。”
“好,”他很慡快的答應。
我在肚中偷笑,慢條斯理的說:“第一件嘛,我要你陪我逛街,”我故意頓了頓加重語氣,“要逛一下午。”
他的臉立刻跨下來,“不是吧。”
我知他最怕陪我逛街,因為我平日不喜運動,可一說起逛街必定精神抖擻,而且,體力驚人,常常是一逛四五個小時,不用休息不用喝水。
“你答不答應嘛?”我很自然的沖他撒嬌,他馬上舉雙手投降,“好好好,你說怎樣就怎樣。”
我抿嘴,這招百試不慡。
他喝了口水,問:“那第二樣呢?”
話還沒說,我的臉先紅了,他奇怪的瞅著我,我垂下頭,輕聲說:“我要你把上次發到手機上的最後那段話,親自對我講一遍。”
他的臉上迅速飛起一片紅雲。
自從知道我拿回手機以後,他試探過我多次,我都裝作不知。確實,我對今天這事,預謀已久。
“葉子,”他支吾嚅喏,表情有片刻停頓。
我微微笑開,眼睛一瞬不瞬緊盯住他。
他寵溺的笑,頭湊過來,我心跳開始加快,耳朵卻豎起,準備迎接這世上最美麗最令人震撼的三個字。
他有些苦惱的說:“葉子,難道你要我在這裡說嗎?”
我也笑了,好像真的有點不合時宜呢,雖然我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在上海,適合逛街的地方不少,有頂級的購物天堂淮海路,有外來遊客必去的購物場所南京路,也有需要獨具慧眼從中淘寶的平民購物區華亭路,可我偏偏獨愛人民廣場地鐵下的香港名店街和與之相連的迪美廣場。
我對這裡有種近乎偏執的狂熱。
向暉笑我,“又是這裡,你自己算算來了多少次了。”
我哼哼兩聲,“我就是喜歡這。”
可能真是來多了,我感覺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路,這邊是飾品一條街,那裡有美食廣場,再過去就是屈臣氏,等等,我拉著向暉停住腳步。
這家店面顯然是新進場的,上周我和竹喧來的時候依稀記得貼著即將開業的通告。
店內古色古香的裝潢吸引住我,我一貫對美麗的事物沒有抵抗能力。
等到拖著向暉在店內轉了一圈後才發現這是一家婚紗攝影工作室。
“兩位想拍婚紗照?”負責接待的小姑娘笑臉相迎,殷勤拿起桌上的海報遞給我。
我嚇的急忙擺手,還沒來得及說話,向暉先開口道:“是啊,我們先看看。”說完他一屁股坐下。
我傻了眼,拼命朝向暉使眼色,他都不予理會。
那小姑娘手忙腳亂的倒來兩杯水,又從柜子里取出樣照和推廣資料散在桌上,“我們的工作室和影樓不同,影樓拍的照片取景大同小異,化妝又是千篇一律,而我們既能按照你們的要求拍的有特色,價格又便宜上許多。”她一笑起來就成了咪咪眼,年齡和我差不多大,可能是勤工儉學的大學生。
我低下頭看看自己,高腰襯衣牛仔褲,一身清慡的學生打扮,哪裡像是要結婚的樣子。她的眼神著實不好。
再看向暉,他饒有興致的翻閱著相片,不時隨著小姑娘的講解點頭,若是聽的不夠清楚,他還會再問一遍。
我直翻白眼,如果說真要照相,也該要聽聽我的意見吧,可這兩人,似乎都忘記了我的存在。
也許是聽到我的腹誹,小姑娘仰起頭平平掃我一眼,很誠懇的說:“先生,你太太適合這套古裝造型,相信我,拍出來的效果一定好。”
我順著她的手勢看去,大紅的肚兜和薄如蟬翼的披肩,很好,效果的確很驚人,更會嚇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