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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眼朦朧的望著他,抓著他的胳膊一陣搖晃,“你說,你說嘛。”
他沉默片刻,“有,當然有。”
我咯咯直笑,有嗎,真的有嗎?為什麼我碰不到,我身邊朋友也遇不到。
胃裡好難受,像是被燒灼過,我一手頂在胃部,一手拼命的抹去越來越多,怎麼都止不住的眼淚。
“陳宇華,你能不能借你的肩膀給我靠靠,一下就好。”我小聲的哀求。我好累,我沒有辦法再獨自一人支撐下去,雖然我心裡明白,過了今夜,我又會是那個堅強的我,可現在,讓我放縱一下,哪怕是短短几分鐘。
陳宇華輕輕撫過我的臉頰,“葉子,我永遠都是你的避風港。”他的聲音,暖暖的,剛才的不甘,憂慮,在他春風拂面般的溫柔中漸漸消弭。
酒的效應加上昨晚一夜沒睡好再有今天一天的疲憊,越發的困頓不堪,我的身體緩慢下滑,埋進他的懷抱,恍惚中聽到他低沉有力的聲音:“葉子,我愛你。天長地久的愛我能給你。你要的,我都給的起。我會讓你幸福,相信我……”
那個聲音逐漸模糊,終於湮沒在耳畔……
醒來的時候,頭還是很痛。
完全陌生的地方,讓我立刻恢復了該有的警覺性。
回憶起昏睡之前的事,我猛地睜大眼睛。
首先去看身上的衣服,還好,完整無損。緊接著鄙視自己曾有過的骯髒思想。陳宇華不是卑鄙小人,我怎麼可以懷疑他。
跳下床,用腳從床底勾出另一隻鞋。
打量周圍環境,乾淨,整潔,絲毫沒有單身男子居住固有的通病。
這間應該是臥室,不大,布置簡約,是我欣賞的風格。
穿好鞋,我躡手躡腳走出。
室外靜悄悄的,客廳里漆黑一片,唯有北面的小間亮著昏暗的燈光。
我踮起腳尖,輕手輕腳的推開門。屋子裡,堆放的全是有關計算機方面的書籍,書桌上筆記本電腦還在持續工作,剛才的那點亮光原來來自它。
這裡大概是書房,陳宇華把我安頓在臥室,所以此刻他只能睡在書房的躺椅上。他的睡相很好,如果是我,大約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會在地板上。我取了搭在椅上的外套,披在他肩頭。
電腦屏保正在運轉,一張接一張的畫像在我眼前停留了數秒,再重複播放,無論是抽象的,立體的,古裝的,現實的,嗔怒的,痴笑的,發呆的,矜持的,主角只有一人。
我張大嘴久久不能合上。
這些照片我自己都沒有看到過,他又是從何處得來。
反覆查看了幾遍,我發現好些照片背景都是在大學校園,只不過作為計算機高手的他,運用PS做了某些改動和調整,所以出現的畫面才會如此繽紛多彩。
我苦笑,同時也為他的深情感動。
手指無意識的觸到滑鼠上,畫面消失,恢復桌面狀態。
一個取名為“向暉”的文件夾吸引住我,我遲疑著,是否要點開。
最終還是情感戰勝了理智。
文件夾內只有一張照片。我深吸口氣,遵從於內心深處的渴望。
剎那間,我的身體劇烈顫抖,我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手腳冰涼。
照片裡,向暉親熱的摟住一名身著潔白婚紗的女子,勾起好看的嘴角,他們的笑容那麼的般配,那麼的和諧。向暉看她的眼神溫柔無比,從前,只有他在看我時才會表露的柔情,此刻重現。可是,千差萬別。
我呆呆的抱膝坐在書桌前,大腦一片空白。
所有故事,結局都早已註定,我們無從改變,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到必要的時間,或故事的主人公全部出場後,結局,才會慢慢地浮出水面,那是“天意”。
淚恐怕早已流干,此時我看著熟悉的人影,除了還在跳動的心臟,我感覺不到絲毫溫度。
是不是痛到極致,也就麻木了。
文件保存的日期是昨晚十二時。
我忽然明白為何陳宇華今天會如此著急,他怕我也看到了同樣的照片。儘管他不想讓我知道這回事,我還是在陰差陽錯之下發現了這個秘密。
天意如此,結局便是如此。
我默默的合上電腦,打□門,走出書房,走出陳宇華的住所。
我沒有打車,慢慢走回家。
前路迷惘,怎麼都走不到盡頭。
走進小區,我終於支持不住,靠在樹上大力喘息,任憑淚水洶湧而下。
這世上有很多種相遇,但有一種,是不如不遇。
向暉,今晚讓我最後一次想你。過了今夜,我就要徹徹底底的忘記你,從此天各一方,形同陌路,你再也無法擾亂我的生活,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的夢中。
樓道的角落裡,挺拔的梧桐樹下,曾有過我們最美的回憶。待到寒風暴雨過後,落葉飄零,滿目蒼涼,我們最初的記憶也將隨之一起,成為逝去的風景,再不復存在……
第四十二章Ⅰ
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永恆。如果它流動,它就流走;如果它存在,它就乾涸;如果它生長,它就慢慢凋零。
程英恢復的很快,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狀況。
出院後,我幫她在我家附近找了處出租屋,方便照應。
她每天在51JOB上蹲點投發簡歷,倒也被她覓得一小公司行政助理的職位,用她自己的話說,乘著現在還能動多賺點錢,生活充實了,就沒有時間再胡思亂想,不就是個男人嗎,這世上三條腿的青蛙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啊!!!缺了誰,地球還不是照常運轉。
這話像是在說給她自己聽,也像是在說給我聽的。
我無聲的笑了笑,我們都是俗人,生活有太多的無奈,我們無法改變,也無力去改變,現實永遠比信仰殘酷,為了生存,我們只得順從,只能放棄改變的想法。
程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她還是堅持上班,做家務,每次看她爬上爬下,忙裡忙外,我總是膽戰心驚。
如煙也是基本每天都來報導一次,帶些孕婦必須補給的營養品,給小孩子用的一次性尿布,另外還有若干奶瓶奶粉,甚至還有她織的絨線小鞋。她說這算是提前實踐,省的以後自己做媽媽時手忙腳亂,毫無經驗。
今天她不僅送來嬰兒床和手推車,還有一堆育兒雜誌。
她得意的吹噓:“我想的周到吧。”確實,從孩子出生到上學前所需要的東西都給備齊了。
我調侃她:“如煙,你現在很有賢妻良母的樣子。”
她不客氣的照單全收:“那是。”
程英撫著肚皮,溫柔的說:“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自己生寶寶?”
如煙羞赧的扭頭,輕聲說:“大鳥向我求婚了。”
“哇,”程英跳了起來,驚的我一身冷汗,趕緊拉住她,“喂,你悠著點。”
她吐吐舌頭,“煙子,這真是太好了。”
如煙容光煥發,笑容滿面,一幅幸福的小女人樣,我情不自禁的笑開,伸出手,緩緩抱住她,由衷的說:“如煙,恭喜你。”
她亦回抱住我,然後飛快的說:“葉子,伴娘非你莫屬。”
這女人,倒是會抓住機會。“不干,”我拿眼睨她,“你可以找竹喧。”
如煙撇撇嘴,“那女人早就聲稱要和我在同一天舉辦婚禮,我怎麼找她。”她忽然眯起眼鬼鬼祟祟的偷笑,“而且我知道她也希望你能做她的伴娘,我當然要先下手為強。”
果不其然,如煙話音剛落,竹喧的簡訊就到了:葉子,我結婚你要給我做伴娘,我先預定了。
我把手機拿給如煙看,她笑的花枝亂顫,“你告訴她晚了一步,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我差點沒昏厥過去,這都什麼話。我攤手,“不關我事,我可誰都沒答應。”
她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二話沒說,搶過我的手機,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把簡訊發送成功。
“我十分期待看到竹喧暴跳如雷,張牙舞爪的樣子。”她拍著手,促狹的笑容一覽無遺。
如同她預料的那樣,竹喧的電話在一分鐘後追到,我望著不斷閃爍的屏幕,咬牙,死都不接。我惡狠狠的盯著柳如煙,你給我惹的事你自個擺平。
如煙在我凶神惡煞般的眼神下屈服,訕訕的接起電話,我攙扶著程英上露台曬太陽,不知過了多久,如煙笑眯眯的走過來。
“搞定了,竹子答應把你讓給我。”她得意洋洋的說。
我白她一眼,“是你答應封個大紅包給她吧。”
“你怎麼知道?”如煙乍舌,“葉子,你真神了。”
切,這兩人的性格我怎麼會摸不透,竹喧就一財迷。
程英嘴角噙著笑:“想當年是竹喧和如煙使勁拌嘴互不相讓,現在輪到葉子和如煙了。”
我和如煙互瞧一眼,很默契的同時轉過身,異口同聲:“誰要和她吵來著。”
惹的程英捂住嘴咯咯直笑。
沒一會功夫,大鳥出現,依舊開著他那輛二手別克君威。
我把如煙的手交到大鳥手中,一本正經的說:“我鄭重把如煙託付給你,要是你欺負了她,我們饒不了你。”
程英插嘴,“還有寶寶也不會放過你。”
大鳥拼命點頭,如煙輕手輕腳的推了我一把,“大鳥是個老實人,你們就別為難他了。”
程英嘖嘖兩聲,“這就護著他了。”
如煙臉一紅,扭捏的背過身。
大鳥倒是沒一點不自然,他順勢握住如煙的手,含情脈脈的說:“我愛如煙,勝過自己的生命。”
“肉麻死了,”如煙嬌嗔,可我知道,她自是甜在心裡。
看著大鳥把如煙扶上車,我眼中有霧氣瀰漫。
誰說校園戀情不得善終,如煙大鳥不就修成正果了,竹喧和袁琅好事也將近,只不過曾經以為整個寢室會是最早嫁掉的那個,卻到現在還是孤身一人。
幾個月後程英順利產下一名七斤八兩重的大胖閨女。
如煙,竹喧相繼完成終身大事。
除了這三件事,這一年的日子過的風平浪靜。
這一天,原本平淡的生活卻因為總經理的突然到來發生改變。
總經理姓殷名禛,我在公司近兩年,無緣目睹他的風采。
據說他常年過著空中飛人的生活。國外的原料供貨商,設計部門,國內大小共二十四個辦事處,都隸屬於他的管轄範圍,上海辦事處因為成立時間久,業務穩定,所以他放心的交予下屬,有三年時間沒有來了。
得知這個消息後,一時之間,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忙碌起來,就連一貫懶散的Simon也開始注意儀容,聽說殷總經理最討厭的就是不修邊幅之人,曾經有過公司高管被開除的先例,大家不得不小心行事。
相比幾個部門主管的謹慎,旗下的小八臘子,特別是年輕女孩子顯得尤為興奮。我的消息來源大多出自Ellen,聽她的意思,總經理每次來,都會撥出一筆基金,用於員工聚餐,旅遊和各種娛樂活動。另一個原因Ellen沒有細說,但看女孩們使出渾身解數各各打扮的花枝招展,迎面走來香氣襲人,我再傻也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