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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一個人面無表情的坐著,老爸把老媽悄悄拉到一旁,聽不清他說了什麼,我大致可以猜到,老媽一個勁的擺手,眼角不時的瞥過來,我只做不知。有的時候,裝傻也是一門藝術。
老爸無奈的擦擦手,柔聲說:“可以開飯了。”
蔥烤大排,老媽的拿手菜,肉質鬆軟,鮮嫩可口;
芹菜魷魚卷,是老爸的絕活,白綠相配,味道鮮香。
看來他們真是為了今天煞費苦心,動足了腦筋。我心虛的低下頭,只能靠猛吃來掩飾此時內心的不平靜。
吃到摸著滾遠的肚皮一步都動不了,桌上的菜也被我消滅了大半。期間我多次往手機瞄上兩眼,希望可以收到向暉的隻言片語。只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從開飯到飯畢,又從回家到三天假期結束,老爸老媽都沒有再問過我有關向暉失約的事,我自然也不會主動提及。
沒有簡訊,沒有電話,沒有電郵,QQ又不上線,這三天向暉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似的。我惱恨他輕描淡寫的用一句有重要的事抹煞掉爸媽費盡心思安排的晚宴,我氣惱他不聲不響,不做解釋也不給我任何原諒他的理由,我討厭他不溫不火的態度和波瀾不驚的性子。
我和他之間的冷戰就此展開。
第三十五章
男人就好比洋蔥, 想知道洋蔥的心就需要一層一層的去撥它, 在撥的過程中會不斷的流淚, 當你撥到最後才發現洋蔥原來是沒有心的。
和向暉持續冷戰達一周時,我每天都處於焦躁不安的狀態。不願過問他的事,所以懶得逼問竹喧。不去想,偏偏午夜夢回時他的身影會悄然出現。看誰都不太順眼,導致梅玫玩笑般的說我是提早步入了更年期。
幸好寢室里有柳如煙和竹喧這樣帶動氣氛的搞笑高手在,因此日子不算太難熬。
愛美是女子的天性,減肥和美容是寢室里亘久不變的主題。
如煙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減肥秘方,精神暗示法,據說還是從國外進口。
所以每天早上起床,大夥都不再需要鬧鐘,准六時,如煙的震天狂吼,“我瘦啦。”定會出現,沒有一天例外。
她的心理暗示無處不在。吃飯時,一邊往嘴裡塞紅燒肉,一邊在嘴中嘟囔,“不會胖,不會胖。脂肪肥肉全燒掉。”洗澡時,經常是把龍頭開到最大,水溫調的偏高,她站在龍頭下,任由水花往身上肉多的地方沖刷。不僅如此,嘴巴里的叫喚必不可少,“熱水啊,把肥肉都沖沒了吧。”如此走火入魔般的吼叫,把初來乍到的大一學妹們嚇的面無人色,幸好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最可怕的一次,是我半夜醒來時,發現露台上站了一個人。校園鬼故事流傳甚廣,雖然我是徹底的無神論者,但聽多了難免也會產生懷疑。猛一見到,我腦子裡瞬時轉過許多情節。在短暫的驚嚇後,我看清了不是別人,正是減肥減的昏天暗地的柳如煙。估計她是餓的睡不著爬起來數星星呢。我將她的豪言壯志聽的一字不漏,“天邊那顆最亮的一定是傳說中的減肥星。它會保佑我快些瘦下來的。”
當時,我差點就想找塊磚頭把她給砸昏了。第二天把這個當笑話似的說給竹喧他們聽,個個笑的前俯後仰,直不起身。
其實如煙一點不胖,最多稱得上豐滿二字。不過女為悅己者容,可以理解。
這一日,如煙又在實施她的精神療法時,寢室電話響了。
如煙恰好就站在電話旁,接起,隨後叫道:“葉子,你的電話。”她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我接過電話,不忘送她兩個大白眼。
“我是葉紫,你哪位?”
“葉子,是我。”竟然是陳宇華。
我端著話筒,有些詫異。自從我明確表示和他分手後,我們很少有聯繫,路上碰到也只是點個頭完事。也難怪如煙如此表情。
電話那頭的他說話有點猶豫不決,“葉子,有件事……你知道了嗎?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是哪件事。陳宇華做事不是這麼沒頭腦的人,最近身邊的人怎麼都這樣古怪,竹喧是,現在就連陳宇華也是。
我清清嗓子,“什麼事呢?”
“向暉前幾天向學校提出休學申請。”
休學……我腦袋“轟”一下炸開了。
“葉子,你在聽嗎?”陳宇華焦急的問。
我故作冷靜,“我在聽。”
他語速很快,“我也是剛知道不久……”
他後面的話我無法再聽下去,撫了一下胸口,心好像還來不及疼,就已經被整個剖開。讓我在剎那間心涼至極。
掛斷電話,我直直的看向竹喧,眼睛中沒有焦距,只是緊緊鎖定她。“你知道的對不對?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為什麼?”我從牙fèng中擠出破碎的聲音,暖暖的日頭打在她身上,絢爛又刺目。
“葉子,你不要這樣。”竹喧站起抱住我,我無法掙脫,眼前升騰起陣陣霧氣。
“我知道的時候,已是無法挽回。他求我不要告訴你,因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冷笑,“不管是什麼苦衷,他都可以直接告訴我,而不是煩勞你,竹喧,我的朋友來轉告。”我有些失去理智,說話尖酸刻薄。
“葉子,”竹喧的眼中有一亮晶晶的東西閃了閃,“即便我當時就告訴你,結果還是不會改變。向暉要我瞞著你,是不想讓你傷心。”
“你們誰都沒有權利替我做任何決定。”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傷心也罷,難過也好,那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我用力推開她,暈頭轉向的出了門,竹喧追出來,拽住我的胳膊,“葉子,你冷靜點。”
冷靜?事到如今讓我怎麼冷靜。男朋友要休學,而我是最後知道的一個。
“竹喧你放手,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的話。”我一字一頓,神情委頓,感覺極累。
她果真鬆開手,復又挽住我,“葉子你去哪裡,我陪你去。”
她以為我會怎樣?一哭二鬧三上吊?我不是這樣的人,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我只要向暉給我一個足以說服我的理由,一個使我打消疑慮的答案,僅此而已。
我堅定的搖搖頭,竹喧反覆斟酌了一下,也只得隨了我。
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宿舍打理行裝。
心中某一處微微疼痛,如果我沒有找他,他是不是就打算不告而別。
同在寢室的大鳥見我臉色鐵青,忙不迭的說:“葉紫你來了啊,你們有事談,我先迴避下。”說完,朝凌峰使眼色,凌峰反應過來,接口道:“我也正要外出,我們一起。”
他們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狠狠的瞪了大鳥一眼,他和向暉住在同一間寢室,關係又很不錯,他一定早就得知此事,他既然知道,如煙斷不會不知,可這兩人硬裝的跟沒事似的,我和他們沒完。
向暉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行李,慢慢抬起頭,無比的沉著冷靜,甚至,不帶一點溫度。
這樣的向暉,陌生到讓我害怕。
一段很長時間的寂然。
他靜靜的看著我,無聲的嘆息縈繞在周身,撞擊到心靈深處撕扯般的生疼。
我知道我來此的目的不僅僅只為見他一面,可是準備好的話卡在嗓子眼裡就是說不出口。
“你都知道了?”那語氣平淡的就像在和一個無足輕重的人打招呼。
無端的恐懼忽然襲來。眼前的向暉縹緲虛幻,我不敢閉眼,生怕一個不注意他就會在我身前消失。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指尖冰涼,他傾下身,輕揉的拂過我因激烈奔跑後散亂在前額的髮絲,慢慢的捋到耳後,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眼淚噴涌而出,“向暉,這是為什麼?”
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上閃過一絲愧疚,很快掩飾過去,淡淡道:“我母親在英國給我安排好了學校,所以,這裡的學業要暫停。”
“要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這事為什麼不能和我說?”我急迫的拋出大串疑問。
他的眼睛掠過我的頭頂,眼神黯淡無光,低低喚了聲,“葉子……”逐漸低去的聲音中隱含了多種情緒,無奈,苦澀,蕭索,落寞,挫敗……
我仰起頭,他的手在我眼角摩挲了幾下,極其緩慢的說:“也許就不回來了,所以葉子,不要等我。”他的話無比清晰的傳入我耳中。
我腦袋裡“嗡嗡”作響,緊緊咬住下唇。一個巴掌甩過去的同時,我咬牙切齒的罵道:“向暉,你是混蛋。”
他在半空中截住我的手,又鬆開,緩緩垂下,“你打吧,這是我該還你的。”
心被深深刺痛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閉了閉眼,強自忍住不讓它滴下,雙目緊盯著他,“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我不會為你守身如玉,不會等你回來,永遠都不會。”
說完這些,我重重吸了口氣,拉下頸中當成鏈墜的戒指,扔在地上,向暉面色大變,他伸手箍住我的腰,並加重了力道,我一個一個掰開他的手指,大踏步而去,再沒有回頭。
斜風細雨飄飄灑灑的落下,我昂起頭,嘴角牽出一絲苦笑,老天還真是應景。
走過校門外的緣來緣去茶室,心頭堵的發慌,難道真是去多了那裡,所以這是我們避不了的劫?
淚水不聽使喚的落下,剛才的我故意裝的很冷漠,只是不想讓他知道我有多依戀他。
他要走便走,我不要成為他的累贅,也不想讓自己卑微到與他的前程做一比較的地步。
世界上有些事情,連愛也無能為力。
生活還是要繼續過下去,我依舊認真聽課,努力學習,人前歡笑,一如往昔。臉上的快樂,別人很容易看得到,心裡的痛又有誰能感覺到?
兩天後,大鳥找到我。
他是通過柳如煙約的我,見面的第一句就是:“葉子,向暉明天下午的航班,我以朋友的身份來通知你,去不去在你自己。”
我平靜的說:“我不會去的。”
大鳥表情有點難以琢磨,微微嘆口氣,“話我已經帶到,主動權掌控在你自己手中。”
我聳聳肩,轉身,把背影留給他。
因為之前的事,我連帶把他也恨上了,如煙同我是室友,是好姐妹,在她再三低聲下氣的懇求下,我的氣消了大半,但對他,絕對不會有好臉色。
第二天我在如煙和竹喧出門以後,也悄悄離開了寢室。
在浦東機場的候機大廳里,我看到向暉,竹喧,如煙,大鳥,凌峰,幾個認識卻不熟悉的朋友,在送行的人群中,甚至還有袁琅的身影。
我躲在角落裡,看著向暉和每個人擁抱道別,看著他有意無意的往候機室大門張望,又看著他最終失望的踏入登機驗票口,我始終沒有露面。任憑手機在口袋裡不停的震動,我沒有看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