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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煙拍手稱讚,“說的好。”
此時凌峰也意識到自己已然處於下風,無法再挽回頹勢,縮到角落喝起了悶酒。我同情他,可是無法安慰他。
也許是性格使然,到吃飽喝足分手之際,感覺如煙和大鳥已是如膠似漆。
回寢室後,我追問如煙對大鳥的印象如何,她羞澀的表情也已說明一切。
如煙和大鳥的閃電戀愛在寢室里激起了軒然大波。
竹喧首先發難。
但是她的理由很無厘頭,如下:
因為柳如煙皮膚黝黑,而大鳥又太白太嫩了些,有天,竹喧對她突然冒出一句:“我不支持你和張大鳥在一起,你們這樣不行,將來會生出斑馬來的。”
柳如煙當場血濺三尺,其餘眾人皆笑翻在地。
是夜,夜深人靜,我被一囈語聲驚醒。
仔細辨認出處,發現語出柳如煙。
“何以遣此,誰能忘情?我自踏月色而來。”出自《楚留香傳奇》。
兩分鐘後,“小李飛刀,名不虛傳。”出自《小李飛刀》。
兩分鐘後,“好頭顱,不知誰來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隋唐演義》。
兩分鐘後,“繡鴛鴦夢兆絳芸軒,識分定情悟梨香院。”……靠,《紅樓夢》,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做的是什麼夢。
第二天詢問柳如煙,她卻是滿頭的霧水,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第二十五章
感冒原本就是一種很傷感的病。
半個月後,迎來了我入大學後的第一個二月十四,也是我同向暉相識以來的第一個情人節。
早早就約好要度過一個難忘的情人節之夜。
可在這風光明媚又具有特殊意義的日子,我並不覺得有多舒暢。原因在於前日淋了場雨,現在頭昏腦脹鼻塞嗓子疼,渾身乏力,賴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眼看著竹喧和柳如煙打扮的花枝招展一扭一擺的先後離開,我心裡也是痒痒的。好不容易盼來的情人節,難道真要這般病懨懨的度過。
下午的時候,向暉打來了電話。
“餵。”濃重的鼻音,連我自己都聽的難受。
向暉還是在第一時間聽出了我的聲音,“葉子你病了?”
“嗯,”我惜字如金,多說話嗓子也會更疼上幾分。
電話那頭的他沉默了一會。
我也痛恨感冒來的不早不晚,非挑在這樣一個好日子。
“向暉,沒有關係的,我馬上就能下樓。”我期待能聽到向暉關切的問候,可他沒有,而是說:“好,那我在樓下等你,你儘快。”
我有些微的失望和惱恨,太不懂體貼人了。
穿上厚實的棉外套,戴上圍巾,把自己裹的跟粽子似的,我出了門。
向暉一見我就笑了,相對我的臃腫,他一身休閒打扮,清清慡慡。
他牽起我的手,邊走邊說,“葉子,今天是我的生日。”
“……”
“不用這麼吃驚吧?”他笑著捏我的鼻子,我不甘心也想捏回去,無奈他占著身高優勢,每次都被他輕鬆避過。
我冷哼,“你幹嗎不早告訴我,現在可沒有禮物送給你。”
一絲微笑掠過他的唇邊,“你能陪我就是最好的禮物。”
我臉一紅,低頭不語。
走了一段路,我忍不住說:“情人節生日,豈不是說你是個大眾情人?”
笑意在他嘴角蕩漾開,“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使勁在我頭上敲了下,“這裡面又都裝了些什麼。”
“總歸不是稻糙,”我懊喪的揉著腦袋,我病了還要欺負我。
向暉不在意的笑了笑,“原本和大鳥他們約好了去唱歌,你這個樣子……”他看看我,“我剛才回掉了。”
我輕聲嘀咕,“二人世界不是更好麼,笨蛋。”
“你說什麼?”他挑眉問道。
我抬頭放大笑容,“我說以後去也一樣。”
“哦?”他不相信的瞅我,“我怎麼好像仿佛依稀聽到二人世界什麼的……”
我笑的很無辜,“有嗎有嗎?”我左顧右盼,打死我都不會承認剛才的話。
向暉掛上一絲淡到若無的笑,笑容暖如春日,驅散了病痛的困擾,我的心情忽然大好起來。“你過生日,我又沒準備禮物,那我請你吃飯好了。”我摸著下巴邊想邊說。
他微微傾斜身體,低頭看住我,“請我大餐嗎?”
“我很窮的,”我可憐巴巴的把頭靠在他胸前,兩手把玩著他衣服的扣子,我是窮啊,才買了化妝品和衣服,女為悅己者容嘛。
他馬上說:“那我請你。”
“不好,”我搖頭,“我請你,不過地點由我定。”
“隨你,”他勾起我的下巴,輕輕颳了下我的鼻尖。
學校地處偏僻,附近除了火鍋城就是小飯館,肯德基、麥當勞要坐兩站路的車,要吃特色小吃就要更遠些。
雨後空氣清新,又是難得的兩人單獨相處的空間,誰都不想再讓別人來打擾,於是,無人提出坐車,也沒有確定去向,只是沿著校門前的小路且走且聊天,走到哪算哪,權當散步。
都說戀愛中人的智商近乎於零,這話現在看來一點兒都沒錯,不說一路走來越發僻靜人煙稀少,而且有車不坐偏要享受久違的安詳寧靜,到最後腿腳酸軟加上口乾舌燥,這不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嗎。不過,我倆甜蜜的傻笑,在旁人看來多半是浪漫而溫馨的。
天空又飄起細雨,淡淡的一絲一縷,並不惹人厭,我甚至有雨中漫步的閒適心情。張開雙臂,仰頭感受著春天的氣息,感覺好極了。
向暉拖起我的手緊走幾步,直到雨絲被阻擋在廊檐之外才悶聲說,“你在生病,還不能淋雨。”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自己都忘記了這回事。
仔細打量我們現在暫時的棲身之所,這是一家米粉店,店面很小,店堂內僅擺放四張桌子已顯捉襟見肘,桌面上少了些油膩膩的台布,多了幾束梔子花,卻是出奇的乾淨。
我回過頭對著向暉笑:“我就在這裡請你吃飯好不好?”
“你倒是會占便宜,”他順手扯了下我的頭髮。
我吐吐舌頭,拉著他坐下。
“兩碗米粉,”我用手指敲擊著桌面,晃動雙腿,樂呵呵。
店裡除了一位中年婦人再無其他人,看來老闆,收銀員,廚師,她一人身兼數職。
等她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米粉過來時,奇怪的事發生了。
她先是放下托盤揉揉眼睛,再認真的看著向暉,一眨不眨。
我納悶,難道說向暉的魅力如此之大,從二十歲到五十歲一網打盡嗎?
向暉同我面面相覷,臉微紅。我想說幾句玩笑話,可對著老闆娘一本正經的表情,我又忍住。
她忽然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衣袋裡掏出一張一寸黑白照,對照著向暉猛瞧幾眼,看了又看,最後重重嘆出一口氣。
“二位慢用,”她的聲音透著無比的失望,收起照片準備走開。
我的好奇心促使我一定要解開這個謎團,我不假思索就問道:“老闆娘,你這是怎麼回事?”
她搖搖頭,還是默默的轉身離去。
我被她搞的莫名其妙,瞪著她的背影發呆。
“可憐啊,”身旁一桌的客人突然冒出一句。
我扭過頭,說話的人年齡在四十開外,他自顧自的邊搖頭邊嘆息,筷子在手中翻來覆去的攪動,遲遲不送入口中。
許是感覺到我的目光,他抬頭撇我一眼,我有些發窘,移開視線,卻聽他輕聲說:“這兒的米粉我吃了十幾年了,每次都看到她滿懷希望最終失望而歸。”不待我問,他又接著說:“她兒子在幾歲的時候走散了,一直都沒有找到,因為喜歡吃米粉,所以她開了這家店,希望有一天能母子團聚。所以她看到年紀相仿的小伙子,總會多看上幾眼,姑娘,你不要介意啊。”
原來如此。
我從未想到在一家簡陋的小店也會隱藏這樣一段感傷的往事。
我遲疑著,緩慢的說:“那這麼多年了還能尋回來麼?”
“能,”一低沉的女聲在我頭頂上方響起,老闆娘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我的身後,她的唇微啟,堅定的說:“只要堅持下去,就一定可以,只要盡力了,人生就有希望。”
“只要堅持下去就一定可以,”我重複一遍,心中有個地方被深深觸動了。
沉思片刻,我忽而站起身,真摯的對老闆娘說:“你一定會找到兒子的,因為他有個世間最好的母親,無論自己過的如何,都從來沒有放棄過。”
說完這些,我鼻子有些發酸,向暉摟過我,下巴抵住我的額頭,幾不可察的噌了噌,在我耳畔娓娓說道:“放心吧,我永遠都不會迷路的。”
我白他一眼,“你早就迷路過了。”我意指他從前的種種,他一下抱的我更緊,露出小鹿般可憐的眼神,“迷途知返的人,你能收留嗎?”
可惡,知道我心軟,居然來這一招。我摸摸他的頭髮,“乖,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阿姨一會給你買糖吃。”說罷,自己忍不住發笑。
被剛才的事一耽擱,米粉放長了有些黏糊,但我們毫不在意。所以說吃什麼並不重要,關鍵是和誰一起吃,選自竹喧語錄,想必她也是實踐出真知。
向暉舀了勺辣椒醬和米粉拌在一起,他喜辣拒甜,我也早就知道,可自己從來不敢嘗試。今天不知怎的,看他吃的香甜,忽然就動了念頭。
向暉見我巴巴的盯著他,壞壞的笑,“想嘗嘗?”
我猛點頭,他挑了些放進我碗裡,我迫不及待的一口吞下,頓覺氣血朝上涌,辣味順著喉嚨一路往下蔓延,臉在瞬間燒的滾燙,眼前蒙起一層霧氣,我不住的吐舌頭,“好辣好辣。”
向暉邊笑話我邊叫了杯水遞來,“你這個人就是喜歡逞強。”
咕咚灌下半杯水,覺得舒服多了。我不服氣的頂嘴,“總有一天會勝過你。”
當時的一句玩笑話,終一語成讖,可是很多年以後,經歷過酸甜苦辣的我們再次坐到這裡時,卻再也找不回那時的心境了。
向暉輕輕笑了笑,從我手中接過茶杯,一仰脖把剩下的水喝盡,我怔住,這……豈不就是傳說中的間接接吻?
我想說些什麼,臉一紅說出口的是:“我在感冒,你……”
他揚起懶懶的笑,什麼都沒說,可好似一切都在不言中。
我忽然想起曾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過的一段話,如果遇上這樣的男人,你就可以考慮嫁了:笑起來很像個壞蛋——其實不是;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但他自己不知道;你感冒了,他還是會用你的杯子喝水……
我直勾勾的盯著他瞧,止不住的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