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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背僵直,汐奚望著亦主子眼中的厲色,這才回神將踩住的腳鬆開,故作驚慌地想要跪下請安。

    手肘被托住,玄釁睨著她刻意壓下的眼帘,薄唇性感微勾,“起來吧。”他的話語,猶如三月春風拂面,汐奚剛跪下的腿彎不得不直起,她雙手微攥,在起身之時,卻被男子將那一雙柔荑包在了掌心中。

    “手很涼。”玄釁吐出這樣幾字來,更讓她睜大雙眼的竟是……

    他將那兩手湊到自己唇畔前,呵著她的掌心,一股暖流順著手指竄至心窩,汐奚神色怔愕,身後的眉雅面露猶疑,雙膝跪地。她抽下手,卻被男子更為用力地覆住,“是不是穿少了,身子一直不曾暖和過。”

    玄釁目露柔情,陰魅的瞳仁攫住她的身影,話語輕聲,猶如呢喃,汐奚抬下眼,卻並未從那雙深邃的潭底看出絲毫情意,相反的,更像是突然聚起萬丈波濤,“奴婢,多謝爺關心。”

    男子的笑意,並不達眼底,他將汐奚的手重新握回掌中,起身的玥姬面色得意,嘴角噙起嘲諷後瞅向邊上的亦薔。

    修長的食指拂過女子掌心,汐奚剛要掙開,卻發現左手手臂竟然不能動彈,與此同時,一股內力正順著兩人相纏的掌心竄至自己臂彎。她大驚,醒目圓睜,男子卻是悠閒慵懶,睇著的雙目,脈脈含情。  

    亦薔雙手藏於寬袖中,面上微笑,實則,卻是銀牙暗咬,尖細的指尖刻入掌心。

    汐奚難掩恐慌,原先已經開始癒合的傷口,竟在男子的內力下再度裂開,她整條手臂發燙,像是被火焚燒一樣,胸前,更如萬蟻啃噬。

    玄釁鬆開手,汐奚握住自己的肘彎,左臂一陣麻木,垂在了身側動彈不了。

    男子同她擦身而過,眾人將本就不寬敞的道讓出來,他負手在身後,錦色袍角揚過,站在邊上的亦薔面有希翼,卻見他目不斜視,高大的身影不消幾步便消失在眾人跟前。

    “呵——”

    玥姬抽出袖中錦帕,身姿嬌弱,面露嘲諷,“別一個勁說自己是主子,誰能天生是主子命呢?這丫鬟啊,指不定,一個個都能爬上枝頭——”

    女子掩嘴而笑,扔下句話後就頭也不回地走向紅綃閣,眉雅順目,在經過汐奚身前時,擔慮地瞅了她一眼。

    亦薔面色極為難看,在玥姬走遠後,旋身對上汐奚,目光不善。

    她疼痛難忍,強打起精神,心頭一動後,在亦薔質問之前率先開口,“主子莫要生氣,她恃寵而驕,也只是自己面上過得去而已,據奴婢所知,那日她在西宮侍寢,並未能留到天明。”  

    “當真?”亦薔面色微喜,將方才一事拋之腦後,“你從何得知?”

    汐奚並未將眉雅牽扯其中,“今兒一早奴婢經過前院,聽玥姬主子的兩名貼身丫鬟偷偷議論,這事,紅綃閣內皆是守口如瓶。”

    “哈哈哈——”亦薔喜逐顏開,重複幾字說道,“原來,也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汐奚下唇緊咬,傷口的地方疼癢難耐,她上前一步來到亦薔身後,“主子,我們先行回去,玥姬主子那,並不足以為懼。”

    亦薔收回笑意,美目睇向身側女子,“你很機靈。”

    她眼角微眯,汐奚見狀,語氣刻意卑微,“主子放心,奴婢並不敢有絲毫非分之想,跟了您,定當全心全意助您。”

    “不敢便最好,”亦薔提起裙擺,目光尾隨至玄釁走遠的方向,“少主同爺,不是你們這些賤婢能攀上的,再被我撞見一次,小心我輕饒不了你。”  

    “是,奴婢知道。”汐奚跟在她身後,斂目,將眼中精芒壓下,回到憩園閣,直到忙完園中事務後方回到小院。

    她解開前襟,內衣緊貼在傷口上,好不容易扯開,才發現胸口已經潰爛,玄釁所注入的內力,果然是要試探她,讓傷口惡化,近而逼得自己有所動作。

    汐奚背靠牆沿,仔細將傷口纏繞後走出小院。

    醫善堂外,一種清苦的味道縈繞在鼻翼間,她杵在長廊外,駐足許久,才提起口氣後大步朝前而去。

    “白管事,你行行好,就支些絳珠糙汁給我家主子吧。”剛走近,便見一名身著翠綠色襖子的丫鬟在堂外苦苦哀求,汐奚聽到那幾字,忙的剎住腳步。

    “不是我不給,你也知道,爺下了令,如今這絳珠糙汁金貴無比,方才賈管家來此吩咐,就算是能記錄在薄,醫善堂也不能向外支出一點,”白管事面露難色,揮揮手示意,“你還是回去吧,你家主子活不了多長,那也是她的命。”

    汐奚隱退至邊上,她不曾想過,玄釁會為了引自己出來而牽累上旁人。

    丫鬟耷拉著腦袋,面色沮喪從她身前走過。  

    汐奚睬了身後的醫善堂一眼,大步跟著女子上前,“你是哪個院的丫鬟?”

    憐翠怔忡回神,十指緊揪著衣角,“我是山月閣,慧主子手下的丫鬟。”

    汐奚同她並肩而走,女子見她面帶善色,不像其它院裡那些人一樣恃強凌弱,當即便岔開一步,拉開二人間的距離。

    “憐翠?”汐奚望著她的動作,微有不解。

    “我家主子得的是三月寒,本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病,可如今醫善堂不讓支出絳珠糙汁,守院的更加不讓出去採買,慧主子她只能等死,”憐翠說到動情,不免落淚,“三月寒,更要命的,竟是傳染病。”

    “傳染?”汐奚小嘴輕呼,怪不得憐翠不願意同自己靠近,“那你家主子,現在怎樣?”

    “慧主子她足不出戶,三月寒發作時都在身上,平日裡,用下的被褥都是我清洗的,若不是今日主子病發,我也不會踏出山月閣一步,生怕害了她人。”憐翠抹著眼淚,委屈萬分,“主子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發作時,又疼又癢,抓撓過的地方經常血漬斑斑,其實,只要拿些絳珠糙汁塗身,過不了多久便能痊癒……”  

    汐奚聽出丫鬟口中的埋怨,她雙手落在女子肩頭,輕嘆一聲後說道,“白管事也是奉命行事,那刺客一日不露面,看來是不會鬆口的。”

    “那該怎麼辦?慧主子等不了那麼久……”

    汐奚望著她眼中的急迫,只得輕聲勸慰,“你先回去山月閣,好好照顧慧主子,事已至此,也不是我們這些下人能扭轉的。”

    憐翠點下頭,剛要邁步,思忖下後小心翼翼說道,“慧主子得三月寒的事,園中之人並不知曉……”

    第十五章 化險

    汐奚心想她方才也是情急了才會對自己脫口而出,想來也是,這樣的病,若是被那些管事知道,那慧主子恐怕連個棲身之地都保不准,“你放心吧,我會守口如瓶,不會和她人提起的。”

    憐翠目露欣喜,汐奚將她送出醫善堂,望著女子漸行漸遠的背影,她單手按在胸前,感覺到晨起的那一縷陽光,似乎格外耀眼,拂開了陰霾,迎出亮光。

    汐奚雙目微闔,感受著突來的暖意,她明艷的小臉上,神情難辨。  

    “咳——”

    “咳咳——”

    五月盟內,三兩步之間,便能聽到輕微的咳嗽聲。

    賈管家行步匆匆,久經風霜的老臉肅穆莊重,他闖過東宮,直入內殿,“爺!”

    玄釁健臂展開,身後的侍妾正將黑色的長衫搭上他肩頭,一條蟠龍腰帶豪奢尊貴,圍住了男子精壯的腰身,見到賈管家近來,男子眼眸微抬,“怎麼了?”

    “爺,出事了。”賈管家面容凝重,臉色鐵青。

    玄釁從他臉上瞅出些毫端倪,他大掌輕揮,屏退旁人後方開口,“說!”

    “園中很多人突然得了三月寒,病勢嚴重。”

    “三月寒?”玄釁撫下袖口,俊臉陰暗,“那是什麼?”

    “是一種傳染病,若不能及時醫治,會全身潰爛而死,”賈管家語氣沉重,稍頓後,復又開口,“而唯一能治癒此病的,只有絳珠糙汁。”  

    玄釁目光凝下,俊眉蹙起,“有多少人得了這種病?”

    “數之不清,先前的症狀,只是咳嗽,要過三兩天才會完全發出來。”

    男子坐上首位,俊臉陰霾的嚇人,“這病是如何傳入園中的?”

    “正在查,據大夫所說,應是衣物水洗之間傳染,可是這樣調查,難度太大。”賈管家擺下腦袋,束手無策。

    玄釁一雙邪魅的眸子諱莫如深,微闔起的深邃暗涌波濤,“心,夠毒的!”

    “爺,是否要放藥?”賈管家小心問道。

    男子單手支起腦袋,似在考慮,賈管家站在身側,並不多言,這畢竟關係著五月盟內成百上千條性命。

    食指順過眉角,男子深思後,端起桌上清茶,“放,”他薄唇輕抿一口,眸子瞬間犀利如炬,“要領藥的,到東宮來,從我手中親自支出。”

    明媚高照,幾點光陽斜she入五月盟內。

    “汐奚——”  

    憐翠小步追上前頭女子,“爺同意放藥了,慧主子她有救了——”聲音激動,汐奚手肘被拉回去,憐翠欣喜萬分,“慧主子有救了!”

    “真的?”汐奚微愕,沒有想到這麼快。

    “方才賈官家吩咐下來的,我正要去東宮主子那領藥呢。”

    汐奚聽聞,毅然的小臉冷下幾許,“東宮,管藥的不該是醫善堂麼?”

    “上頭是這麼吩咐下來的,”憐翠低下聲音,將汐奚拉到邊上,“聽說園裡查的緊,這三月寒的病……我生怕是從慧主子那傳出去的,前兒我洗衣裳,這才發現她的一件貼身衣物不翼而飛,我惶恐……”

    汐奚瞅下四側,柔荑忙捂住女子小嘴,“這關係慧主子的性命,你休要胡說,不過是件衣衫,誰能查到山月閣來?”

    憐翠靜默,心也隨之安下。

    “快去吧,給主子領藥要緊。”汐奚將她送出幾步,女子來不及多想,便大步朝著東宮而去。

    背朝朝陽,汐奚拾起的步子有些沉重,她沒有別的法子,只能出此下策,攏起前襟,望著東方冉冉升起的暖陽,她面容凝重。踏入五月盟,就已經註定了前路的坎坷,為了想要得到的東西,她不得不算計一切。

    接連兩日,東宮內人群絡繹不絕,大夫守在殿內,把過脈,確認是三月寒後方肯放藥,且藥量精準,絕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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