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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釁落在手上的眸子陰沉下去,他放下手,抬起的視線充滿戾氣,“我會讓你看到,什麼是真正的殘暴。”
汐奚滿面吃驚,有些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不可以……”
外面,適時地傳來一陣敲門聲,是阿蛟的聲音,“主子,出事了。”
玄釁大步向前,殿門從外側被推開,只見阿蛟恭敬站在門外,“什麼事?”
“那些被遣散的婦孺去而復返,她們推著屍體,就聚在李府外。”
玄釁眼中閃過疑慮,那些都是百姓,按理說,如今該是沉浸在哀痛中,不會有這樣大的膽子,“走,去看看。”汐奚想起昨日的屠殺,心裡便惶恐陣陣,她趕忙跟上前去,守門的侍衛見玄釁沒有說什麼,也就不便阻攔。
李府大門緊閉,李大人焦急地徘徊在門口,見到玄釁,慌忙迎了上去,“權傾王。”
透過門隙,可以看見圍堵在外的百姓,老弱婦孺相依在一起,而板車上的屍首,則用破蓆子遮蓋起來。
大門打開後,又再度掩實,管家出去安撫人心,“各位鄉親,都回去吧。 ”
人群中,再度逸出哭喊聲,婦孺們爭相來到府門口,齊刷刷地跪了下來,就連小孩子也不例外,邊磕頭邊哭,場面極為悲壯。
“這兒不宜久留,你們還是快離開吧。”管家嘆息一聲,上前將幾個孩子拉起來。
“大人,求求您,讓我們見見李大人一面吧,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啊。”一名老婦以雙膝代步,挪跪著來到管家面前,眾人見狀,紛紛涌了過來。
管家左右為難,束手無策。
門裡面,侍衛首領抽出掛在腰裡的長劍,“權傾王,屬下這就出去,要是她們不肯離開,屬下便“送,她們一程。”
汐奚透過門fèng向外瞅去,婦孺們一個勁磕頭,臉上的神色,更多的是畏懼,而不是原先的傷心。被推過來的屍首,也都以蓆子蓋住,看不出裡面究竟是什麼。阿蛟見玄釁臉色難看,便請命道,“主子,還是屬下出去解決吧。”
此事並不棘手,只是甚為麻煩。玄釁點下頭,便要離開。
“將門打開。”阿蛟帶著幾名侍衛,站在門口。
“慢著,”汐奚抽回身,擋在眾人面前,“在沒有確認糙席下藏著的是屍體之前,誰都不能將門打開。”
“你這話何意?”阿蛟面色微惱。
“我只是謹防小心罷了,”汐奚並未將身體讓開,而是冷靜地端詳著身前每一位將士,“昨天,各位只是將屍首運出了城,試問,在一夜間,誰能弄來這麼多的板車?況且,要鬧的話,早就鬧過了,不會到現在還來送死。
死者為大,就算有再深的仇恨,誰都懂入土為安的道理,試想下,外面那些毫無反抗力的婦孺,行為是否算得上反常?”
眾將士聞言,皆覺有幾分道理,就連欲要離開的玄釁都站住了腳。
阿蛟小臉鐵青,她沒有爭辯,深知,一旦被汐奚說中的話,自己方才的義無反顧在玄釁眼中會有多麼魯莽。
李大人兩手緊張地來回搓著,玄釁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語幾聲,只見李大人點下頭,大步來到門後,以手指輕叩幾下。
外面,管家正不知如何應對,聽到敲門聲,忙將身子貼過去,“老爺?”
“讓她們將蓆子掀開。”
管家聽聞,點點頭後來到一名婦人面前,“將蓆子掀開。”
那婦人面色驚駭地抬起頭,她兩手放在膝蓋上,緊張的不知該如何擺放,“這……人都死了。”
“既然如此,為何不早日入土為安?”管家望向前頭一輛輛排開的板車,“我家老爺平日裡樂善好施,如果你們是手頭緊,等下,我讓下人送點銀子出來,拿到後,早點將他們安葬了吧。”
那婦人神色複雜,只是不住磕頭道,“求求您,讓我們見李大人一面吧。”
越是堅持,便疑心越重,安排好的弓箭手已經悄然潛伏在屋檐後,其中,為首的弓箭手瞄準一輛板車,咻地放出暗箭。
she中的同時,伴著一陣悽厲的慘叫聲,只見板車上的蓆子被掀開,與此同時,一名男子翻滾在地,手裡,還握著明晃晃的大刀。
“she箭!”
箭雨如林,尖亮的鋒利猶如針形般飛she過來,板車上的“屍體”一個個死而復生,以手中大刀抵擋的同時,死傷無數,還有大半人只得倉皇而逃。
府外的百姓原是受了脅迫,一問三不知,只說是被對方以性命相要挾,李大人出面,各家給了些銀子,也就遣散了。
原本,一件簡單的事,如今倒變得複雜了。
玄釁邁步走向二樓,跟在身側的阿蛟在經過汐奚身邊時,手裡的長鞭緊了緊,目光犀利。
來到二樓,汐奚一眼就看見施大娘坐在廳內,身邊站著幾名丫鬟,雖然手腳未束,卻也能看出身不由己。
“娘—— ”她焦急上前,卻被站在門口的侍衛給攔住。
玄釁率先走了進去,阿蛟緊隨其後,而汐奚,卻只能站在門外,“娘,你沒事吧?”
施大娘搖了下頭,面色和藹,臉上也沒有驚慌的神色,她看著玄釁坐到自己對面,“不知將我留在這,有何貴幹?”
玄釁輕啜了口茶,放下茶杯後,邊上的侍衛將一張紙條交到他手裡,玄釁嘴角勾起微笑,將紙條放到施大娘面前,“你自己看看。”
汐奚不知上面寫的是什麼,只看見施大娘面色突變,她心裡一急,推開攔阻的侍衛就要闖進去。
“讓她進來吧。”玄釁頭也不回說道。
她急忙來到施大娘身側,見桌上推開的,是一張畫像,模樣端莊高貴,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的身份,畫像上的人,雖然年輕,可汐奚還是一眼就看出,那是施大娘。
“想不到這地方,還藏著鄰國蕭敬王的王妃。”
施大娘對這稱呼,似是有些避諱,她閉了閉眼,目光別開,“你們認錯人了。”
“林城這地方,果然不容小覷。”玄釁食指在桌面上輕叩,神色異樣。
看來,他屠城的決定,是對的。
“娘 —— ”汐奚兩手落在施大娘的肩上,她回過頭來,和藹一笑,手在汐奚手背上輕拍幾下。
“我的兒子在哪?”
汐奚心裡一陣緊張,想起玄釁先前所說的話,她雖是不信,卻仍有些擔心。
“你的兒子,便是蕭敬王的阿哥,本王怎會怠慢了他?”玄釁狹長的鳳目掃過汐奚臉上的擔慮,他瞳孔微縮,有些不悅道,“將他帶上來。”
不出一會功夫,施夜便被推進了廳內,除了有些憔悴外,並沒有其它傷痕。
“娘,汐奚——”他見二人沒事。這才放下心來。只是瞬間。又拉住汐奚的手道,“你怎麼會在這,不是讓你跑的遠遠地嗎?”
她瞥過施夜關切的眼神,一下就看見玄釁眼中的陰鷙,汐奚抽出手,搖搖頭道,“哥,我沒事的。”
施夜轉過身去,望向玄釁,“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我只不過找回本該屬於我的人而已,”玄釁站起身,高大的身子再加上那一頭妖冶的銀絲,給人以無限的壓抑感,“是你自己,不自量力。”
“你 ——”施夜將汐奚護在身後,扭頭說道,“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
“我並不知道你們的來歷,但求你,將我兒子放了。”久不說話的施大娘突然開口,邊上,施夜語氣很硬,“娘,您別求他。”
“屠城之時,我並沒有打算放過一個男丁,何況,以他這樣的身份,我更不可能放。”
施夜並沒有聽出這“身份”二字的它意,施大娘拼命維護,語氣顯得分外急迫,“當初,要不是在鄰國過不下去,我也不會帶著他到這兒來,那邊的人,以為我們娘倆已經死了,我也沒有別的親人,如今,我只是最平凡的百姓而已,我們孤兒寡母,對你們構不成一點威脅啊!”
汐奚不知,施大娘竟也是如此命苦之人,堂堂王妃,卻淪落至此。
“主子,這個人,更加不能放,”阿蛟湊近玄釁耳邊,“不論她說的是真是假,謹慎為好。”
玄釁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汐奚見二人眉目默契,她上前輕聲安慰了施大娘幾句,“你們太小心了,該謹慎的時候,卻沒有睜眼。”
阿蛟知道她說的是方才那件事,心裡一陣氣惱,卻礙於玄釁在場不好發作。
“我逃出來後便一直寄居在施大娘家裡,從未見過有何異常之事,他們靠賣菜為生,你若不信,可以去山外面打聽打聽。”
“也許,這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阿蛟插嘴說道。
“一時之舉,才有可能是掩人耳目,而長此以往呢?”汐奚推開施大娘的手,“這雙手,不是尊貴的人該有的,他們只是普通的農戶,只想過安穩的生活。”
“哼,他們應該知道,藏匿你,就已經是死罪。”
汐奚仰起腦袋,與他爭辯,“他們並不知道我的身份,若不是他們,我也許早已淪落青樓,要麼,早就死了。”
玄釁瞳眸一怔,隱約有怒意燃燒起來。汐奚平緩下語氣,輕聲說道,“放了他們吧,你的怨你的恨,都是因我而起。”
心裡再怎麼有怨恨,可抓回來後,又能怎麼樣,殺了嗎?玄釁知道自己做不到,他振袖一揮,將桌子上的茶盞悉數揮落於地,眸子怒的能燃起火來,汐奚望向他大步走出去的背影,慢慢收回兩眼。
不一會,侍衛便進來將汐奚帶回了原先的屋子,而施大娘同施夜,則繼續留在這。
五月盟內,夜已深了,一輪瘦月高掛上空,無盡的黑夜,則像是吞噬了光明的血盆大口般,濃稠不盡。
惜翎蜷縮在外殿的矮榻上,她咬著被子,嚶嚶啼哭。雖然不想發出一點聲音,可濃重的鼻息以及抽泣聲,還是讓殿澤走了過來。
意外的,他竟沒有如往日那般發怒,而是靜靜地坐在邊上。
惜翎感覺到一抹陰影逼近,她咬住唇,抬起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睛,“對不起…少主,我,我將你吵醒了。”
殿澤沉默片刻,“今天的事,我聽說了。”
“少主,”惜翎聽聞,急忙想要解釋,“我沒有偷偷服用那桅子,虎子哥,他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