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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鬼轉世投胎,心裡積壓的恨本就充滿戾氣,對身邊的人均有害處,只不過小阿哥尚未成形,長此以往,只怕將自行滑落於腹中。”道士振振有詞,簡單幾句話,邊讓一側的景瑟臉色慘白,半個字說不出來。
“來人,將他拖出去!”玄釁揮袖將桌子上的酒樽掃落在地,眼中升騰起怒火,俊目也變得冷冽。
汐奚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額上,大顆大顆冒出冷汗,晶亮的瞳仁內,到處是熊熊燃燒的烈火,怎麼都撲熄不了。她難受地閉上眼睛,可是耳中,卻都是那噼啪的爆裂聲,仿佛要震穿她的耳腹一樣,這場火,顯然和小時候那場不一樣。
“不……不……”她害怕地蜷縮起雙肩,疼,仿佛沉睡了很久很久,在全身復甦過來,眼睛被那種通天的紅灼燙的睜不開,玄釁察覺到她的異樣,忙將她拉入懷中,“汐奚,你怎麼了?”
道士見她這幅模樣,抽出袖中的另一道符,轉身面向老太君,“厲鬼顯形,她前世是被烈火燒死的,所以,最怕火。”
“那可如何是好?”老太君面露慌張,並示意幾名丫鬟將景瑟從汐奚身邊拉開。
“老太君莫急,”道士篤定的將那符咒放在嘴邊,幾聲輕念,仿佛在施咒,他施力將它拋向前方,一下定在了汐奚額頭上。
胸口翻湧起巨浪,她面色接近慘白,一陣甜腥在喉間蔓延,汐奚強用內力壓下去,卻還是有幾滴血珠順著嘴角流溢出來。
“汐奚——”對面,惜翎驚得站起身來,沖了過去。
那名道士見狀,一掌將她揮開,“妖孽,看我不讓你顯出原形!”
汐奚虛弱地躺在玄釁懷中,老太君看見此番情景,趕忙從位子上站起來,道士接連取出幾張符畫,剛要扔出去,便被玄釁手中的酒壺砸中手腕,接連退了好幾步。
“權傾王,您當心……”
玄釁轉過頭來,眼中的怒火足以燃盡一切,咄咄逼人的氣勢,駭人無比,他一字一語道,“你若敢動她一下,我就斷了你的雙手,我才是妖孽,有本事,你讓我顯出原形來!”
“釁,”老太君氣急敗壞,只得站在上頭干跺腳,不敢接近,“來人,快將王爺拉開。”
“權傾王,”道士穩住身形,走上去幾步,“她被厲鬼纏身,是來復仇的。”
“復什麼仇?”玄釁擁著汐奚起身,大掌剛觸及到她腰際,才發現她全身滾燙,如置火爐般,“如果她真是厲鬼,如果她真的有仇要報,我會替她報!1”
那道士站在原地,進退兩難,只得望向台上的老太君。
“這樣的禍害留不得,釁,你休要執迷不悟。”
汐奚緊緊揪著玄釁的衣袖,這是她唯一的希冀,看著那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她不由心涼,如果,今日沒有了玄釁的護佑,她怕是會被活活打死在這吧?
這樣想著,手上的力便越抓越緊。
感覺到她的用力,玄釁轉過身,大掌用力將她額頭上的符咒撕去,那廂,道士急急呼道,“萬萬不可——”
“啊——”原先的聲音還未散去,就被一聲慘叫給代替,符咒在內力的催動下,直直刺入道士手掌,貫穿前後。
被揮倒在地的惜翎半晌才爬起來,殿澤看著玄釁臉上的緊張,並沒有出手,有他的保護,就已經足夠。
體力越來越虛弱,汐奚臉上淌滿了汗珠,她極力忍著,咬著唇的貝齒,已經深深刺入嬌嫩灰白的菱唇。
“權傾王,”道士忍痛挺起腰,“她是來向你復仇的!”
玄釁擁著汐奚,將她帶離開這,在經過道士身邊時,男子站住了腳步,“若是向我復仇,那定是我欠了她,她來討還,不論以何種方式,我心甘情願接受!”
109 含恨而終
汐苑內亂成一團,王大夫給汐奚把過脈後,也查不出所以然來,只說是驚嚇過度。
汐奚一直處在渾渾噩噩的狀態,玄釁令人將汐苑的大門緊閉,可老太君不依不饒,領了那道士前來,就在門外作法。
念念有詞的咒語,再加上園子上頭燒成灰燼的符畫,招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下人,不一會,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傳遍整個五月盟。
“老太君,快令人將門打開,如今厲鬼被我符畫所傷,我們應當一鼓作氣。”
“釁,”老太君又氣又急,將那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擲,“裡頭的人快將殿門打開,如若不然,我一個個治你們的罪。”
那些守在門口的侍衛丫鬟面面相覷,沒有玄釁的命令,是斷不敢去將門打開的。
汐奚無力地枕在榻上,身上,冷汗濕了一遍又一遍,她兩眼模糊朦朧,分不清楚自己是夢是醒。玄釁在邊上擔憂不已,奪過丫鬟手中的濕巾後擦拭著她的前額。
曾幾何時,這份溫柔,她刻骨銘心!
肩膀被什麼人給推了一下,汐奚向前跌去,抬起頭來向上望,這兒仿佛是地底下,陰暗cháo濕,還有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息。
她知道,她已經死了,被活活困在大火中,燒成了灰燼!
邊上,陰風陣陣,有小鬼在那說,凡是到了這兒的人,都得令你死個清楚,明明白白。
眼前的黑暗慢慢在散去,她的眼中出現一片高牆紅瓦的深苑,門口,兩座石獅威武有力,一路走進去,翠綠的樹木成排縈繞於園內,不遠處的涼亭,有嚶嚶說話聲。
“妹妹你看,這幾塊綢緞都是上好的絲質,你快選上一匹,做出來的錦衣穿在你身上,肯定好看無比。”
“夫人,”女子在推諉,“我那料子還剩許多,您留著自己用吧。”
站在地府內,她知道那名女子就是自己,這一幕幕,歷歷在目,怕是三生三世都難以忘記。
“同我還客氣什麼,”夫人將其中一匹最上乘的綾羅選出來,放在她身前,“在這兒,我們就是親姐妹。”
女子動容,眼眶有些發紅,她伸出手來,手紙輕輕摩挲著那柔滑的綾羅,“這是自然,在我心中,夫人就和我的親姐姐一樣。”
夫人將她的手拉過去,溫和的嘴角輕勾起,眸內,真誠無比,“妹妹放心,在這兒,只要是我有的,就不會少了你的。”
女子翦眸內溢出感動,她回握住夫人的手,緊緊用力道,“夫人您想要什麼,只要同我開口說一聲,我有的,我也一定願意傾盡所有。”
二人相視而笑,她斂下眼瞼,卻並未發現夫人眼中的異樣,望著她明媚精緻的小臉,夫人瞳仁內的閃爍逐漸暗淡下去,“奚,若是爺能用對你一半的心對我,就好了。”
女子微螓首,陽光般乾淨的眼眸內真摯赤誠,“夫人,爺經常在我跟前提起您,在他的心中,您亦有著別人不能取代的地位。”
夫人站起身來,在背過去的一瞬間,眼神充滿怨恨,而這一切,都是當初的她未能察覺的,“但願如此。”
“夫人,夫人,爺回來了。”那廂,一名丫鬟匆匆而來,二人忙要過去相迎,就見男子已經走了進來,高大挺拔的身子穿著一襲絳色長袍,五官俊朗,魅惑無比。
汐奚彎腰行禮,雙膝才軟下去,就被一雙手給拉了起來,男子看了看邊上的夫人,“你也起來吧。”聲音清淡,甚至,帶著三分距離感。
夫人斂眉站到邊上,男子從袖中掏出一個精美的盒子遞到她面前,女子一怔,受寵若驚地接過去,打開一看,見是一支閃閃發光的金步搖,價格不菲,“妾身謝過爺。”她愛不釋手,捧在手裡,生怕化了。
汐奚見她開心,自然地挽唇,男子執起她的另一隻手沒有鬆開,夫人亦很好奇他會給汐奚準備怎樣的禮物,便將那步搖小心收起來,藏在了袖中。
男子攤開掌心,上頭,躺著一枚平凡無奇的戒指,金屬質地的圓環,也沒有好看的樣式,微微泛著冷光。夫人乍一看,莞爾,不過是一樣破東西罷了,比起自己的步搖,自然是差了一大截。
汐奚伸出手去,臉上並沒有失望的神色,反而,充滿欣喜,男子手一握,將那枚戒指牢牢抓在掌心中,“這樣東西,又一個很特別的意思。”
她小臉輕揚,邊上的夫人亦想聽聽看,“是什麼?”
男子再度攤開手掌,將那枚戒指取出來後,慢慢套在女子纖細的手指上,“這是我從一個異國商人那買來的,他說,用這個東西,就能套住一個人生生世世,這個手指上的經脈,直通心口,套住了它,就算是不小心分開,終有一天,也會找到對方。”
她眼眶酸澀,淚水有些止不住,男子緊攥著她的手,另一手,環過她雙肩,將她往不遠處的寢殿帶去,看著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夫人臉色發白,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老遠後,她這才將袖中的步搖拿出來丟在地上,滿心憤怒統統發泄在那一雙踐踏的腳上,直到那步搖支離破碎。
幾天後,府外忙碌的張羅著,男子準備出去談一筆買賣,起身時,見她還在熟睡。
額前,淡淡的一吻,成了永別。
夫人將要準備的東西全部備齊,正在收拾他的衣服時,就見男子走了進來,她忙上前,“爺,起身了。”
男子掏出一包東西遞到她手中,“這是我特意帶回來的,囑咐府里的大夫好生煎熬,每日給她服一次。”
“是,”夫人乖順的將東西接過去,“爺,這是何物?”
“你按照我的吩咐去辦即是。”男子並沒有多做解釋,外頭,管家進來催促,他匆忙起身,來不及同她告別一聲,就出了府。
汐奚站在陰暗的地府內,上面,是一面陰陽鏡,能將死前發生的事看個清楚。
陽光照得有些刺眼,夫人親自端著藥碗來到她房內,那時候,汐奚才起身,面上微微有些不悅。
“妹妹,是不是為爺的事還在不開心呢?”她將藥碗放下,拉了她的手走到桌子跟前,“爺天還未亮就走了,這筆買賣關係重大,許是看你睡得熟,沒忍心叫醒你。”
汐奚雙手枕在圓桌上,下巴輕磕上去,“我醒來一看,邊上都涼透了,心裡便有些不適。”
夫人側過身子,將那碗藥端過來,用湯勺輕輕攪動幾下,“妹妹,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這是爺走的時候吩咐大夫準備的,許是覺得你身子弱,想要給你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