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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奚揚起的笑黯然下去,她屈起雙膝,兩手抱住膝蓋,“你,定也恨死我了吧。”
殿澤雙手枕於腦後,舒適地躺下身子,俊朗的面容沐浴在初暖的陽光下,有些令人睜不開眼,“你惹惱了釁倒是真的,沒有想到,你進入五月盟的目的也是為了名冊。”
汐奚菱唇輕咬下,不想多作解釋,腦袋不由轉向一邊。
殿澤闔起的眼眸在聽不到女子的回應後緩緩睜開,修長的上半身支起,俊臉陡然湊近汐奚耳畔,細緻的眉眼放大呈現,“臉皮怎會生的這麼薄,再說,我說的也是實話。”
汐奚轉過小臉,突然對上的俊顏讓她猛地杏目圓睜,“我……我沒說你說的不是實話,照理說,你該分外討厭我才是。”
“我沒說不討厭你,”殿澤鳳目含笑,學著她的話,“可是,我好像對你討厭不起來。”
她面露疑惑,揚起眉梢,只是瞅著他。
“雖然在北荒營內,你很不識抬舉,到了五月盟,又三番五次惹事,不過,我倒不是真的很討厭你。”至於為什麼,就連殿澤自己都分不清,而這些話聽在汐奚耳中,倒像是受了萬般榮幸,她毫不掩飾地勾唇,巧笑倩兮。
殿澤睨著她的側臉,在汐奚轉過頭時,他不自然的將視線別開,方才,差點就跌入她的笑渦中,難以自拔。
女子單手拂開發絲,微笑說道,“謝謝你的,不討厭。”
笑意所柔,殿澤不由展顏,純淨剔透的眸子幽深黑亮,“你知道麼,世上有一種女子,偏偏令人不想自私的獨占,只想將她擁在杯里。”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般細膩的話,他的感情,就同他的雙眼一樣,定是分外純淨的吧,“那,是怎樣的女子呢?”
就同你這般。
這句話,殿澤藏在了心頭沒有說出口,涼薄的唇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他再度躺在革地上,單腿屈起,狹長的雙目斜睨著汐奚的側臉,這個早晨,冷冽散去,真正是溫暖的很。
直到午後,太陽照she在頭頂有些刺眼,汐奚頓覺飢腸轆轆,這才起身回到東苑。
白虎廳。
蒼勁的三字印刻在紅木上,懸掛在大廳中央,正位,一張虎皮平鋪在椅把上,成嚴肅聘。另一側,則是擺放著兵器架,更顯廳內幾分殺氣肅然。
“你說什麼?”一道聲音,突兀而來。
廳中央,男子一身墨色長袍,粗狂的臉上略帶勘黑,“回爺的話,昨夜,中書令遇刺身亡,全家被滅口,無一倖免,中書令府,被一把火燒盡,屍骨無存。”
玄釁修長的指腹擊過落在唇畔的杯沿,眸內,諱莫如深,男子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表情,眼皮微微垂下,只見他隨手將上好的紫砂杯放置於一邊,“哈哈哈——”
慡朗的笑聲伴著滿腹開杯,玄釁右手一聲重擊,落於桌面上,杯盞輕顫,“總算除了這心腹大患。”
“爺,可是,最近這些時日,很多官員都被秘密殺害,朝中,已經人心惶惶。”
名冊丟失,玄釁早便料到會有這一日,“還請李將軍多費心,能護的,儘量保住他們性命。”1
1“爺,這次暗殺,定是三王爺派人幹的,您要處處當心。1”李將軍面有擔憂,挺拔魁梧的身子站的筆直。
1“名冊是從我手中丟的,”玄釁雙膝輕彎,站起身來,“當初若不是我留有一手,只怕,真的是得不償失。1”
“爺的意思是?1”
“丟失的名冊的確是真的,裡頭記錄的,均是我們秘密聯絡的官員,只不過,在名冊丟失之前,我在裡頭加上了一個人的名字。1”玄釁面朝白虎廳外,晦澀不明的俊臉上,神秘莫測。
1“爺是說,中書令!”1李將軍面露吃驚,音調激動的不自覺提高。
“對,據派出去的人回報,中書令乃是太子身側的人,平日裡,掌管一些機要事件,如今中書令被害,那本名冊,定然是落在了三王爺手中。”1玄釁篤定,滿是把握。
“可是,覬覦名冊的,不止三王爺,爺怎能料定?1”
“名冊若是落在太子手中,他看見中書令的名字,定會懷疑名冊真假,當初,覬覦最甚的,便是太子同三王爺,他們四處高懸賞金,為的,便是第一個除去我身後的勢力。”1玄釁倚在殿門上的背影修長有力,早在認識汐奚前,他便已在名冊上添上了一筆,防的,是所有人,而非她。如今,中書令遇刺身亡,便也間接說明,汐奚是三王爺的人。
食指撫上眉宇間的愁思,蹙起的眉心,點起濃濃化不開的惆悵。
“爺,”1李將軍望向他蕭索的背影,上前,“爺不必擔心,太子一旦知曉中書令遇刺,定會徹查此事,不肯善罷甘休,到時候,三王爺怕是難逃嫌疑,名冊真假一事,也很難說清楚。”
玄釁緩下肩頭,指尖在環起的手臂輕輕敲打幾下,狀似漫不經心開口問道,1“他的身體怎樣?”
李將軍面容暗下,微嘆口氣,“據御醫所說,皇上身體並不好,如今,宮中由太子主事,臣想見皇上一面,實屬困難,三王爺那邊,也在趁勢而動。”
“宮中匯集名醫,怎會有治不好的命?”玄釁將問題糾纏在皇帝的身體上,低緩的聲音,更像喃喃自語。
“六皇子……”1
1“這兒沒有六皇子!1”玄釁冷聲打斷,步子,變得堅毅無情,旋身在邊上落座,1“你先回去吧,當心行蹤,不要被發現。 1”
“是。”1李將軍躬身向外退去。
玄釁五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擊,晚風漸涼,午後那許暖陽早已隱退,大空陰沉沉的,壓下來,令人心口好像要喘不上氣一樣。
“變天了。”玄釁薄唇間,輕逸出這幾字,既然是被遺棄的,為何還要有所惦記,哪怕是一點點,都不可以。
用過晚膳,汐奚單手托腮,雙目盯著那樽不斷飄逸出薰香的貔貅熏爐,她若有所思,指尖在面頰上輕撫,氤氳的淡淡輕霧,在室內揮散開。
殿門忽然被一道掌風震開,汐奚慌忙起身,下意識中想要避開,卻被迎面而來的掌風波及,整個人撲倒在桌面上,點燃的明火連帶水晶燈盞被摔摜在地上,支離破碎。
“九,九哥—— ”1汐奚滿面怔忡,雙手撐起身,1“你怎會…”
“說,名冊在哪?”路聖爵隨手一甩,將殿門重重闔上,大掌猛地攫住她肩膀。
“名冊?1”汐奚眸中帶著迷茫,雙肩試著掙扎,1“名冊不是在你手中麼,九哥,你這話何意?1”
“名冊是假的,”路聖爵狠狠將她甩開,1“就是因為你的失手,我們殺錯人了。”
汐奚滿面怔仲,久久反應不過來,她強自平復內心的悸動,1“名冊是假的?”
“最好,不是你在騙我,”路聖爵單手撐在前額,暴怒的氣息已經斂下大半,語氣恢復平靜,1“看來,他對你還是沒有放下心,最終留了一手。”
汐奚驚怔,身形一崴,重重坐了下來,呆滯的小臉久久反應不過來,心痛的感覺,順著僵硬的四肢不斷蔓延向心房。她揚起嘴角,一聲聲笑,從最初的壓抑轉為肆意。背叛?這樣的罪名壓在她身上已經夠重了,玄釁,他連最初的信任都沒有給她,又何來背叛之說?
更甚者,他是借她之手,除掉了心腹大患。
汐奚將纖細的手掌遮住面部,隱忍的情緒,透過不斷顫抖的十指傳遞出來,只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他的斥責,他的憤怒,都是因為她的背叛,他所謂的背叛。
“真正的名冊,儘快找出來。”路聖爵別開視線,刻意忽略她眼中的失落。
“我不會再答應你的要求,”汐奚冷然拒絕,先前,她亦是不得已而為之,“我不想再被扯進去,你們的事,同我何干?”
“硬氣了不少,”路聖爵起身,腳步逼上去。“難道能左右你心的,只有他嗎?”
汐奚緩緩站起身,面露警惕。
“不要露出那樣的眼神。”路聖爵單手撫在汐奚腦後,將他拉向自己,“別以為你現在已是自由身,就在你離開的那日,守衛在後山上頭發現了他的身影,人已醒來,只不過分外虛弱……”
“此話當真?”波瀾不驚的眸子,總算泛起點點漣漪,汐奚忍不住伸出雙手緊揪住路聖爵的衣袖,“他現在怎樣?”
男子俊目垂下,落在她焦急的雙手上,面色閃過梢縱即逝的不悅,“你若聽話,他自然能安然無恙。”
“你威脅我?”
“汐奚,這並不是第一次,你應該知道我說的出做得到。”毫不留情的話語,隨著清冷的氣息,一下下扑打在汐奚小臉上。
眸子裡頭,那琉璃一般溫暖的光澤突然黯下去,本以為,她可以躲在這,貪戀的享受這一份不屬於她的寧靜,就算是逃避也好。
“我怎知名冊是否真假,”汐奚別開小臉,說出的話,不帶情緒,恢復成清冷,“就算是再次得手,亦不能保證它不會出錯。”
路聖爵環起雙臂,精銳的眸子時不時瞅向外頭,生怕泄露行蹤,他知道汐奚已經鬆了口,“真正的名冊,只有玄釁知道。”
“他對我,不會再有信任,”汐奚搖下頭,“我們這樣,太冒險。”
“我知道,這卻是唯一的法子,”路聖爵旋身,一手輕落在汐奚頸後,卻不小心碰觸到她的傷口,女子疼的倒抽一口冷氣,“怎麼了?”
“沒什麼。”她別開身,並未在意。
路聖爵將掌心貼上汐奚後背,“你受傷了?”
“回到這,我還能奢望有怎樣的待遇?”汐奚不自然的想要將他手掌擲開,卻被男子一個用力,將她壓在懷中。
“終有一日,我定能將你留在我身邊,好好呵護。”
溫柔的語氣,完全不像是出自九哥口中,這名男子,她始終看不透,掙紮下,卻被更用力的擁住。
氣息,雖然猶帶冷列,卻不失溫暖。
鼻翼間,女子淡淡的體香味比世上最好聞的花兒還要芬芳,路聖爵不免失神,這似乎太不像自己,一碰上她,他就會失控。若不是因為名冊,他多想將她留在自己身邊,為了他想要的,卻不得不,將她給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