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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士心裡叫苦不迭,這下可如何是好?
“釁,你好大的膽子,這同屈打成招有何兩樣?”
汐奚攏緊了披風,看來,他們說什麼,老太君都不會相信的。
玄釁眯起了眸子,居高臨下的態度,令他有些失去耐性,“覓娘,我終於明白了,你一旦認準的事,就算真相擺在你眼前,你也不會動搖,既然你意如此,我也沒有好說的。”
“釁?”老太君有些吃驚,玄釁這樣的態度,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她憤怒的兩眼不由轉向汐奚,“你居然這樣同我說話?”
“時候不早了,覓娘您先回吧。”男子有些頭疼,令人將那道士拉下去後,扶著汐奚進了屋子。
邊上的丫鬟三番五次相勸,老太君這才揮袖而去,汐奚坐在榻前,她們之間的芥蒂,怕是很難消除的。
連夜,玄釁將王煜留在殿內,汐苑全部的丫鬟都被喊來,通宵達旦,也要將梔子給找出來。然而,那無色無味的東西,想要一時半刻令它顯出原形,何其困難?
那廂,惜翎忐忑地跟在殿澤身後,男子心裡有事,故而腳步變得很慢。二人各懷心事,才踏入西宮,外頭便急忙跑來一名丫鬟,“少主。”
殿澤回頭一看,見是老太君身邊的人,“何事?”
“回稟少主,老太君方才從汐苑回來就一直抑鬱不快,這會,身子抱恙,好像有些發燒。”
殿澤想也不想地轉身向外走去,“找大夫了嗎?”
“找了,大夫也開過藥了……”
惜翎望著二人漸行漸遠的身影,剛要跟上前去,就見右側一扇朱漆紅的大門吱呀打開,從裡頭走出名身著淺綠色衣裳的丫鬟,“小夫人,新夫人有情。”
她心裡咯噔一下,兩個腿微微有些發顫。
那丫鬟見她沒有動作,便抿起了笑,“怎麼,還要新夫人親自來請不是?”
她一個回神,哪敢怠慢,只得拾步上前,走進寢殿時,丫鬟折身出去,將門給帶上。
尚雲先行從晚宴回來,這會,已經換了寢衣,卻並未睡在床榻上,而是倚在一側的貴妃椅上,惜翎走近幾步,見她闔著雙眼,似是睡著了。她不敢去叫醒她,只得畢恭畢敬地站於邊上,倦意襲來,她不得不強打起精神,掐了自己好幾下,才微微緩過神來。
一個時辰過去了,尚雲這才翻個身,悠然醒來。
“見過新夫人。”惜翎趕忙行禮。
“哎呦,睡了一會,這肩膀就酸的難受,”尚雲單手捶了捶肩,見她杵在那不動,臉色立馬轉冷,“還不過來給我捶幾下!”
她輕應一聲,忙上前給她捶肩。
“左邊些,輕些,你想謀殺我不成?”尚雲語氣很重,側過頭去睨了她一眼。
惜翎愈發小心翼翼,忐忑地做事,見她還算乖巧,尚雲這才不再苛刻,“對了,少主終日不出西宮,都在做些什麼?”
“回新夫人,奴婢白天都不在少主的寢殿內,有時候就見他看看書,畫幾幅畫。”
尚雲顯然對惜翎自稱奴婢很是滿意,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倚回榻中,“白天不知道,那晚上呢?”
惜翎知道她想問什麼,“奴婢,奴婢並不知道。”
“不知道?”尚雲雙目斜睨向她,語氣犀利,“睡在一個榻上,連身邊的男人在做些什麼你都不知道?”
惜翎咬著下唇,神色為難,尚雲忽而一笑,“是不是,少主並未再碰過你?”
一語說中,她只得點了點頭。尚雲笑意漸染,須臾後,方慢慢冷下臉,“你這樣可不行,老太君那邊,可催的緊著呢。”
望著惜翎垂下的小臉,尚雲自榻上起身,越過她身邊來到桌子前,“到時候你辦事不利,老太君又得怪在我頭上了。”
她心中有委屈,卻不得不說著違心的話,“對不起,新夫人。”
“這樣吧,看你如此乖巧的份上,我就幫幫你。”尚雲親自斟上一杯茶,她示意惜翎過來,恰巧這時,殿門被打開,從外頭湊進來一個腦袋,“新夫人,少主回來了。”
尚雲揮了揮手,在殿門重新闔上之際,她從袖中取出一顆藥丸,放入茶水中,只見那白色的藥丸遇水便化成粉末,速度十分迅速,“將這個給少主服下,今夜,准能成全你的好事。”
“這……”惜翎一猜便知道是什麼,“這不行,新夫人……”
“做事哪能像你這般婆婆媽媽的?再說了,這是老太君的意思,明兒一早,她若知道你沒有按照她的吩咐做,看老太君怎麼收拾你!”尚雲半是威脅半是勸慰,將桌上的茶杯硬塞到惜翎手裡,“還杵著做什麼?快去啊。”
身子被向前一推,殿門也在此時被打開,尚雲見她還在猶豫,語氣便冷冽下去,“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一切,明日,你若害的我被老太君責罰,我也不會饒過你的!”
惜翎忐忑難安,她舉步維艱,走了出去。
身後,尚雲面容陰冷,先前的那名丫鬟從外頭走進來,將殿門緊緊闔上,“你為何讓我這麼做,真是便宜了這賤人!”
“新夫人息怒,”那丫鬟上前,攙扶著她在邊上坐下,“夫人想想看,少主最恨的是什麼?”
尚雲強壓下怒火,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
“少主最忌憚人家對他用藥,況且這個人,還是小夫人。”丫鬟嘴角勾起笑,尚雲一想,臉上立馬轉晴,“哈哈——這會,我看她有幾張嘴能說清楚。”
惜翎躊躇不前,端著茶杯的手隱隱有些發抖,聽的細緻些,還能聽到杯盞的顫抖聲,殿澤坐在桌前,單手撐起前額,一副疲勞的樣子。
聽到腳步聲,男子有些不耐煩地抬頭,“你怎麼還沒睡?”
“奴婢在等少主回來,”惜翎用力咽了口氣,她戰戰兢兢上前,將那茶杯放在桌上,“老太君沒有大礙吧?”
“無事,”殿澤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煩躁,“只是一口氣憋在心裡,”他抬了抬頭,望向惜翎,眼神不悅,“我吃飽了撐得,幹嘛和你說這些。”
見她還站在這,殿澤揮揮手,“你先下去歇著吧。”
惜翎應答一聲,兩眼心虛地落在那杯茶上,殿澤並未發現她眼中的異樣,正好口渴,便隨手拿過方才的茶杯,遞到嘴邊。
“少主——”惜翎一顆心懸到嗓子眼,驚聲開口。
男子頓住動作,奇怪地望著她。
制止了,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惜翎看著殿澤那雙乾淨的眼眸,心有不忍,她強自鎮定,“茶水涼了,奴婢去給您換一杯來。”
殿澤拂開她的手,搖搖頭,“無礙。”說完,便要湊近了再去喝。
惜翎大驚失色,也顧不得那麼多,竟是伸出雙手去搶,僵持的動作下,殿澤一下起疑,“這裡面放了什麼?”
冷冽的語氣,將先前那份疲倦無力感全部揮去,男子俊目微睜開,一瞬不瞬睨著她,惜翎神色緊張,差點就哭了出來,“沒,沒什麼,只是茶水涼了。”
“我不介意茶水是否涼卻,”殿澤脾性倔強,無奈,惜翎抓著的兩手死死不肯撒開,“這裡面若沒有問題,你將它喝了。”
她一怔,如今真是騎虎難下,老太君那邊,斷然不會放過自己,殿澤將她雙手拉開,將那杯茶水遞到她面前,“喝了!”
他目光森然,同平時那份清然截然不同,惜翎知道下藥一事,是殿澤最大的忌諱,可她亦沒有別的選擇。望著那杯茶水,她咽了咽口水,心想,應該不會出人命吧。一個狠心,她從殿澤手裡將茶杯接過去,脖子一仰,將杯子裡頭的水一滴不剩喝到肚裡。
水,已經涼透,咽入喉間冷的她不由一顫。殿澤見她喝了下去,也就沒有再理會,“去倒杯溫的過來。”
惜翎惶恐答應,不多時,就倒了另外一杯,殿澤服下沒多久,就自顧上塌歇息。
萬籟俱寂,月黑風高,卻唯有汐苑仍舊一片燈火通明。
丫鬟嬤嬤們忙個不停,汐奚窩在內殿,瞅著那熏爐出神。玄釁余怒未消,故而殿內搜查的諸人一個個均是小心翼翼,生怕再次惹惱了他。
如此大費周章,再看玄釁疲倦地不曾合眼,汐奚頓覺心裡有些寬慰,“釁。”
“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玄釁神色立馬緊張起來,汐奚笑著搖搖頭,伸出的兩手勾住他的脖頸,“你說,人有沒有前世?”
她直直望入他的眼睛,男子奇怪她為何會問出這樣的話來,他細想下,還是搖著頭道,“我不信前世,我只念下輩子,下下輩子。”
“為何不信?”汐奚執意,試探開口道,“興許,前生,你真的是有負於我。”
“若真是那樣,我用現在的一輩子去償還,可好?”玄釁認真地看著她那雙熠熠生輝的晶眸,“也有可能,真是我虧欠了你,才讓你這輩子找到我。”
看來,他對前生的事情,完全不記得。汐奚枕在他肩膀上,五月盟,完全不輸給後宮的那個大染缸,這裡面的人,真心,假意,她已經累的分不清楚了。
畫束在外張望,以為汐奚睡著了,她便躡手躡腳進來服侍,見熏爐里的香料差不多用完,便取來一包新的,準備放進去。
“這是什麼香?同之前你用的好像不同。”玄釁隨口問道,汐奚慵懶地將面頰在她頸間輕蹭下,“不是你讓人送來的麼?據說是異國的東西,還特別稀罕呢。”
玄釁身形一僵,臉色難看,“園內幾時有這樣的東西了?”
此言一出,不光是畫束,就連汐奚都一怔,她輕退開身,那畫束嚇得趕緊跪在地上,“王爺息怒,那東西是賈官家分派送來的。”她一急,眼眶內淚水盈盈,想來自己也真是倒霉,怎麼每件事都能扯上她?
候在邊上的王煜心領神會,他走上前,將那包未開封的香料掂在手中,取出銀針試探,一看,果見上頭成了烏黑之色。
“除了這些香料,還有什麼?”玄釁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壓迫而來。
畫束急忙從一個小屜子裡面找出幾樣東西,舉過頭頂呈現在玄釁面前,“回王爺,還有這幾根香燭。”
王煜照例一驗,同方才的結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