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爺。”邊上的暗衛因保護他而被she殺,玄釁的眼中,卻什麼都看不見,他知道汐奚內力被封。身陷危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她護在自己羽翼下。哪怕是死,也要在他閉眼之時,看她活著。
茹妃面露憤怒,朝著三公公遞個眼色,“你去,將她帶出來。”
“娘娘。”三公公嚇得雙腿直打顫。兩眼望向那具燒成灰燼的屍首。“娘娘饒命。饒命啊。”
“沒用的東西。”茹妃低聲咒罵。自行上前一步。單手將三公公拽到跟前,一把推了進去,“本宮不信,她有多大能耐。”
三公公不敢違命,只得戰戰兢兢將雙腿探向前。伸手不見五指。一腳才跨出去,便哐當一聲,踢到了什麼東西。他嚇得當場怔住。不敢再往前。茹妃跟在他身後,見他止步。心頭不覺七上八下。“怎。怎麼了?”
“娘娘,奴才讓外頭的侍衛進來,將這兒的燈點上吧。”
茹妃細一想。忙旋身準備跨出去。“你留在這。本宮出去喚人過來。”
才走出一步,身子卻被猛地撲倒在地,茹妃嚇得一聲尖叫。“啊,狗奴才,滾開!”脖子間,熟悉的液體再度流淌下來,從餘熱轉為冰冷,不過一刻時間。粘稠的血液汩汩而下。壓在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她急忙想要爬起身。衣領卻被身後的柔荑緊掀住。“起來!”
“不。不要殺我…”茹妃被拽起身,眼前,寒光乍現。尖銳的刀鋒已經架上她脖子。“出去!”
走出大殿時。已經沒有了王公公的身影。茹妃腦袋微揚。走出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傷到自己。汐奚沒有時間同她耗著。一把抓住她頭髮。幾乎是拖著走了出去。心有牽掛。直到望見玄釁安然無恙,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讓他們住手。”
“放了我,”茹妃冷靜下來。身形狼狽。“你逃不出去的,何必同一個妖孽陪葬……”
“啊……”
話未說完,卻見汐奚一把掀起她頭髮,將女子光潔飽滿的前額用力砸在邊上的赤金鎏銅柱上,頓時,鮮血如注。她湊近茹妃耳畔。切齒咬著的字。一個個吐出來,“再讓我聽到一聲妖孽,我就將你舌頭連根拔出來!”
血漬濺落在濃密的睫毛上。茹妃兩眼睜不開,嘗到了痛。語氣立馬軟下,“快,快住手。”
劍鋒,還是劃開了女子白皙的脖子,汐奚兩手輕抖,差點便抑制不住情緒,妖孽二字。深深扎入她心口,玄釁觸及到她眼中的哀痛,心房處頓覺奇暖融融,她是第一個。為自己拼死相護的人。
妖孽這二字。聽得太多,就在他麻木,甚至想要放棄之時,汐奚的出現,又讓他再度不甘,即便是垂死掙扎也好。
雙手押著茹妃,汐奚走到內苑中央,站在玄釁身側,舉目望去,她一手指向皓月之下,“讓他們全部退下,誰若敢輕舉妄動,我第一個讓你變成馬蜂窩。”
“退下,全部退下,”茹妃聲音沙啞。身子瑟瑟發抖,“不要殺我。”
御林軍收回攻勢,卻並沒有就此退下,茹妃見狀。軟下的眼神再度犀利,“今日本宮若有半點差他,明日,皇上定要你們全部陪葬!”
為首的侍衛,第一個收回長劍,潛伏在廊檐上的弓箭手也逐一退出去。跟來的幾名暗衛來到玄釁身側,“爺,事不宜遲,趕快離開這裡。”
墨色的瞳仁睬過地上橫陳的屍體。玄釁單腿跨過去,一手抓住汐奚的手腕。她動也不動。茹妃連呼吸都放得很小心。生怕會被利劍所傷。
“汐奚,”玄釁輕喚,大掌將她僵硬的柔荑握在掌心中,輕輕搓揉,“沒事了,我們回去。”
“釁。我不喜歡這裡。”汐奚回過神,小臉上沾著乾涸的血漬。“我們快離開。”
步子僵硬,茹妃指了指她手中的劍。“能不能。先,先將我放開?”
屋檐上。一輪明月當空懸掛。烏雲擁擠。在吞掉半邊皓潔時。冷不丁。從暗處飛she出一支冷箭。玄釁單手將汐奚用力一推。身子來不及避開,手臂被撕裂穿透,沉悶的聲音聽在汐奚耳中,卻如驚雷。
“釁!”她踉蹌地站穩腳跟,扶持住茹妃的手不曾鬆開。“快。將爺送出宮去。”
幾人飛快順著長廊退離,汐奚將茹妃押在身前。御林軍虎視眈眈。卻不敢上前。宮外的馬車早已守候,見到幾人,馬夫忙將轎簾掀開。“快上車。”
“啊……你們已經出宮,快將我放了。”茹妃面色痛苦。跟著的腳步踉蹌無力,汐奚將她押上馬車,橫在她脖子上的劍依舊沒有移開半寸。
道向而行,汐奚坐到玄釁身側,小臉上滿是汗漬。“你怎樣?”
“汐奚,放心,回到五月盟的地盤,沒人能拿我們怎樣。”玄釁挽起衣袖,馬車肆意飛揚,離那座皇宮越來越遠。汐奚單手掀開轎簾。確定安全之後,將橫在茹妃頸上的長劍收回,“這人如何處置,乾脆殺了。”
茹妃大驚,兩眼驚恐地望向玄釁。“釁。這……”
玄釁正起身,只是冷冷地睨一眼,“殺了這種人。髒了自己。滾!”他伸出一腿將茹妃踹出轎外,牽連的傷口一陣撕裂,汐奚忙雙手扣住他的手臂,“不要亂動。”
用力撕開袖口。那支箭橫穿手臂。觸目驚心,汐奚焦慮萬分。一時半刻還回不到五月盟,若是這樣下去,怕整隻手臂就有可能這麼廢了。
“怎麼辦?”她聲音急迫。
“拔出來。”玄釁劍眉緊擰。汐奚將馬車內的燭火點亮。雙目湊近。“不行,這傷口有毒。”
濃黑的血漬將白色的袖口浸濕了一大片。玄釁低眸一看。“果真是。不將我置於死地,寢食難安。”
汐奚察覺出他話中的苦澀,顛簸的車輪碾過細碎的石塊,她驚出一身冷汗,“爺,我們在前面找個地方歇下,將毒取出來。”
第六十二章 身世
毒液順著手臂的傷口蔓延,古銅色的肌膚,好大一塊成了烏黑。
汐奚掀開轎簾。半個身子探出去。“在前面找個地方歇下,他們應該不會追上來。”
馬夫輕揚起馬鞭,啪的一聲,伴著響亮的應答聲,“是。”
荒無人煙,馬車駛過一片綠原,方圓均沒有見到一家農戶,馬夫觀望再三。只得將馬車駕入一片茂感的林子。卻不料才靠近森林。馬兒便不肯再上前。
“吁——”
男子下馬,一手牽起馬僵。用力扣住套著馬兒脖子的韁繩,傾倒在地的殘枝斷木阻擾了前行的腳步,氤氳的水霧縈繞在半空。濕氣。粘人。
“爺,這兒沒有別處歇腳的地,只有這片林子還算安全。”馬夫將繩子系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身側,幾名暗衛如影隨形。
汐奚掀開轎簾瞅了瞅,“就這吧。你去找些干架禾過來。”
車內的燭火已經燃盡,汐奚不得已。只能將玄釁攙扶下馬。讓他躺在鋪著柴禾的地面上,烏雲掩月,她不敢有太大動靜,只在身前燃起一小簇火苗,以供取暖。
取出一把玲瓏匕首。汐奚割下玄釁的一側袖口。再以撕碎的布條綁住他傷口上端,刺穿男子手臂的利箭隱約泛著冷光,在血漬的浸染下,越發顯得尖銳。箭端同箭羽均呈現一個倒三角形狀,無論從哪一邊拔出,都是鑽心刺骨的疼。
還未動手,自己卻手軟了。
傷口的地方。拇指粗的血洞猶在孜孜不斷地冒出鮮血。玄釁背靠在樹幹上,服帖在胸前的銀絲亦沾上些許瑰麗。他利眸半睜。緊闔的唇角虛弱的說不出話來。
汐奚顫抖的以五指握住那支箭,還未有所動作。便見玄釁額前青筋直冒,豆大的汗珠順著俊臉落下來。她美目染痛,不敢動一絲一毫。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拔出來。”玄釁薄唇輕啟。微弱的語音伴著皺起的眉頭傳入汐奚耳中。
她深吸口氣,微微使勁後,手上猛地一用力,又狠又快。伴著男子的一聲悶哼,溫熱的液體濺滿小臉。汐奚忙將撕成布條的裙角包紮住他的傷口。以免失血過多。忙完這一切,待到想要坐下時。才發現因蹲的時間過長。雙腿都已經麻木。
玄釁半躺著閉目養神,汐奚揉了下發麻的腳踝。團坐在男子身側。拾起袖子將臉上的血漬擦拭乾淨,那種腥味,她再熟悉不過,卻也是她最排斥的。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那雙如利鷹般的眸子便再度睜開。汐奚見他醒來。忙探上去,“好些了麼?”。
玄釁嘴角勾了下。唇舌有些乾燥,“疼。”
她一怔。擔憂的神色在對視間瞬間轉為欣喜,“知道疼便是好事,雖然毒未解。但手臂有知覺,應該能撐得到回去。“
“可還是疼。“男子側目睨著她,暗沉的瞳仁深邃無比。
汐奚摸了摸腰間,空無一物。“出門太急。身上沒有帶止疼的藥。”
“手臂疼。”
男人糾纏起來。原來真可以不罷休。汐奚將從馬車上帶下來的毛毯蓋在玄釁身上。寒冷的晚風刺骨冷冽。直劍的身上鑽心的疼,“你現在身子太虛,休息一會。我們立馬啟程。”
汐奚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是窩著一塊很小的地方將身子蜷縮起來。玄釁一條手臂壓過來,橫在她頸間,人也隨之緊貼過來,“疼。”
他如此的執拗。喊著一個字。汐奚轉過頭去。望向他垂下的雙目。“爺,你究竟哪裡疼?”
玄釁聞言,眼眸深處的黑色,明顯暗下去,汐奚瞭然,這個男人嘴中喊著的疼,原來並不是身體上的傷。茹妃的一字一語。怕是已經在他心裡劃下了傷痕,滿目疼病。難以修復。
夜風,穿林透葉。呼嘯的音色。尤為悲悔。
小手撫上他的臉龐。男子長相俊美。劍眉入鬢。雖然一頭銀絲勝如雪。可她絕不容許,別人林他為妖。他是人。是凡人,是和自己一樣有血有肉的人。
身子被緊擁著,玄釁仿佛已經睡著了,眼眸輕闔,呼吸聲沉穩勻稱。汐奚不敢睡,星眸圓睜,生怕有所異動。
俊臉安詳,頭頂上。水珠順著寬敞尖細的葉脈慢慢滑落。汐奚雙手環膝,垂目睨著玄釁,若他,能一直這樣多好,這樣的男子,是不該喊疼的。
“眼睛都定住了,”玄釁睜開眼,見她一瞬不瞬地瞅著自己,“睡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