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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蕭大人啞然,面對眾人悻悻的目光。只得表態,“若真如大家所言,蕭某,必定如實上報朝廷。”
隔著一扇沉重的殿門,賈管家將湊在門fèng上的兩眼收回,他沒有想到,消息會走漏的這麼快。蕭毅是玄釁的親信,如今,卻也找上門來,王爺的這幅模樣,決不能讓旁人發現。
“將大門頂死了!”
“是。”裡頭幾名侍衛個個神色莊重,仿佛,即將就有一場生死之戰。
“賈管家。”
他剛轉過身,便看見殿澤站在身後,“少主。”
“不要讓釁踏出一步。”殿澤一襲白衣,修長的身子擋在賈管家身前,“這種時候,是最危急的。”
“是 。”
五月盟內,戒備森嚴,甚至,隨時都有可能殊死拼搏。
老太君閉目養神,躺在前院的藤椅上,她膝上蓋著毛毯,手裡,已經有暖爐伺候。嬤嬤們在殿內忙活著,她身子隨著搖椅輕晃,明亮的視線,忽然被一道陰影擋著。
睜眼一看,是玄釁,她剛要起身,便察覺到異樣,“釁……” 老太君雙目圓睜,顫抖地伸出一手,“你…你……”
一語未完,聲音便有些哽咽,“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他負手站在她跟前,目光疏離,對望了片刻,就在老太君即將起身之際,玄釁卻上前一步,蹲了下來,滿頭銀絲,忽而乖順地枕在她腿上。
就像,小時候的模樣。
老太君心疼地伸出一手,在他發上輕輕摩挲,“釁,我苦命的孩子……”她喉間哽住,眼淚不停掉了下來,“你怎麼就過不了這情關呢?”
男子一語未發,只是安靜地枕著,老太君的這個懷抱,讓他心安無比。
“小時候開始,你們兩個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你們過早的懂事…… ”
老太君靠回藤椅上,面容,踱上一層祥和的光輝,她聲音低醇,記憶一旦打開,收也收不住。
“要是小姐在的話……”
語氣,忽而轉為哀傷無比,手上一動,玄釁抬起了頭,“覓娘。”
老太君手指撫過他眉宇中心,剛要說話,就見玄釁站了起來,他深邃的雙目睇著她,繼而,輕吐出一字來,“娘。”
老太君熱淚盈眶,激動地,連眼淚都不捨得擦去,她連連點頭,玄釁見狀,嘴角勾了下,便轉過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今日的他,似乎有些不對勁。
殿澤來到汐苑,畫束卻說,玄釁出去了,他心裡咯噔一下。在五月盟找了一圈,這才想到老太君這。“覓娘。”
老太君紅著眼睛,半躺在藤椅上,殿澤上前,蹲下身,將她身上的毛毯掖好,“釁,可有來過?”
她擦了擦眼睛,點點頭,“剛走不久,這孩子,神情古怪的。”她見殿澤焦急起身,忙一手拉住他的袖口,“澤,釁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轉過身,猶豫片刻後,又將身子轉回來,兩眼避開老太君的視線,“釁,成魔了。”
“什麼?”老太君陡的將上半身傾起,她雙目布滿難以置信,兩手撐在藤椅上,“怎,怎麼可能……”她抬起頭,嘴唇難以抑制地顫抖。“方才,他還喊了我一聲娘。”
殿澤瞳仁內閃過驚異,朝著內殿喊道,“顧嬤嬤,你照顧好覓娘。”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五月盟,門裡門外的侍衛,都在準備誓死抵抗。
盟外,有朝中官員,有平民百姓,也有武林高手,賈管家站在門後,不住向外張望。
“快讓他出來……”
“不然我們就衝進去了…… ”
聲音,一陣高於一陣,有些武林人士已經逼到門口,只差一牆之隔。
“擅自闖入五月盟內,我看你們誰敢!”門口的侍衛不甘示弱。
諸人止住了腳步,畢竟這五月盟,誰都不敢妄加得罪,賈管家暗暗擔心,不知還能撐多久。
廊檐上,傳來一陣異動,眾人紛紛抬頭望去。
只見,一名男子身著黑色錦袍,正踩著琉璃瓦張揚而來,每走一步,腳底下都發出尖銳的破碎聲,銀絲散在背後,垂下腰際,他逐步接近而來,全身上下,籠罩著一種黑暗死亡的氣息。
腰際,那條銀龍圖紋耀眼的令人不敢直視,狹長的鳳目邊側,屬於妖孤的詭暗,令人不寒而慄。
“妖孽,妖孽!”人群中,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句,接下來,便此起彼伏,絡繹不絕,“妖孽,妖孽!”
“王爺 —— ”賈管家看向廊檐上的玄釁,並立馬下了命令,“保護王爺。”
他居高臨下,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玄釁點起足尖,一躍,消失在人群面前,只留下一句話,“有膽的,就跟過來。”
“王爺 —— ”賈管家急忙令人打開殿門,追出去的時候,已經不見玄釁的身影,只留下蕭大人同幾個百姓,站在門口。
汐奚靠坐在山洞口,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她的傷,也差不多好了。
路聖爵來的時候,依舊帶著很多食物以及藥材,天鸞接過手後,將它們歸放在一起。汐奚雙腿曲起,自始至終並未看過他一眼。
他在汐奚身側席地而坐,“過不了多久,你就自由了。”
她心頭一窒,自己自由,是否就說明,玄釁……“你們將他怎樣了?”
路聖爵雙手撐在身後,並沒有回答她的話,“三王爺即將登基,到時候,你找個地方躲起來,再也不要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背叛了他?”如若不是,她早該死了。
路聖爵側首,一個凜冽的眼神割向她,語氣淡泊冷漠道,“我不會背叛他。”
“為什麼,”汐奚想也不想地問出口,“我們之前做事,都是為了錢財,既然三王爺只是僱主,你當然有選擇的權利。”
“你不會懂,”路聖爵目光放向遠處,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環抱著青山綠林,令人心曠神飴,他輕嘆口氣,“我所領導的,是一支黑暗隊伍,三王爺明著不能做的事,我都要替他完成。”
汐奚眼睛眯了下,他的回答,她並不覺得奇怪,“對於同自己意見不相附和的人,自然是除之而後快,”她左手臂靠在石崖上,“只是我不懂,你為什麼甘於替他做這種事?”黑暗勢力,始終見不得人。
路聖爵搖了下頭,難得的,敝開心靡,“因為,我只有服從與背叛兩種可能。”面具外,幽暗的雙眸睨著汐奚,當初,她和天鸞的父親就是因為太過正直,在朝延上,不懂變通,惹惱了皇帝,繼而,被下了誅殺令。這件事,路聖爵斷然不會告訴汐奚,殺死她們全家的,恰好是自己的父親所領尋的,黑暗勢力。
那件事,就讓它石沉大海,它是一個死案,即使想要追究,也不可能再查出真相。
他的信仰,汐奚不懂,“真要為了使命,而強迫自己去做不願意做的事嗎?”
路聖爵沒有說話,汐奚頓覺無力,她知道,自己的幾句話,改變不了路聖爵的想法。
“即使,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也不可能了,”良久的沉默後,路聖爵才遲緩開口,望著汐奚眼中的疑惑,他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面具,“我,沒臉見人。”
她猶疑萬分,猜不透他話中的意思,“九哥……”
“如果……” 路聖爵強調了下,“只是如果,我帶你走的話,你肯跟我一起走嗎?”他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汐奚,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如果她點頭的話,自己……就可以選擇背叛。
她眸子微暗,將視線撤開後,淡淡開口,“我,要去找他。”
心口像是被猛地砸了一下,路聖爵掩飾地望向不遠處,“哪怕,他現在這幅模樣,你也不在乎?”
“不在乎。”
路聖爵喉間輕滾,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你若出去找他,只有死路一條。 ”
聽著他憤然的語氣,汐奚將腦袋埋在胸前,“他已經順利將玄釁逼到如此絕境,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們?”
“因為,他得不到你。”
汐奚一怔,繼而抬起頭,苦澀笑道,“他永遠不懂,他這樣,就算得到了天下,也得不到真愛。”
路聖爵啞然,他站起身,望向外面蒼茫的天空,“是生是死,出了這個山洞,我不會再管你。”
汐奚怔忡,臉色由吃驚轉為欣喜,她連忙爬起身,“九哥,你肯讓我出去?”
路聖爵什麼話都沒有說,而是轉過身,逕自背朝著外面。
汐奚知道他已經默許,她一刻沒有逗留,“九哥,謝謝你。”扔下一句話後,縱身躍出了山洞,她一手攀住長繩,雙足在陡峭的崖壁上來回蹬動幾下,輕鬆躍上了懸崖頂端。
下方,路聖爵聽到身後沒有了動靜,他轉過身去,眼底,一片惆悵與失落。他走了幾步來到山洞跟前,右手,將從未離身的面具摘了下來。
大片的陽光,從洞口照she進來,熠熠生輝,那是一張極為俊俏的臉,因長期不見陽光,而顯得分外白皙,劍眉鳳目,眸若星燦,女人若是見了,怕是沒幾個能忘得了。而就是這麼好看的臉,卻要掩藏在冰冷的面具下,黑暗勢力,不需要這張臉。
在這一刻,路聖爵希望,他得不到的,汐奚能得到。
“九哥。”身後,傳來天鸞小心翼翼的聲音。
“你留在這,不要離開,她會來接你的。”路聖爵背對著她將面具戴上,走出山洞,溫暖的陽光she的他睜不開眼,自此,他不需要名,不需要姓,他只是九哥,沒有真容,沒有思想,他只需對三王爺盡責。
一個月的時間,並沒有將懸崖上那些觸目驚心的血漬洗滌去,紅的,因時間的關係而呈現出褐色,大塊大塊,乾涸在懸崖壁上。
汐奚找不出一點相關的蛛絲馬跡,焦急之下,只得先回到五月盟,一探究竟。
聽到侍衛的呈報,賈管家趕出來的時候,面色焦急萬分,“王妃。”
汐奚迎上前,目光掃向四側,“賈管家,王爺人在哪?”
男子面色黯了黯,將汐奚帶進盟內,一邊走一邊將近來的狀況說與她聽,“一個月前,很多武林中人聚集到五月盟,要我們將王爺交出去,本來,五月盟已經準備好殊死一搏,可誰知,王爺突然出現,將那些人全部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