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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冷皎潔,穿過枝葉灑落,墨髮披肩,她碎步走向外頭,冗長的廊子上,不見一個人影,腳步輕柔,她深呼出一口氣,漫無目的走去。廊檐,忽然傳來一陣瓦礫踩踏的聲音,幾不可聞,卻還是傳入了汐奚的耳中,她不動聲色繼續向前。頭頂,輕微的窸窣頓下,她抬頭一看,只見一根繩子半套在空中,汐奚眉頭咻然皺起,身子及時閃開,一條手臂被對方的繩索給套進去,她側身,抓住繩子的一端,將上頭之人給拉了下來。
“快,抓住她!”屋檐的另一側,幾名黑衣男子蜂擁而上,套成圈的繩索紛紛扔下來,將汐奚圈困在中間,“你們是天涯海閣的人?”
“少廢話,今日是來要你性命的。”為首男子一道掌風劈來,幾人躍下屋檐。
汐奚深知九哥絕不會善罷甘休,可,玄釁做事如此小心,一點痕跡不剩,對方怎會懷疑到她的頭上?來不及細想,他們招招致命,氣勢愈發凜冽。反手推開一名男子的手刀,汐奚足尖輕點下,剛要退後,雙肩卻被繩索給套住,動彈不得。她越是掙扎,繩套便收的越緊,其中一名黑衣男子收回手,“索性,一刀解決了她。”
“你懂什麼,”邊上,另一人露在黑紗外的兩眼陰鷙狠戾,“想想我們的兄弟是怎麼死的,我也要讓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生不如死!”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汐奚剛開口,便被身後男子封住啞穴,同時,雙手雙足被捆綁起來,身子被一人扛在肩頭,“那現在如何處置。”
“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為首男子率先向前走去,道路僻靜,拐過幾個彎,汐奚只覺眼前景象有些熟悉。
“這兒不像有人居住,就扔在裡面吧。”男子守在院門口,扛著汐奚的那人點下頭,小心翼翼走進去,伸手打開殿門後,砰一聲將她扔了進去。全身疼的猶如散架般,汐奚蜷縮著身體,環顧四周,這兒似乎是個偏門,她以手肘撐地,挪向前幾步,不遠處,是一張精緻的床榻,頂上,一顆明珠熠熠生輝,閃耀華麗。
這兒,是北宮!就是玄釁三令五申的禁地!
“唔唔——唔——”她欲要呼喊,原先昏暗的殿內,竟逐漸亮堂起來,她雙眼瞥向外頭,只見那紙糊的窗子正由外開始燃燒,漸漸的,涼風一次,火勢迅速躥延。
“差不多了,走。”窗外,幾人點頭示意,躍上廊檐後,迅速消失在夜空。
灼熱的火源襲來,汐奚不住向後退,卻仍舊掙脫不了繩索的捆綁。
“咳咳——”嗆人的煙味鑽進來,她咳的胸口泛疼,眼見那雕刻精緻的窗棱毀於一旦,破敗不堪。
“來人啊,起火了——”途徑北宮的守衛見濃煙滾滾,火勢繚繞,立馬驚呼起來。不出片刻,汐奚就聽到園外腳步聲紛至沓來,她心頭稍有寬慰,身子挪爬著避開火勢,儘量拖延等人來救援。
“怎麼回事!”外頭,男子的聲音急促而來,玄釁望著熊熊燃燒的院子,急欲衝進去。
“爺,火太大,有危險。”邊上守衛忙拽住他手臂,腳步齊聲,有人拎著水桶趕來救火,玄釁見那大火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他振臂一揮,“讓我進去!”
“爺一—”賈管家欲要阻攔,“火勢如此之大……”
玄釁絲毫聽不進去,人已沖入北宮內。
聲音已經咳的啞了,只聽得遠處,殿門砰一下被撞開,零星的火光四處飛散,玄釁披著件浸過水的袍子,人已沖了進來。汐奚心頭驀地一喜,挺起上半身,“唔唔——”
煙霧裊繞,什麼都看不清,玄釁大掌輕揮幾下,迅速飛身來到床榻前,那顆掛在床頂的明珠依舊璀璨,外頭,再多的紛攏都掩不去它純淨安定的本色,一如沉睡在榻上的,女子那張安靜的面容。
“沒事,我帶你離開。”玄釁彎下腰,將身上那件袍子取下後披在女子肩頭,他一手將她按在自己胸前,另一手,摘下那顆明珠後迅速放入了她的前襟。攔腰抱起,她睡容安詳,玄釁將她緊抱著大踏步向外走去。
僅僅隔著一扇屏風,汐奚見他越走越遠,她使勁全力,卻仍舊喊不出一個字來。
玄釁弓腰,護著女子衝出大火,在閃開撲面的大火時,他側身,視線中,仿佛出現了一雙絕望而蒼涼的眸子。
轟——被燒得支離破碎的窗子齊個掉落下來,嘩啦啦,將裡頭同外面隔斷。汐奚頹然倒在地上,將身子緊緊地縮成一團,地面上,冰涼無比,讓她整個人瑟縮發抖。眼眸微闔,不遠處,仿佛有一個人在向她招手,模樣慈愛。朦朧的視線,她低喚,“娘——”
“你不能死,”娘親站在不遠處,沒有再靠近,“找到姐姐,答應娘親,一定要找到姐姐,和她相認。”
“姐姐……”汐奚無意識地呢喃,“姐姐在哪?”
“她就在你身邊,就住在同你一樣的宅子裡頭,找到姐姐,答應娘親,一定要找到她…”
“娘,娘—— ”汐奚張開小嘴,嘶啞的聲音喊不出來,她清楚地看到了娘的臉,同她想像中的一樣,慈祥、安寧。
“汐奚,汐奚——”
她手指抬了抬,北宮,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幾成殘盡,到處都是翻飛的黑炭,視眼中,她看到一抹焦急的身影沖入殿內,焦急地四處尋找。玄釁將所有擋住去路的東西一律揮開,在找了許久後,總算在地上發現一抹蜷縮的身影。
他大步上前,大掌一撈,將她鎖在懷中,“怎麼真是你!”
隱隱顫抖的懷抱將她裹在胸前,他並未逗留,帶她火速離開,撲面而來的大火帶著焦灼之味,燙的整張臉生疼不已,玄釁將她牢牢護在懷中,準備沖圍出去。
“吱呀——”頭頂,一陣鬆動的聲音傳來,汐奚抬眸望去,驚恐不已,兩手用力去推著玄釁的胸膛。頂染之柱壓垮下來,他忙將汐奚的腦袋壓在胸前,她能明顯感覺到他身子一僵,那柱子整個壓在了他背上。
腳步踉蹌下,二人衝出火勢,狼狽地摔倒在地上,玄釁的雙手猶抱在她腰間,汐奚驚慌失措,抬起小臉,正好男子一口鮮血吐在她身上。脖頸間,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她疼得面容蒼白,玄釁見她不對勁,忙解開她身上繩索,並解了她的啞穴,“汐奚,怎麼了?”
“好疼,我頭好疼——”她說不清哪裡疼,好像全身上下都疼的在抽搐,兩手抱著腦袋,汐奚十指用力揪著墨發,狠狠用力。
“快,快去請雲邪醫師過來。”
“是。”
玄釁將她用力抱在懷中,將事先準備好的毛毯裹在她身上,將汐奚帶回東宮。
“好疼——”滿身冷汗,玄釁腳步越來越急,從另一側趕來的雲邪在半路遇上,望見汐奚這幅模樣,“看來,她是蠱毒發作了。”
“蠱毒?”
“對,至陰至寒,若是遇上至熱,也會容易發作。”
“有什麼法子嗎?”玄釁面露焦急,只能將她更為用力地按入懷中。
“沒有。”雲邪跟在二人身後,才走出幾步,就見迎面一抹人影飛奔而來,身後,跟著幾名神色慌張的丫鬟,“榕善主子——”
榕善赤足奔走在地面上,看見玄釁,忙飛撲上前,“爺,救救妾身,妾身頭好疼——”
她兩手捧著腦袋,痛苦的嗚咽,同汐奚竟是如出一撤!
第七十六章 取蠱
“主子,主子——”邊上的丫鬟欲要上前,卻見女子用力掙動,根本近不得身。
“雲邪,她怎麼了?”玄釁皺下眉頭,臉色越發肅然。
男子緊抿的嘴角輕啟,搖了搖頭,“這樣的症狀,很像是蠱毒發作。”
“將她帶至東宮。”玄釁抱著汐奚逕自而去,身後,兩名侍衛上前,不顧榕善的掙扎,一左一右鉗制住她,將她帶往東宮。
“爺——出了什麼事?”見殿外喧囂,景瑟慌慌張張披了件衣服出來,玄釁越過諸人,將汐奚放在一邊的矮榻上。榕善面容痛苦,盤在腦後的髮髻已經鬆散,臉上滿是汗漬,“爺,救救妾身——”
雲邪食指把上汐奚靜脈,將她因疼痛而緊握起的小手好開,“是蠱毒發作。”
榕善掙開身側二人,爬跪著來到玄釁跟前,“雲邪醫師,我頭好疼,你快替我看看……”她將袖口褪至肘腕,將小手遞到男子面前,雲邪見狀,在玄釁的示意下伸出手去。
“怎樣?”須臾後,坐在榻前的玄釁開口問道。
雲邪只是搖了下頭,俊顏上,臉色顯得有些凝重,“從脈相上來看,並無異常,看不出她為何會頭疼。”
玄釁眉宇間緊攏起,望向榻上的汐奚,“你方才說,她的症狀,很像是蠱毒發作?”
榕善不明所以,杵在原地,雲邪來到玄釁身側,彎腰在他耳際輕語,“公蠱會隨機選擇母體,隱藏的極深,故而不像母蠱那般能通過脈相診斷出來,兩位主子的症狀幾乎一樣,而公蠱寄存的母體,定是在五月盟內,若要說榕善主子身上藏著那隻公蠱,也不是不可能的。”
玄釁的臉色,愈來愈冷,汐奚蜷縮在榻上,揮身抽搐,原先的聲嘶力竭已經弱下去不少,柔荑被他緊裹在掌心中,“我不要猜測,我要肯定。”
雲邪沒有絲毫考慮,“不可能,沒有見到公蠱之前,誰都不能斷定它藏在何人體內。”
十指交口,指fèng間,被汗水浸濕的地方緊緊粘合在一起,玄釁闔上兩眼,將前額抿在汐奚的手背上,過了許久,才開口,“蠱若不取出來,會怎樣?”
“公蠱同母蠱相依相存,不取出來,它們所依附的母體都活不了多久,而且,取蠱,只有在蠱毒發作之時方能取,最重要的一點,母蠱生存時間比公蠱要來的短,若在汐主子最後一次發病前不能將公蠱取出,那她,就只有等死。1”
邊上,景瑟面容驚駭,戰戰兢兢問道,“雲邪醫師,那這蠱,該如何取出?”
“放血。”雲邪鳳目睨向榕善,女子全身一怔,突然發瘋似的衝著眾人吼道,“看我做什麼,她身上的病同我有何關係……”
“蠱,一旦進入體內,便要依附鮮血而活,取蠱時,要割開母體的靜脈,血流流出,公蠱定會趁機逃出體外尋找下一個母體,我們只要在那時將它放入藥盅內融盡,汐主子體內的母蠱自然也就除了。”雲邪不顧榕善愈發蒼白的臉色,逕自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