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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官家默默點了點頭,望著面前這個過于堅硬的身影,心裡只覺發酸。
夜已深,濃稠的黑色化不開,就連先前的皎潔也躲了起來。
五月盟的上方,突然隱出來兩個人形,弓腰走了幾步後,來到一處院子上方。從步找來看,便可知武功一斑。
“娘的,白花心思了,這女人嘴巴還真硬!”其中一個憤憤不平,肩上扛著個麻袋樣的東西。
“那樣撬開她的嘴還是不肯說……”二人俯在屋檐上。“將她丟下去。”
男子肩膀向外一搭,只聽得下面傳來沉悶的落地聲,麻袋裡的女人滾落出來,赤裸裸躺在地上。身下,一灘血漬迅速蔓延。
“走!”二人交換一個眼色,身子躍起便要離開。
“哪裡走?”只聽得一聲嬌喝,不遠處,一名手持長鞭的女子肅然站在屋檐上,白淨的衣袍隨風肆意飛揚,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對方想要離開之際,長鞭如蛟龍出洞,火速纏上一名男子的腕部。
腳底下的琉璃瓦發出噼啪破碎的聲音,另一人見同伴被困,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撒手便跑。阿蛟左右不能兼顧,這名男子想要脫身,越發不可能了。
白虎廳內,玄釁和賈官家聽到動靜,已經趕了出來。
被扔下來的女子,就躺在白虎廳門口,全身赤裸,賈官家神色一變,“王爺……,”
阿蛟已經擒了那名男子來到玄釁跟前,她瞅了瞅地上,一腳踢在那人膝後,令他跪在玄釁面前,“說,這人是誰?”
男子渾身發抖,口齒不清,阿蛟絲毫不羅嗦,舉起匕首刺入他手臂,“說!”
“啊——我說,我說 —— ”男子疼的哇哇大叫,“是茹妃 —— ”
賈官家大吃一驚,只見玄釁瞳孔一縮,大步上前,將女子俯在下面的臉翻過來。雖然滿是血漬,卻依稀能辨出長相。
“茹……茹兒?”女子定是受了極大的虐刑,渾身上下沒有一寸好肌膚,從上到下,都是被凌遲過的痕跡。玄釁忙脫下外衫,將她慘不忍睹的身子包裹起來。茹妃抬了抬眼皮,一開口,血便從嘴角流溢出來,大口大口的淌下。
“我……什麼都沒說……”她慶幸,自己能忍得過這一關,為了讓她開口,對方以堅硬的利器,拔光她的牙齒,以鋒利的刀片,殘虐她每一寸地方。
“是誰,是誰—— ”玄釁彎下腰,將她半抱起來,眼裡的憤怒已經燒成赤紅,一直以來,他將她的心甘情願,當做理所當然,卻從未想過要拼了命的保護她。茹妃全身像是被蟲咬一樣,啃噬的生不如死,她拼勁最後力氣,推了推將她抱在懷裡的男人,她傾盡所有而絕不後悔的男人,“不要……落下把柄,我,我是妃……”
臨死,她猶在為他考慮周全,他們這個樣子若是傳出去,玄釁就會有滅頂之災。
茹妃知道自己這個樣子肯定很醜,她光鮮亮麗的時候,他都不捨得多看一眼,何況是現在呢?
一種求死的欲望淹沒她頭頂,還是死了,乾乾淨淨……
人,一旦想死,就算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茹妃抿著嘴,就算死,也要死的好看些,不能讓玄釁記住她的最後一面,是如此恐怖的。瞳孔在逐漸淡散,其實她想說,死了,真好,不用再陪著皇帝……
只是,你余願未了,我如何能走得安心?我還沒有等到,看你坐擁天下的那一天……
“主子?”阿蛟輕喚一聲,冷靜地提醒,“她已經死了。”
全身都冰涼。
阿蛟將手中男子推到在地,“說,是誰指使的?”
“我 —— 我不知道一一”
“找死!”阿蛟一腳踢在被她扎傷的地方,“不說,我就在你身上扎滿洞。”
女子陰狠的神色,一點不像是玩笑,對方瑟瑟發抖,剛要開口,背部便被不知從哪she來的毒鏢刺中,當場斃命。
阿蛟猛地抽下手中長鞭,欲要追上去。
“站住!”玄釁起身,語氣冰冷,寒徹入骨,“現在不是追的時候。”
茹妃提醒的沒錯,她是皇帝的寵妃,怎能不明不白死在權傾王的府內。
阿蛟也意識到了此時最為關鍵的是什麼,“主子放心,這事就交給屬下。”
“處理乾淨。”臨到頭,他能給的,卻只有這幾個字。玄釁望向腳邊的女子,若茹妃能聽見的話,她是否,會不瞑目?
“是。”阿蛟叫來兩名暗衛,將茹妃的屍首裝回麻袋,稍後,便會有人將這裡處理的乾乾淨淨,連一絲血腥味都沒有。甚至,和沒發生之前,一模一樣。
微風徐徐而來,輕拂在臉上,竟有種刺痛的感覺,這個時候,要是汐奚能在邊上,多好。
阿蛟容易意氣用事,雖然忠心,卻難免有差錯。
頭痛欲裂,茹妃說她什麼都沒有說,對方想知道的,是什麼?從茹妃嘴中……
另一處安靜的園內,汐奚披了件衣衫走出來,並不大的園中盛開著季節鮮花,芳香瀰漫。她坐在石階上,有些愣愣發神。
“叩叩—— ”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她屏息凝神,這個地方除了玄釁,應該不會有人知道。
她起身去開門,只是奇怪,他這麼晚了怎會過來。
門外,站著的果然是玄釁,陰冷的神色,袖口上,還有血漬。
“你怎麼了?”汐奚忙將他拉進去,左右察看,“傷在哪了?”
望著她緊張的神色,男子只覺心口一暖,他執起汐奚的手,在她先前坐過的地方坐下來,“是茹妃的……”
玄釁的神色,若說沒有悲慟,那定是假的,汐奚聽著他深沉的語調將整件事儘可能避開憂傷的講述出來,可他袖口上沒來得及處理乾淨的血漬,還是泄露了發生在不久前的血腥。那樣的酷刑下,茹妃一個弱女子,居然挺了下來……
對方將她丟回五月盟,想必是出自一種惱怒的情緒,要麼,就是想告訴玄釁,他的舉動,對方全盤掌握著。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汐奚兩手撐在邊上,身體微微向後傾去,“茹妃久居宮中,能知道些什麼?唯一清楚的,就是皇帝嘴裡的話,說過什麼,是否醒過,除了茹妃,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對方想假借茹妃的嘴,為自己先占良機,只要再掌握兵力,加上茹妃以皇上的名義那麼一宣布……”汐奚眸光黯了黯,語氣,不由有些欽佩,“只是沒有想到,她抵死不從,對方無計可施,知道將她留在皇帝身邊是對自己的一大禍害,索性,就趁機剷除。”
歸根究底,還是到了三王爺身上。
“接下來,恐怕是一場惡戰。”
她知道玄釁的心裡不會好受,可要想站的更高,哪條路會不流血?
她小臉冷靜,玄釁側首睨著她,“要是哪天,茹妃換成了你,我該怎麼辦?”
汐奚怔忡,轉過頭去面對他,這個擔心,大有可能存在,她雖然對三王爺並不熟稔,卻不乏了解。對方,是個為了權利什麼都能做得出來的人,“我會和茹妃一樣,保全你!”
玄釁怔住,心,仿佛被什麼給重重砸下來,砰的—— 支離破碎。
137 玄釁大婚
是夜,玄釁留在了這,沒有回去。
二人擠在一張床上,聽著外面的風聲,久久合不上眼。
三王爺府內。
幾名黑衣人跪在地上,恭敬而懼怕。
“回王爺,茹妃已經按照您的吩咐送回五月盟內,只不過,玄釁令人處理了她的屍首……”
三王爺端坐在首位處,扣著桌面的五指輕收攏,“在哪?”
那名男子黑紗下的臉露出難色,懼意明顯,“屬…屬下跟丟了。”阿蛟的身手,他們望塵莫及。
“廢物!”三王爺不怒而威,“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邊上,同伴生怕被波及,急忙稟報導,“回王爺,您讓屬下找的人,屬下已經找到了。”
三王爺同路聖爵眼眸咻地睜亮,二人對望了一眼,“人在何處?”
“就在郊外的一座庭院裡面,今晚權傾王去了那。”
“可有看清楚?”路聖爵沉聲問道。
“看清楚了,是她開的門,屬下在那不敢逗留,便立馬回來稟抿”
“知道了,下去吧。”三王爺沒有再多問,擺擺手,示意一干人等退下,那些人見他不再為方才的事怪罪,立馬便走了出去。
“找到她的下落,事情就好辦了。”
路聖爵眉一挑,負手站在三王爺身後,“您想怎麼做?”
“這,還用我教你嗎?”男子站起身,欣長的身形同路聖爵不相上下,嘴角勾起一抹陰鷙,“我已經下定決心,不能留。”
路聖爵眼皮輕顫下,沒有別的神色,“好。”
“我意識到的太晚了,原來茹妃是他的人。”三王爺有些懊惱,有可能,自己已經失去了先機。
“王爺不用擔心,現在除去,並不算太晚。”
三王爺神色微松,這才有些釋然,“那件事,就交給你去做吧,汐奚是你一手培養出來的,最後一程,理應你去送。”
“多謝王爺。”路聖爵語氣依舊平淡如初,只是暗夜下的那雙眸子,有些陰沉。
翌日,玄釁回到五月盟時,賈官家匆匆迎接,“王爺,老太君的身子…
…”
他心裡一急,大步朝著老太君的院子走去。“覓娘。”
她側躺在矮榻上,本來看今天天氣不錯,想要讓嬤嬤攙扶著出去走走,沒想到才走幾步,就全身冒著虛汗,再也站不起來了。玄釁踏進屋內的時候,恰好殿澤離開,老太君身上蓋著涼被,額頭上的汗來不及擦拭,就又冒了出來。
“釁——”待到男子走近,她拉住玄釁的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自從李妃娘娘走後,她好像一下就衰老了許多。
“覓娘,您氣色好多了。”玄釁在她手背上輕拍下,將涼被輕輕向上提,蓋住了她的肩膀。
“釁,覓娘什麼都知道,”她笑著搖搖頭,看向眼前這名偉岸俊朗的男子,“想不到,二十幾年的變化可以這麼大,釁……你和澤都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