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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釁眼皮輕抬下,只見賈管家自信鴿的腿上抽出一樣東西,放在他手肘撐起的地方,他正起身,修長的手指將東西接過去,展開,“是從哪發現的?”
“守衛並未留意到,當時只覺可疑,便將它she了下來。”
紙條上,寥寥數字,字體,雋秀中帶著蒼勁,“九哥,我已深得信任,大勢在握!”
賈管家在望見紙條後,面色突然一變,聲音也隨之沉下幾許,“爺。”1
玄釁揮手打斷他的話,面色冷厲無比,他將紙條對著燭火的方向,不出片刻,手掌猛地一擊落在結實的桌面上,“這是五月盟才有的宣紙。1”
賈管家沉著臉,“深得信任?五月盟內,唯有汐主子才是那九哥的人。1”
玄釁食指在桌面上輕敲幾下,眸內,睿智而幽深,“他既然能將汐奚留在我身邊,就不排除,還有第二個,第三個…1”
賈管家最擔心的,顯然還不是這個,“大勢在握,爺,他們這是什麼意思?1”
白虎廳內,冷風習習,點綴在宮燈上的流蘇肆意飄搖,惹得人心頭越發急躁,玄釁將那張宣紙握在掌心內,“發出信鴿的人,就在五月盟內,給我將這人搜出來。”
“是。”賈管家依命退下,沉重的殿門,經久闔上。
“汐奚,千萬不要是你。”玄釁將那宣紙揉成一團後,緊捏在手中,他薄唇輕啟,慢慢吐出這幾字,幽暗深邃的潭底,逐漸繁衍出妖媚的紫晶色。一旦是她,他真的不知,該怎樣去對她。
腳步聲,一串接著一串,通明的火把亮徹天際,靈苑外頭的殿門被砸的一聲高過一聲,“砰砰砰—— ”
守夜的丫鬟將門打開,臉上,床氣未散,“什麼事啊?三更半夜的。”1
“閃開。1”守衛粗魯的將丫鬟推開,裡頭,汐奚聽到動靜,忙披了件外袍起身,雙手打開殿門時,乘隙而入的風將案几上的宣紙吹得滿地都是,其中一張,吹刮到守衛的腳步。彎腰拾起,他眉頭間緊皺下,示意身後幾人將其餘的宣紙撿起後,大步向殿外走去。
“1爺。”恰逢玄釁迎面而來,守衛忙行禮。
陰魅的視線,落在男子手中的宣紙上,汐奚不明所以,望見滿園子如此大的陣仗,“出了什麼事?1”
“汐主子,他們是硬闖進來的。”丫鬟委屈地揉著被撞疼的肩膀,小嘴不滿撅起。
“爺,這是在汐主子屋內找到的。”守衛將宣紙交到玄釁手上,汐奚攏緊了前襟,見來人個個面色凝重,她心頭聚起幾許不安。大掌將那宣紙攤開,黑亮的眸子,在望見相同的字跡後,呈現出詭異的紫晶色,女子眉宇間擰起,只見玄釁自袖中掏出張字條來,隨著認真的比對,瞳仁越發深邃。
兩張字跡,分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劍眉挑起,隨著手上一個動作,那字條直直朝著自己she來,汐奚驚忙側身,一手將它接住,“這是什麼?1”
男子修長的身影邁過石階,步步緊逼,她看見字條後,一個吃驚,瞠目結舌,“這……”
“這是什麼?”玄釁陰鷙啟音,以相同的話堵住她的嘴。
汐奚面帶驚愕,滿臉的難以置信,手掌內,有被宣紙邊沿劃破的疼痛,“這字跡同我的幾乎一樣,可我沒有寫過這封信。”1
玄釁近身來到女子身前,單手,將從汐奚殿內搜出的宣紙緊握後遞到她眼前,“那你告訴我,這世上,還有誰能寫出這樣的字跡?”
一眼,便望見他眼底的盛怒,汐奚啞口無言,任何理由,都變得渺小無力。相同的字跡,在這世上,幾乎是不可能的。可汐奚卻記得,在天涯海閣中,有那麼一個人,她叫銀星,訓練時,她們寫出的字跡幾乎一樣,真假難辨。話到嘴邊,還是吞了回去,銀星早在一次集訓中,便跌下山崖死了,一個死人,怎可能為自己作證?
望著玄釁逼近的怒意,她心有不甘,“字跡可以模仿,你能憑一張字條就說這信是我寫的嗎?”
一口氣像梗在了胸口,無以名狀的躁怒直竄而來,“九哥,我已深得信任,大勢在握!在五月盟內,能得我信任的女人,你還能再列出第二個麼?1”
“信任,你這也叫相信?”汐奚蹙顰秀眉,思緒微恍,她下巴輕抬,嘴角澀然無比,“先前,夫人一事,你也只是不追究而已,可你心中,怕是早就認定了。我是九哥的人,這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你我心頭,已經拔不去了……1”
心口,霍的一疼,說中痛處。玄釁將掌中的宣紙用力握緊,鬆開手指時,已經化成無數碎片,怒意,昭然若褐。
汐奚抬高眼帘,並未表現出絲毫的懼意,或者說,心痛,已遠遠將那害怕給掩藏了起來。
同樣的不信任,就像是一堵高牆,將他們攔在兩邊,茹妃的事,汐奚始終沒有問出口,為的,不也是留有最後一手嗎?
她側首一笑,那令人恍惚的美,卻充滿無奈,他們,本該是最為親密的枕邊人,什麼時候,卻在旁人蓄意的陷害中,越走越遠?拂開眼角的月色,淡淡的,冷冽的,她再度勾起唇畔,或許……他們從來就沒有走近過。
望見她的笑,男子臉色一繃,那樣釋然的神情,仿佛她已決心拋開一切般,嘴角的弧度越是勾勒明顯,他的心,便越是慌。
眼眸內的紫晶色,由模糊轉為清晰,汐奚一抬首,只見那妖冶,已近在咫尺。
大掌咻地擒住她雙肩,用力的,仿若十指已深掐入骨髓般,玄釁握緊的兩手,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覺到在顫抖,矛盾,掙扎,在瞳仁內不斷被壓制同突破。整個人,好像不再是自己,難以控制!魔性,欲要衝破體內,他握緊十指,兩眼痛苦地闔上,雙鬢間,細密的汗珠微微滲透出來。
不要傷害她…
擒住的大掌,想要鬆開,可另一道聲音,卻清晰深刻,“抓住她,不要鬆手!1”
修長的指,因用力而呈現幾許泛白,汐奚感覺到疼,便試著想要掙扎,男子意識到手中的排斥,俊目,咻地睜開。
那突然逼近的妖魅之色,讓汐奚驚得小嘴輕呼,紫色的瞳仁內,溢滿邪惡,“放開我,放開我—— 1”她陡的掙開男子鉗制,卻見他眸子一下轉為墨黑色,潭底,邪惡散去,深深掙扎。
“不要離開我,1”身子,再度被玄釁勾回去,結實的胸膛抵在汐奚身後,“汐奚,汐奚,不要背叛我—— 1”
每一聲,都低沉的令人感覺到壓抑,她能清晰感受到自他胸腔處傳來的顫抖,環住她的手臂,也越收越緊,令她喘不過氣來,“釁,我沒有……”
身子,在毫無防範之時,突然被推回到寢殿內,隨後,殿門在她來不及反應的空隙,砰一聲被闔上。
汐奚杵在原地,單薄的寢衣,令她感覺到寒冷,她旋身,望著空無一人的寢殿以及那扇緊閉起的殿門,這才意識到,她竟然是被圈禁了!
驚愕的神色,逐漸轉為難以置信,汐奚碎步來到殿門前,掄起粉拳砸在沉重的紅木上,“放我出去,釁,釁 —— 1”
“唯有這樣,我才能讓你留在我身邊,汐奚。”隔著一扇門,玄釁高大的身影映著燭火投she在一側的窗子上,手掌已經泛紅,可她哪還顧得上疼,“釁,我在你身邊,你放我出去。1”
“嚴加看守,若有差池,我饒不了你們。”外頭,男子的聲音恢復冷冽,玄釁只覺自己的心很亂,他已經感覺到,體內的魔性,在慢慢的,欲要破體而出,而他似乎越來越控制不住了。
“是。”
腳步聲,越走越遠,汐奚背靠著殿門,心,一點一點被抽空。
接二連三的陷害,將她陷入被動,而那幕後之人,就藏在五月盟內,她強壓下心中思緒,慢慢冷靜下來。唯今之計,只有先將自己從這脫困出去,而現在急欲解決的源頭,便是在那封信上面。
寧謐的寢殿,靜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聲,汐奚將身側的小手緊握起,想要離開的決心,也越發堅定幾分。
第八十九章 圈禁(下)
翌日的陽光,暖的有些灼燙,有細碎的金黃從每個隙fèng間悄悄透進來,一雙小手覆在窗子上,輕輕一推,想要呼吸下外頭的空氣。
紋風不動,她嘗試著去推其它幾扇,這才知道,連窗戶都被封死了。
發,凌亂世披在肩頭,精緻的小臉,也在一夜間變得憔悴無比,外頭,所有的聲音都被縮在一個極小的地方,故而,當殿門打開的時候,那吱呀聲顯得尤其刺耳。清晨的第一道陽光,本該是溫和秀麗的,可照she進來的時候,汐奚卻連忙用袖子去遮擋,雙眼闔上的瞬間,有一種眼皮被割開的錯覺。
“汐奚——”惜翎拿著食盒急急忙忙走進來,焦慮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哭腔。
殿門,在她身後用力被關起,那一眼陽光,也變得格外奢侈,“他怎會放你進來?”惜翎是她在這最為親近的人,依他的性子,怎麼會不防範?
女子將食盒中的東西一一擺在桌上,嘴中的話,支支吾吾,“爺說,你的一日三餐由我伺候著,若是……若是發現你跑了,就會要了我的命。”
這樣的話,聽在汐奚耳中反而不覺得意外,這才像是玄釁的為人。
“這件事,外面肯定傳得沸佛揚揚吧?”汐奚梳洗過後回到桌前,端起小碗,用起早膳。
“外頭風聲倒是很緊,除了那日在場的,並沒有別人知曉,爺似乎有意隱瞞,想將此事壓下,不想讓老太君知道。”
汐奚執筷的手一頓,胃口,忽然差了許多,她放下筷子,“書信的事,爺還可有問過你們什麼話?”
“沒有,”惜翎在她邊上坐下,擺擺手,“爺昨日離開的時候,眼睛居然是紫色的,我當時正從園外趕來,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嚇壞了,一個沒忍住就喊出了聲,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呢,所牽,爺只是匆匆就走了,聽園內的丫鬟講,昨兒爺回了東宮,沒坐上一盞茶的時間就離開了,後來……”
她一下嘴快,在意識到話已至此時,忙用手掌捂住嘴巴,眼神躲閃地望向邊上,希望汐奚並未留意她方才的話。
“後來怎樣?”她眉頭一擰,隱約有不好的感覺。
惜翎懊惱地咬了咬下唇,都怪自己嘴裡藏不住話,汐奚見她小臉垮下去,知道她有事瞞著自己,“後來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