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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過去了,這件事過後,你也放過自己吧,這件衣裳交給我,刺殺老太君的事,是我做的,同你們都沒有關係。”惜翎語氣真摯,兩眼期盼地望向眉雅。
“惜翎,你真是傻得可以,”女子哧笑,搖了搖頭,“今天,我怎麼可能讓你活著走出去?”
她杏目圓睜,這才開始害怕,“我,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不信你!”眉雅逼上前來,“我只相信,死人是永遠不會說話的。
少主不是說了,一切等老太君醒後再作定奪麼?這次,汐奚逃不了,老太君看見的就是她!”
“你 —— ”惜翎氣的小臉通紅,眼眶因害怕而不斷湧出酸澀,“你好狠毒!”
“我若不狠毒,早就死了千次百次,”眉雅咬牙,“本來,我沒有想過要殺你。”
惜翎抱著那件衣裳連連退後,趁著眉雅說話的間隙,她偷偷扯下一角緊緊捏在手裡,“我… 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她不想死,特別是經過了昨晚之後,她真的不想死。
“惜翎,對不起,眉雅站住了腳步,從一旁抽出長劍,“這是我最後的計劃,我不能讓一點可能,去破壞了它。”
眼神,趨於絕望,這間屋內,沒有一處可以逃生的地方,眉雅伸出手,“把衣服給我。”
惜翎意識到,一旦這衣服交到眉雅手裡,過不了多久就會銷毀,到時候老太君一醒,汐奚就真的百口難辨了,“我不會給你的。”
眉雅並不著急,只是頓了頓腳步,“惜翎,說不定不久之後,我就會下去陪你的。”
她眼神朦朧,淚水忍不住淌落下來,不單單是害怕,還有好多的眷戀、不舍,她不想死,“眉雅,我不想死,真的,我想活著。”
“惜翎,我也不想死…所以…”眉雅閉了閉眼睛,握著佩劍的五指咻地收攏,她手臂一揚,戾氣便狂嘯而去。
惜翎眼睛只來得及睜一下,仿佛感覺不到多少疼,人便倒在了地上。
眉雅走到她跟前,蹲下身來,想要將那件衣服奪過來,她輕拉下,卻發現另一角被惜翎死死拽住,不肯放手。白色的雪仿紗,已經被她咽喉處不斷冒出的血給染紅,惜翎知道再怎麼用力也沒有用,因為,自己活不了了。
眉雅站起身,一個用力將那件衣裳扯出來,連帶著,將地上的人也拖動一大步的距離。鮮血,汩汩而下,眉雅見她睜著眼睛,便提起劍,想要在她心口再補上一劍。
那雙眼眸,太過清澈、乾淨,明亮的居然令她下不了手。
汐苑內,汐奚單手撐著下頷,不知道為什麼,從剛才開始起,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
“王妃,這麼晚了,您要去哪?”
汐奚走出寢殿,這才發現天色已晚,今天的月光,看在眼中,如此慘澹。
“呆會王爺過來,你就說我出去走走,馬上回來。”
她順著長廊走走停停,心裡的不安在走出汐苑後更甚,額頭上,竟不知為何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她隨手擦拭下,心,撲通撲通亂蹦,感覺到強烈的不對勁。
前頭,人煙罕至,汐奚走著走著,不經意,看見一塊青石板的狹fèng間,竟藏著暗紅的血漬,她蹲下身來,仔細一看,那血還未完全乾涸。
汐奚忙地起身。目光掃向眼前的那座廢園。
心,驟地一縮,她疼的彎下腰去,豆大的汗珠順著鼻翼滑落下來。
晚風蕭瑟,枯木殘枝狼狽地倒在一處,汐奚踩著斑駁的地面上前,兩側,雜糙叢生,足有膝蓋那麼高。
不遠處,是一片荒廢的梅林,月色陰暗,汐奚並不能看的真切,只是依稀看見有一處雜糙的地方好像凹陷了下去,她走過幾步,就看見地上有拖動的血漬。
汐奚撥開那片雜糙,剛要上前的腳步像是被什麼絆住一樣,怎麼都提不起來,她視眼一下模糊,差點栽倒在地,“惜……”
聲音完全嘶啞,汐奚像是瘋了般衝上前,她蹲下身,伸出的雙手,卻不知該碰她哪。
惜翎滿身的血漬,脖子的地方,致命的傷口已經呈現暗紅色,大塊的血塊凝聚起來,臉色透明如紙,只有眼皮輕微地動了幾下。
“惜翎,惜翎!”汐奚顧不得那麼多,將她拉拽起來,“惜翎,醒醒!”
聽到熟悉的叫喚聲,惜翎沉重的眼皮抬了抬,眼眶裡面,淚水洶湧而出,只是,一個字都講不出來。
“誰把你害成這樣的?是誰?”
她原先緊握的左手突然動了動,鬆開之時,一塊雪紡紗的布料隨風掉了出來,汐奚撿起一看,臉色大變,“你在哪找到的?”無疑,對方定是殺人滅口。
“嗚嗚——”她想要開口,只是一動,喉嚨就像是火燒一樣的疼,她已經講不出話來了。
“惜翎,別怕,我這就帶你去看大夫。”汐奚噙淚,卻不敢哭出來,她腦子裡面想著,惜翎會沒事的,她怕自己一哭,惜翎就更沒有堅持下去的力氣了。
前襟盡濕,觸目驚心,汐奚躲開視線,不敢去看。
剛要將她背起來,手臂卻被惜翎給輕輕拉住,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她也知道,她活不下去了,一直堅持到現在,就為了要將真相告訴汐奚,不能讓她有事。
“惜翎,你再堅持一會,不會有事的。”巨大的恐慌席捲而來,汐奚只覺痛不欲生,這個時侯,就和當時站在郊外一樣,她已經沒有了姐姐,不能再讓惜翎出事。
全身,痛的像是螞蟻在啃咬一樣,眉雅那一劍,並未完全割破她的咽喉,不然,她撐不到現在。
伸出的一手,指向上方,月上涼稍,頂上,是一棵梅樹!
汐奚,是梅樹!惜翎拼著最後一口氣想要表達,然,汐奚悲痛欲絕,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只看見那蒼涼的圓月高掛於空,她想要表達的意思,汐奚並不能領悟。
“惜翎,你想說什麼?”語氣,急切而懊惱,汐奚眼淚直掉。
惜翎對上她的兩眼,扯了扯嘴角,滾燙的淚珠落個不停,汐奚,對不起你教會我的堅強,我來不及適應,就要走了,我不想死…
也許,我真的不合適,我太軟弱了,我一直像個蝸牛一樣縮在殼裡面,自以為,會很安全,我想像你保護我一樣,可以保護你,可是…我做不到。
我只有連累你,不斷的連累你…
可是汐奚,我真的不想死啊…
少主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汐奚,我膽子好小,我好後悔,當時為什麼沒有告訴他……
昨天,他第一次對我笑了,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他的笑,就和他的眼睛一樣,純淨清澈,笑的時候,眼角輕彎,我形容不出來,只能說,像一輪彎月。
汐奚,我一直以為少主是討厭我的,可原來,好像並不是 …
汐奚,如果能讓我講話,我一定會告訴少主,我喜歡他,喜歡他,那樣的喜歡,是和別人不一樣的,是不是,叫愛呢?
晶瑩的淚花,迷失了惜翎的雙眼,一輩子,只能碰一個女人……
我真的不想死 …
強烈的留戀,使得她胸口處劇烈起伏,汐奚忙輕拍了幾下,欲要將她抱起來。
好捨不得…
一切的一切。
她走了,少主的背影,是否會一直孤獨下去呢?來世,會有來世嗎?
如果有的話,少主,會不會願意和她再次相遇呢?也許,不會吧……畢竟,他們之間,本來就是錯誤的。
唯一的祈求,就是少主不要恨她……
那一晚,她不是故意的,那一晚,雖然是錯誤的,卻成了她今生,唯一的繾綣。
汐奚已經將她背了起來,嘴裡吐出的血,濕潤了女子的肩膀。她讓自己堅強起來,她想見殿澤最後一面。
前塵往事,如過往雲煙…
“惜翎,還記得我們是怎麼一起走出北荒營的嗎?”
怎麼會不記得,那兒冰天雪地,第一次,殿澤捉住她的下巴,傲慢問道,“你想出去嗎?”那時候,她就在他眼中看到了寂寞。
“惜翎,來到五月盟後,那麼多辛苦的日子我們都煮過來了,這次,你也不會有事。”
惜翎哭不出聲,只感覺到身下,汐奚的雙肩和自己一樣瘦弱,她多想告訴她,汐奚,認識你,真好……
“堅持住,我送你回西宮!”女子的口氣,堅毅無比。
西宮,對,一定要堅持住,她還有好多好多話沒有說,她不要自由,她要留在殿澤身邊。
惜翎歪著腦袋,她生平第一次知道,被人維護,是一種多麼幸福的事,面對尚雲的咄咄逼人,殿澤說:“在老太君清醒。開口指認之前。誰都有可能。”
想著,便笑了,悲喜交加。
汐奚急切無比,她運用輕功,將惜翎帶到西宮。
站在門口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狼狽不堪,帶著哭腔的聲音,害怕而顫抖,“殿澤,殿澤——”
耳邊,好像有人在叫少主的名字,只是她聽不真切了。努力抬了抬眼皮,呼吸,為什麼越來越急促了?
不——她不想死啊!
至少,不要現在死,她已經聽到了遠處,那殿門被打開的聲音,吱呀
惜翎用盡全力抬起頭,為什麼,她看不清楚?她的眼睛怎麼了,難道是瞎了嗎?
她看不見,殿澤臉上的神色是否急切,她開不了口,那句喜歡,也不能親口說了……
原先圈住汐奚脖子的手,突然間鬆了,無力地垂掛在她肩上。
“惜翎 —— ”她怔住腳步,輕喚一聲,為什麼肩上,連那絲羸弱的呼吸聲都沒有了?
周邊,靜謐的嚇人。
真的……好不舍……我想見的最後一面,為何都見不上?
142 如此相殘
“怎麼會這樣?”
汐奚呆著,一動不動,殿澤大步上前,待看清楚她身上的女子後,亦是一怔。他急忙將惜翎抱下來,只見她雙目緊閉,似是沒了氣息。
“惜翎 ——”汐奚身子軟了下來,這時候,才知道她除了一股力氣支撐到西宮外,已經接近極限了。
殿澤將她抱在懷裡,眼裡的純淨,被那極致的血腥給染紅,他記得的,只有惜翎昨晚的那抹嬌羞,才不過短短一天…
“雲邪!”他突地厲吼一聲,就見一名男子從打開的殿門處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