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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才不過幾步,就聽得女子的聲音凜冽傳來,“站住。”話音剛落,一襲白色的身影便已攔住了汐奚的去路。四目相接,她們早已認出了對方,阿蛟握緊手裡的長鞭,“沒想到,會在這遇上。”
“你想怎樣?”汐奚冷靜自持,抬了抬眼皮。
“我們搜遍了整個京城,原來你躲在這。”阿蛟睨著汐奚越漸消瘦的小臉,話里的語氣,分不清喜怒。
“我也沒想過會在這遇上你。”汐奚旋過身,視線穿過拼接整齊的地板,撇向二樓方向,正廳外,管家畢恭畢敬站在門口,想必,裡面就是李老爺同玄釁了。
“沒有想到,主子竟養了一匹狼在身邊。”阿蛟微眯起雙眼,眼鋒處,已能見到隱現出來的殺機。
汐奚並不想與她多作糾纏,身子繞過她便要離開,卻不料阿蛟伸手一擋,竟拉住了汐奚的袖子。
“要是想拆穿我身份的話,你方才便已經將他喚來了。”汐奚手腕靈巧地扭動下,掙開了阿蛟的鉗制。
“既然要逃開,為何不索性走得遠遠的?”阿蛟的聲音充滿譏諷,她疾步上前,再度擋住汐奚的去路。
“你不過是他的手下,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汐奚不由拔高音調,兩眼變得犀利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和你打一架。”阿蛟嘴角輕勾起,握著長鞭的右手越發收攏。
汐奚但笑不語,同她擦肩而過,“可若是在這打的話,勢必會將他招來。”
阿蛟睇著她的背影,手中長鞭蟄伏不動,卻隨時有出擊的可能,“今後,主子的身邊只有我,最後一次的傷痛,永遠都沒有這個可能!”
汐奚站住腳步,那癒合的傷口,像是被再度撕裂般,隱隱作疼,明明就在眼前,明明留有眷戀,卻真的回不去了。
她不能回頭。
“阿蛟。”就在二人僵持時,只聽得男子的聲音漠然傳來,汐奚陡的大驚,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阿蛟急忙輕應一聲,“屬下在。”
汐奚單手撫在肩頭,她轉過身去,只見二樓的大門突然被打開,她想也不想地閃身避開,藏在了樓梯邊上的銅柱後。
“你到樓下做什麼?”玄釁腳踩著木質地板上前,居高臨下問道。
阿蛟不動聲色地瞥向汐奚,面紗下的菱唇微抿起,她收回視線,“回主子,屬下想在這透透氣。”
128 愛的方式
玄釁走上前來,高大的身影投she在參差的狹fèng間,在汐奚臉上打出忽明忽暗的陰影來,他雙手交疊撐在攔杆上,欣長的身形,拉成筆直。
他一瞬不瞬地睨著阿蛟,那樣漠然的眼神,令她禁不住心虛,握緊的手心裡頭已經感覺到滑膩。玄釁食指在手臂上輕敲幾下,汐奚螓首,只看得見那如瀑般的銀絲垂在他身後,灼痛了人的眼睛。
“主子,屬下這就上去,您先回屋吧。”阿蛟見他不動,輕聲提醒道。
男子並不說話,薄唇抿成一線,細長的鳳目微闔,也不知是睜開還是閉上,陰柔的面容緊繃著,許久後,只是從嘴邊逸出一聲輕嘆。汐奚聽的真切。只覺一陣無力感從周身開始蔓延,阿蛟不著痕跡地睨了她一眼,手裡的長鞭用力握起。
“權傾王。”孕大人見他站在屋外,“裡面請。”
玄釁睜開兩眼,點下頭後,朝著阿蛟吩咐道,“嚴加把守,不要讓閒雜人等靠近。”
阿蛟眼角輕眯起,滿口應答,“是。”
頭頂上的光線。明暗一致,汐奚抬起頭來。只看見玄釁那揚起的袍角在眼前拂過,有力的步子聲越走越遠,她收回神,就見阿蛟已經站在了她面前,“不想被主子發現的話,走得越遠越好,倘若被我遇到,我也不會放過你。”
女子說完,便一個躍身來到二樓,身姿挺直地站在門口。
汐奚不敢再明目張胆,只是小心翼翼地避開回到了後院,她面色凝重,玄釁定是在全力尋找她的下落,還好,他並沒有拿天鸞作要挾。
汐奚推著板車,心神不定地回去,施夜遠遠的就在張望,見到那抹身影,男子心頭一松。忙上前接過她手裡的板車,“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可把我們急壞了。”
聽著施夜焦急的語氣,汐奚唇畔輕挽,“李府上今晚事情多,我留下幫忙了。”
“下次再有這種事,你還是等我回來吧,我去送就好。”施夜將板車推進染房,施大娘已經準備好了晚飯,三人圍在一起,就著一盞昏暗的燭火吃起來。
“哥,我自己來就行。”汐奚接過施夜遞過來的窩窩頭,輕咬一口。
施大娘抿著笑,喝了幾口薄粥,兩眼睨向二人,施夜渾然不知,只是將盤子裡的小菜夾到汐奚碗裡。
晚飯過後,外面的荷塘內傳來蛙聲陣陣,春風撩人,令人自醉。
汐奚信步來到湖邊,她雙腿屈起,兩手撐在船頭,若有所思地望向遠處。背影蕭索,說不出的悵然,施夜默默來到她身後,睨著汐奚出神的側臉,半晌沒有說話。
“哥?“她聽覺敏銳,卻也到這時才發現身後的男子。
施夜上了船,席地而坐,粗麻布的袖子挽在手肘上,露出古銅色的雙臂,他低了低頭,一時尋思不出該說些什麼。遠處,月亮投she下來的影子打在水平面上,若隱若現,“汐奚。”
她轉過頭去,“哥,怎麼了?”
施夜神色有些不自然,避開汐奚那一雙剪眸,他從袖中掏出一個圓形的小盒子交到她手裡,“這是我在集市上買的,那大娘說,姑娘家都喜歡這個。”
汐奚隨手打開,見是一盒色彩鮮艷的胭脂,殷紅欲滴,“哥……”
“要是不喜歡,你就放起來,我,我…… ”
汐奚將胭脂攥在手心裡,只是笑著說道,“下次,還是留著錢買糧食吧,這種名貴的東西,不是我能用得起的。”
“汐奚,”施夜抬了抬頭,雙腿順著船沿垂下去,“我覺得,只有你才能配得上這些東西,我不會讓你過得比別人差。”
汐奚側首望去,男子許是察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一張俊臉濃的通紅,兩手掩飾的在腿上不斷擦拭,“那個… 我得回去了,晚上冷,你別太晚回去。”說完,便霍的起身,就見那船身連著搖擺好幾下,直到施夜跳下船,才逐漸安穩下來。
男子逃也似地離開了,汐奚下巴輕枕在膝蓋上,目送他背影離開,她勾了勾唇,放眼望去,這兒可真是一個避世的好地方,鄉土人情,無一不令人心神嚮往。
李府內,雖然已是下半夜,可屋內,卻是相談甚歡。
“想不到這片丘壑之地,竟成了一座堅固難催的城池。”玄釁放下手中的酒樽,面前,擺著一張簡單的地形圖。
李大人面色肅然,指了指圖上的某一處,“林城,依山傍海,據說是從鄰國逃亡而來的一群人自發建造的,”他抬頭,只見玄釁眼神間露出猶疑,便接下去說道,“可又是怎樣的人,居然有如此龐大的幕後資金?後來,有些走失了親人的,有些逃亡的,絡繹不絕找到這來,久而久之,人口也就擴大起來了。”
玄釁湊近那張地形圖,林城,表面上看雖然孤立無援,也不依附著邊上哪座城池,可只要細細觀察,不難發現其中的蹊蹺。玄釁指著林城上的烽火台,“按理說,只是逃亡來的百姓,用不著將一個避難所建造成這樣,況且,林城地處險要,攻之不易,”玄釁一手指向對面的城池,“如果到時候敵軍來犯,在攻擊之時,林城大開城門,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李大人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瞬時,面色煞白。
“如入無人之境!”玄釁將地形圖推到男子跟前。“既然是一幫逃來的鄰國之人,怎能如此放任在我朝土地上?”
李大人聞言,聲音低弱,抬起頭道,“依權傾王的意思?”
“自然是殲滅,不留後患。”玄釁聲音干跪犀利,兩眼盯著地形圖上那林城二字,“即使不是鄰國來犯,但凡有異心者,只要衝破這道關卡,離皇城也就不遠了。”腦中,不由浮現出三王爺那雙虎視眈眈的眼睛,他單手緊握酒樽,狹長的眸內,已然波濤洶湧。
林城內,盛世祥和,街上擺著做些小買賣的攤子,汐奚走出屋子,雙手輕張,微微打著哈欠。這麼些日子以來,她已經漸漸習慣這裡,也喜歡這樣的祥寧。
“姑娘—— ”出攤的大娘圍著圍兜,滿面慈祥的笑容,“施夜那小子那天在我這買了盒胭脂,是送給你的吧?”
汐奚停下腳來,早起的晨陽,暖洋洋地打在頭頂,帶著朝氣的艷紅色,她望著攤上那些色彩不一的胭脂,笑道,“大娘眼力真好。”
“嘿,”大娘一手輕揮下,“你呀,和我們這裡的姑娘就是不一樣,不光長得好看,性子也好,不像有些人,扭扭捏捏半天講不上一句話,哎呦,急死人那。”
汐奚被她生動的形容給逗樂,她一下笑出聲來,幫著大娘將其餘的胭脂擺放出來。
“你還別看施夜跟著施大娘這麼些年,眼光可是高的很,也難怪,那麼俊的模樣,當然要找個俏姑娘……” 大娘說著,還不忘用眼睛瞥向汐奚,“我還是第一次見那傻小子對一個姑娘如此上心呢。”
汐奚但笑不語,並沒有放在心上,隨手幫了些小忙,也就回去了。
在家拾掇了會,汐奚見施大娘忙裡忙外的,“娘,哥怎麼現在還沒有回來?”
“哦,那小子啊,”施大娘笑著彎起腰,一手擦拭著桌子,“昨天聽我說你身上的傷疤有可能褪不去,今兒就說,回來的途中要到山上去摘些糙藥回來。”
汐奚望向窗外,不知不覺,竟開始變天了,灰濛濛的烏雲籠罩在林城上方,隨時都有下傾盆大雨的可能。將屋子裡里外外收拾一遍,眼見天色漸漸朦朧,她放心不下,取下掛在邊上的油傘便走了出去。
淅淅瀝瀝的雨打在路面上,濺起的水花髒了裙角,不出一會,雨便越下越大,豆大般砸在身上,生疼。汐奚撐起雨傘,疾步而去,好不容易來到山腳下,可偌大的林間,要怎樣才能找到施夜。
撥開荊棘,山上荒無人煙,下了雨,腳下的路就更滑更難走,油傘被交義的樹枝劃出一個個小洞,汐奚不得已,只得收起後躬身潛入林中,“哥,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