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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爺聽得一驚,紹清詞不等周老爺說起身,逕自從地上起來,一雙眸子直盯著周老爺,神情肅然道:“既然說情說不通,那就說點別的。我今日來是想跟老爺說件事關老爺和二爺前途的事。老爺是想必是知道的,我生蕊姐兒是鄭王府的接生婆過來接生的,老爺不覺得很奇怪嗎?”
周老爺臉色難看起來,紹清詞明明就是個弱女子,但剛才的神情氣勢,卻讓他有幾分懼意,厲聲道:“跟我談,你是什麼東西,跑到這裡跟我大呼小叫。”
紹清詞哪裡會理會他這些,又道:“太太是什麼心思想必老爺最明白不過,她想著我死,但我不想死。也許哪天她受不了,就會拿繩子來勒死我,若真有那麼一天,老爺就盼著太太手腳俐落,不然周家婆婆虐媳婦婆婆之事馬上就會傳遍京城。到時候官府入戶尋找證據,別說老爺和二爺的功名,能不能保全性命還是兩說。”
太過激烈的言詞讓周老爺傻住了,雖然他的仕途並不算很順。但兩榜進士出身熬到現在五品京官,治理平天下的本事沒有,但小本事也是有的。想要當官當的好,最重要的就是名聲。他不想休出紹清詞,而是想著讓她自殺,也是因為這個。
“老爺以為我在嚇唬你嗎,那我可以跟你賭,周太太根本就不給我活命的機會,我還有什麼好怕的。”紹清詞冷哼著說著,又道:“我既然有本事請來鄭親王府的產婆,那我就有本事把這事宣揚的天下皆知,就是我死了,也會有人替我報仇索命。”
周老爺心中有幾分膽怯,他本來就不是有勇有謀之輩,紹清詞這話又說的太狠。後宅裡頭很多事情他是知道的,就是留子去母那也是發生在妾室身上,娶進門當正妻了,可以打罵逼其自殺,但直接拿繩子勒死這種謀殺行為就不行了。
謀殺親夫是大罪,謀殺親婦追究起來也一樣是大罪。更有甚者,只是因為夫毆妻忍受不能自盡,娘家告起來,夫家也要承擔相當大的責任,甚至按死刑判。紹家是沒人給紹清詞撐腰了,但這事要是真鬧出去,周家就真的完了。
只因為媳婦娘家敗勢,就把生下嫡長子的媳婦謀殺了。這種事情私下乾的權貴不少,但只要捅出來,妥妥的是一輩子的把柄。周家入仕這些年,誰能說自己一個政敵沒有,真鬧出來,不止周林一輩子的仕途前程完了,他的前程也全部完了。
紹清詞直視周老爺的眼,知道他內心己經退步,周老爺沒什麼本事,連膽量都欠缺,不然不會被周太太那樣的一個媳婦壓了半輩子。逕自說著:“老爺,給我一張休出,我馬上離開京城,周家可以對外說我死了,或者進了庵堂。你和二爺的功名穩穩妥妥,更趁了周太太的意。我的性命在你與二爺眼裡是什麼都不值,就因為什麼都不是,才不值得拿功名前程去賭。”
第115章 番外紹清詞
周老爺當場寫下休書,紹清詞以光速叫來管事去官府把休書認證了,順道把戶籍手續也辦完了。紹清詞拿著休書和戶籍出門,兩手空空走的,至於林婆子,早在紹清詞嫁過來之時就放他們一家為平民,林婆子過來紹家侍候是為了以前的主僕情誼。此時紹清詞要走了,林婆子自然帶上老伴一起走,林婆子無兒無女,只把紹清詞當成親生女兒。
二老一少走到二門時,只聽身後傳來周大奶奶的聲音:“妹妹,等一等……”韶清詞走的太急,她根本就不知道。
韶清詞停住腳步,只見周大奶奶一路小跑過來,妯娌這麼久,也許是因為周太太的緣故,兩妯娌感情雖然說不上多好,但也不像其他家那樣斗你的死我活,多少有點共患難的情誼。
“妹妹好狠心,此時要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周大奶奶抹淚說著,就周太太那樣,韶清詞走了,走了還能保住命,不走只怕真的要……韶清詞想到往日周大奶奶在周太太跟前對她的維護,心裡也十分感動,卻是道:“今天太太不在家裡,我才能走……”雖然休書寫了,戶籍也辦好了,但人還在周家就十分危險,襯著周太太不在家時趕緊走了,周太太回來找不到人也就沒辦法了。
周大奶奶點頭贊同,她來的也急,身上沒帶什麼,便退了手上兩隻絞金鐲子,又從頭上拔下兩根簪子,交到韶清詞手裡道:“你知道的,我娘家也不太好,身上也沒什麼錢,這些東西你拿去,你一個女子孤身在外,使錢的地方多著呢。”
韶清詞搖搖頭,一臉誠求的道:“大嫂真要是疼我,就幫我多看看那兩個孩子,他們……”
周大奶奶無能為力的搖搖頭,輕聲道:“我跟大爺商議過,我們想分出去單過。”
雖然說父母在不分家,但分出去也的不是一個兩個。以前周太太只是看紹清詞不順眼折騰她而己,現在已經上升到想害她性命,性質馬上變得不一樣,周大爺覺得這樣太危險了。
當兒子的是要孝敬母親,並不表示母親可以任意操縱兒子的生活,而且周太太這樣明顯把兒子把坑裡帶。周林這樣的愚孝,二房只怕要完蛋了。他不想步二房的後塵,趕緊分家出去是正經,就是窮點,日子總是能過下去的。
韶清詞聽得一怔,隨即笑著道:“大嫂是有福氣的。”周大爺是沒什麼大出息,但至少他懂的生活是自己的,老婆才是要跟他過一輩子的人。
周大奶奶聽得只是莞兒一笑,雖然肚子裡還有千言萬語,又擔心周太太回來,便道:“妹妹快走吧,要是有什麼事,可以托人給我送個信,能幫上的忙,我一定幫。”說著又把首飾推給韶清詞道:“趁著太太沒回來,妹妹快些走吧。”
韶清詞沒再拒絕,雖然她有一點存款,其實很有限,接過周大奶奶的饋贈,福身道:“嫂子與我的恩情,我終身不忘。”
“舉手之勞而己,妹妹快些走吧。”周大奶奶說著,紹清詞一個被夫人家休出的弱女子,紹家又被抄家滅族了,能照顧好自己就算是難得,恩情不恩情的話沒必要說。
紹清詞從周家角門出去,走到街上那一瞬間,她不自覺得抬頭看向天空。紹家滅族了,她被夫家休出了,兩手空空的從高門大戶里出來,她竟然覺得天氣不錯,她得馬上離開京城,要是下雨了,路上怕要麻煩。
“姑娘,我們要去哪?”林婆子不由得發問,周家是個虎狼窩,但外頭也不是什麼太平世界,她原本是韶家的家生子,後來嫁給紹家的小廝,就是後來紹清詞放她出來,她也覺得離不開紹清詞。一輩子都在高門大院裡,外頭的世界是怎麼樣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去青陽,我記得我娘的兄長在那裡。”紹清詞說著,她生母已經去世很多年,她只在母親櫃喪上見過舅舅一回,說起他在青陽,這些年過去了,還在不在她也不知道。但青陽是離京城最近的大城市,就是尋親不著,總會有其他出路。
從京城一路到青陽,紹清詞身上的華服早就去掉,一身布衣荊釵,跟林婆子兩口好說。對外只說是一家三口,紹清詞死了夫婿回娘家,現在去青陽投親。不管尋不尋的到親人,都要在青陽落腳。
太遠的地方去不了,京城又呆不下去,只得先來到青陽。至於落難的其他紹家人,她自顧不暇自然無能為力。覆巢之下,能保住自己就屬不易,誰還能管得了誰。
到了青陽之後,先在客棧住了下來,然後開始四處打聽,青陽作為港口城市,除了城裡之外,下頭還有鄉鎮。紹清詞除了知道舅舅的全名外,連他具體在青陽哪個地方也不說不上來,打聽都沒處打聽。
在客棧里住了幾天,紹清詞便開始四處尋找合適房舍,總是住客棧里也不太好。尋親的事可以慢慢來,安頓卻是頭一件大事,手上是有點錢,但此時顯擺出來,那就是找死。三人中只有林婆子的男人林老爹一樣男人,年齡大了,撐不起門戶。
買房子不容易,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紹清詞張羅著先了租了套房四合院,一個月二兩銀子房錢,六七間房舍,家具雖然破舊但也勉強能用,院中就有井,住起來倒也方便。
三人也沒啥行李,直接入住,林婆子把新家裡里外外看一圈,末了只掉眼淚。別說紹清詞這個小姐,就是她這個下人也沒見過這樣的房子。倒是紹清詞看著十分滿意,雖然還是租的房子,但至少安頓下來,不用每天早上起來就想著,周太太今天要如何難為她,會不會再打她耳光,或者直接在她飲食里下毒。
林婆子雖然沒做過粗使婆子,但三個人過日子,再加上韶清詞也過來幫把手,活就這麼多,洗衣做飯收拾家務倒也沒什麼不方便。林婆子一輩子沒出過大宅門,乍然來了青陽雖然生活質量跟以前沒得比,但紹清詞精神很好,每天起來都高高興的。
想想也是,與其在周家那樣提心弔膽下去,還不如這樣掙扎出來。手裡有點錢,外頭的物價也便宜,自己當家做主,就是日子過的辛苦些,也總比朝夕不保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