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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腦子像是很笨的小吃貨,腦子突然像是變聰明了,話語尖銳。
黎東鈺緩緩抬起頭,看著弟弟的麵包小顏。小木木那雙眼,與他很像的那雙眼睛,在他看來,似乎更像他爹了,很深,猶如一汪深潭。
“你覺得呢?”黎東鈺緩緩地出聲。
小吃貨鼓起腮幫子:“你叫我娘為你娘,我沒有異議。”
這麼說,小吃貨接受他這個哥了。
本該多麼高興的事兒,可是,黎東鈺突然高興不起來。只覺得小木木這話里有所保留。果然,接下來弟弟說:“可我不喜歡這宮裡。”
“為,為什麼?”小太子爺開始努力坑弟弟留下來了,“這裡有好東西吃,有人服侍,而且,有我在,有娘在,有父皇在。”
“太子殿下很好——”
“父皇他不是不好,他喜歡你的,他只是逗你玩。”
小吃貨轉開臉,腮幫子鼓鼓的。無論什麼理由都好,在他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娘和他一齊,多苦的苦頭都吃過了。但是,吃苦不怕。別人罵他野種他也不怕,只是,如果有人因此罵他娘,他受不了。他爹有任何理由都好,都不該讓他娘受這個罪。
“木木,你肯定誤會了。”小太子爺擔心地將手搭在弟弟小肩頭上。
小吃貨往床上一躺,挺屍狀:“反正我不喜歡他。”
不喜歡。只覺得那男人眼神冷冷的,透著股涼薄的勁兒。這樣的人,怎能真心對他娘好。或許其他人能被這男人騙了。但是他絕對不會。他看的出來,這個男人,心底全是黑的。無論做什麼事,都有可怕的目的,那就是,這個男人想把什麼都掌控在自己手心裡。包括他娘,包括他,包括小太子爺。他不喜歡,十分的不喜歡。
“木木。”小太子爺躺在弟弟身旁,安撫弟弟的小背。
“殿下以後,未來有一天,會像他一樣當天子嗎?”
小太子爺眼裡微微一怔,很久,遲疑,又不能欺騙弟弟,緩緩吐出口氣息:“可能,本宮應該是——”
“不要變成他那樣的人。”
小太子爺又一怔。
“我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殿下。”
弟弟那是幼小,什麼還都不懂。小太子爺心頭嘴裡都是苦澀。
小吃貨背對小太子爺,是在手心裡畫起了圈圈。這宮裡,貌似每個人,都對他和他娘好。可他知道,這都是由於那個男人的授意所為。什麼時候,才有一個,不用那男人授意,都對他和他娘好的人出現呢。
木木——
是誰?誰在叫他?
小吃貨皺起小眉,這個聲音,這幾天來,在夢裡總是出現。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小豬妮妮從他懷裡鑽出個豬腦袋,用豬鼻子四處嗅了嗅:沒人。
怎麼可能有外來的人呢?這裡,一群護衛軍,嚴嚴密密,密不透風,有人想進來的話,插翅難飛。
除非,是這宮裡面的人。
小太子爺聽著身旁弟弟的呼吸聲,逐漸變得綿長,是睡著了,方才敢自己閉上眼,同時一隻手搭在弟弟背上,時刻不敢看丟了弟弟。
小豬妮妮在小主子胸口裡昏昏欲睡,只覺得自己的夢境,和小主子一塊飛走了,是飛到一個奇怪的地方。
那裡,有個老人,叫著它小主子的名字:木木,是我孫女的兒子吧?來,給太姥姥瞧瞧。
【83】盛裝
齊府。
郡主的馬車抵達了門前。齊老爺齊夫人齊齊站在門口迎接。
黎季瑤走下馬車,見是個小小的門,與宮家差不多的格局,小院子,小房子,清新慡目,心情一下好了不少。在齊老爺說著家舍簡陋,不及長公主府時,黎季瑤道:“這兒好,比公主殿下那破房子不知道好多少。”
有誰敢這樣說自己的家?而且是高祖賜的長公主府!
齊夫人想起金嬤嬤說的,心頭感慨:這郡主大人果然是個怪胎。
齊老爺混官場的,生怕黎季瑤說的是反話,兢兢戰戰答:“長公主府是公主殿下金枝玉葉居住的地方,小官這兒住的才是破地方。”
黎季瑤笑眯眼,道:“公主殿下住的不叫家,叫大屋子。每日來來往往不知多少人,而且都把它當成自己的避難所一樣。”
齊家三口人,只能一再聽著黎季瑤的大放厥詞,因為是郡主大人批評自己的家,誰又能說不是。
齊家人將黎季瑤迎進了屋裡頭。齊夫人殷勤地走在前面,一邊帶路一邊給黎季瑤介紹:家舍雖小,可是養了不少花糙,也算頤養性情。
在要邁進門檻的時候,黎季瑤被裙腳絆了下,三七走上前慌忙扶住主子,同時幫主子整理腰間的配飾,一個環形玉佩,露出在了齊夫人和金嬤嬤面前。
“夫人,這——”金嬤嬤像是眼睛被蟲子咬了似的,猛夾住眼。
齊夫人神情一滯,很快又恢復過來,笑道:“郡主這玉佩真好看。”
“好看?”黎季瑤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一樣,看回齊夫人,“這勞什子東西,沒有一個說好看的。”
齊夫人乾乾笑下:“郡主佩戴的飾物怎會不好看。”
三七覺得這齊夫人是孤陋寡聞,不好看的東西多著呢,像皇帝,有時候被迫佩戴的東西,不也是什麼祖先流傳下來的,不一定會好看,於是撅著嘴幫自家主子說:“這是長公主替郡主求來的護身符。”
原來是這樣。齊夫人和金嬤嬤互相對了眼神似的。
“請,郡主請進。”齊夫人帶郡主進屋。
後面,齊老爺和自家閨女齊雲煙並齊走著。齊老爺負手,愁眉苦臉地說:“你娘,聽說宮大人對你有意思,說想改天讓個媒人去試探。”
“爹怎麼想?”
“能嫁進宮家自然是好事。但是,宮大人這人——”
可見,宮相如在眾官的風評中不是很好。
身份為國舅,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加上,宮家與先帝似乎有著扯不清的關係。宮相如做人做事,都是奉了皇命,在他人眼裡,有點像黎子墨的哈巴狗。
齊雲煙沒說話。
齊老爺重重地哎一聲。
一個小廝飛速地躥進門裡,對齊家父女說:“老爺,小姐,外頭,都亂了。”
“啥?”齊老爺愣住。
是有聽說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住進了皇宮裡頭,莫非,真的是搞政變了?
小廝是急得,激動到話都說不清楚:“說是皇后娘娘沒死,從棺材裡爬出來了。”
市井小民,哪會想著人是怎麼回來的,只知道本來死的人,突然活了,第一個念頭,不是炸屍,就是有鬼。
數不清的民眾由此走上街頭,將道路堵到水泄不通,其中,不乏外國的使者。沿街房子的門窗,全部都打開了,一個個探著腦袋。
是人?是鬼?
這是所有人腦子裡轉的。
那些官員們,更是一個個驚疑不定,像是提了自己的腦袋,跪在了宮門前面的大道兩側。不是皇帝要他們跪的,是他們自己跑過來跪的,為的,也是近距離瞧瞧是怎麼回事。
誠然,在大家的印象裡頭。這宮皇后是個深居後宮的,比起擅於與官員們交往的胡太后,和大家見面的次數是屈指可數。以至於,現在人們回想起來,對於這個皇后,只能記著兩件事,一件是當年她作為皇后第一次入宮,嫁給天子的時候,一件是她死了,皇帝悲痛萬分,親自扶棺,將她從宮裡送出去的時候。
而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都是坐在花嫁的轎子裡,或是躺在了棺材裡,反正,沒人能真切地看見皇后的臉。所以,才會使得在茶樓評書的人,可以肆無忌憚地想像,這是個在床上惑亂國君的妖女。
狐狸臉,妖孽眼,水蛇腰,美若毒蛇。
只要聽過評書的,只要道聽途說過宮皇后故事的,哪個不是這麼想。
這樣說來,這個狐狸皇后,死而復生,真是妖了。
皇帝帶皇后回來,傳播的官方消息,是說之前已經被朝廷拿辦的孫府搞的陰謀,孫某人多年前想毒死害死小太子,結果被皇后誤食。小太子爺的命保住。皇后卻由於這奇特的毒藥,進入了假死狀態。直至最近,抓到了孫某人的罪證,經孫某人招供,才知原來皇后沒死而活著。
大伙兒就此疑問來了。這皇后躺在棺材裡這麼多年,不吃不喝,難道也不會被餓死嗎。
“上古的傳說裡頭,不就說過有狐狸變回女人魅惑皇帝的嗎?”官員們之間,不禁都交頭接耳。
“若不是妖,莫非是神仙?”
這世上,不是妖,也就只有神仙可以不吃不喝活下來的。
回來的皇后,真身是妖還是神仙,立馬分成了兩派陣營,吵到不可開交。
花夕顏坐在馬車裡頭,沒有和皇帝一個馬車。柳姑姑遞上帕子讓她擦下汗。剛在棺木里躺了會兒,等那兩隻老妖精過來,不會兒就給悶到額頭出汗了。說起來,演這麼一場戲,還是後來在避暑山莊和那兩個人合計出來的。
想是再化作顏尚書回來,正好是給對方把柄。因為,兩隻老妖精,據說是衝著抓她這個魅惑國君的顏尚書回宮的。如此一來,回歸後位,未嘗不可。但是,為了能壓住這兩隻老妖精,只憑皇后的身份是不可能的,只能拿出鳳印這一絕招。
她的鳳印,當年死了的時候,隨即被凍結,與她的身體一塊被封住棺木中。這點,作為最後關上棺蓋的黎子墨也是最清楚的。然而,數年後,當黎子墨再打開棺蓋時,鳳印卻是不見了。那是由於她的身體被移出了陵墓,鳳印自然隨她走。只是,這鳳印是個歷朝歷代皇帝皇后都搞不清楚的神物,有它自己奇怪的靈性。在她記憶回來時,才發現,鳳印早已不在自己身邊。而且,到處應該也是找不到其蹤影,不知是去了何處。因此呢,她拿來唬兩個老皇后的鳳印,不是東陵天子賜給她的,而是雲塵景借給她的。
雲族宗室作為九支神族之一,一樣有龍璽鳳印的存在。雲塵景未娶妻,鳳印自然在他手裡。這會兒情況需要,借了給她一用,未嘗不可。在借了鳳印打算狐假虎威的時候,幾個人對此,不是沒有顧慮。比如說,這雲族的鳳印到了她這個東陵皇后的手裡,她又不是雲族宗主的妻子,這雲族的鳳印能聽她的話?
嘗試後的結局是出人意料。可能是她本身擁有過鳳印的關係,所以,無論是東陵的鳳印,或是雲族的鳳印,她都能用。這個邏輯聽起來有些奇怪,但是,事實上,她是能讓雲族的鳳印聽她的話的。眾人想破腦子,非要擠出一句解釋的話,也只有這樣的說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