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頁
她在做夢嗎?
一定是的。
這樣想,她合上了眼。
他眉頭微鎖,能感覺到她暈了過去,氣息微弱,因此按住她的虎口給她急救。按了會兒虎口,沒有作用,從袖管想取出救命銀針時,頓然發現,之前給他妹妹在馬車上用了。
只得一手扶起她頭,手指在她人中穴上揉著。
溫柔的觸感,近到鼻息,充斥他宛如桂花香的味道。齊雲煙再次被驚醒,睜開眼,再次望著他,嘴唇張了張:大人——
話沒完,一口血從她嘴裡溢了出來。
她這內傷比他想像中要更嚴重些。
沒再多想,在六叔將木板拿過來固定好她小腿以後,打橫把她抱了起來,大步走出白龍寺,上車後,即趕往刑部。
永寧殿。
花夕顏腳步浮虛,只能一步步小心地走著。她哥送到殿前,被她趕走了。因為在被她突然預見了齊雲煙可能會死的場面,她只能趕緊趕她哥走。上一世,她哥為了她,已經錯過好久的姻緣,至今尚未娶妻,如今,她不能一錯再錯。
小五尾隨在她身後,怕她跌倒,小心在她身後護著,一邊,低下腦袋不知在咕噥什麼。
花夕顏眉頭微蹙,不得低聲斥問了句:“你說的誰?”
小五慌然應道:“臣只是擔心娘娘身子,不知娘娘為何趕宮大人走——”
他剛咕噥的有一兩句她是聽得真切,不容他左右而言,說:“本宮剛聽的是,你竟然在埋怨本宮來永寧殿?”
小五綠眸睜了睜,連忙說:“臣哪敢。只是想,娘娘若要見聖上的話,何不把身子調養好再見聖上。今兒月室殿不是請了個太醫嗎?讓他給娘娘先瞧瞧。”
想到那個桃花相的男子,花夕顏心頭哪塊又是一陣莫名的心悸撩過,只得吐納一口,斥:“胡扯!不要在本宮面前再提這個混帳東西。”
小五見她猶如盛怒,垂下頭。
這,都走到了養心房。
不知什麼緣故,養心房這會兒靜悄悄的,幾乎沒人。只剩下李順德一個人在門口守著。見到她來了,李順德一句話都沒有說,只給她推開門,讓她進去。
前腳剛踏進門檻,扇門在她身後緊閉。一切光線就此阻礙在外頭。裡頭的黑暗瞬間籠罩住了她。
這種感覺,讓她以為自己成為了一隻困獸主動走進了囚籠。
兩隻膝蓋在打軟。往後退一步時,背後抵到的不再是門,而是堅固的結界。憑她,憑東陵國內任何一個人,都別想打開的結界。或許,天下都沒有人能打開這地方一個口子讓她能逃出去。
她這是主動羊入虎口了。
可笑,可笑至極。花夕顏對自己說。不是說,要狠下心和他爭到底嗎?卻是在聽到她哥說了那句,他若沒有她,會被心魔吞噬的那一刻,主動將自己送入他虎口了。
再告訴自己並不愛他,但是,每次若他有個危險,她卻都是恨不得將自己獻出命來保他平安。所以她哥才說她是折磨她自己,其實她應該是愛他的。只是,她很清楚,這種愛,不是他想要的那種男女之欲。
他撩她情魄,要的,就是要她對他身染浴火,徹底地將自己的身心都和他融合在一齊。
可她都清楚地看見了,她的情魄辦不到。說她太理智也好,或是這是她天生的本性也好。她的情魄就是這個樣,幾乎不為浴火所動,硬邦邦的。
只是,現在她為了他,為了他不被心魔吞噬,再次主動來這兒貢獻自己的情魄。不知道,自己能貢獻出多少。她心裡對自己都沒有底。
情魄這事兒,她了解不多。不過,以現代知識了解和推斷,或許,她這可以解釋為她這是天生對待男女之事的冷漠。天生的?那就不知道怎麼解釋了。
她深吸上口氣,是意圖讓自己的身體完全放鬆下來。她哥那針,還殘留在她體內,混著她哥阻礙她繼續外泄精氣的氣。於是,在她換氣再換氣的時候,精氣不能找到發泄口,再次流竄到了被他撩動的情魄上。
感覺得到,他撩動她情魄的次數越來越高,是令她快發瘋了的感覺。
可惡的是她哥,那一針,讓她使命拔都拔不出來。那時候在馬車上,她本已經叫他把這針必須拔了去,好救齊家小姐。她哥沒有這麼做,硬是把他這針留在了她體內,並說了句:她的命好救,你的命不好救。哥必須時時刻刻看著你。
她哥這是在逼著她,逼著她在他布置的網中自投羅網。
什麼時候開始,她哥對他的信任達到了這個地步,認為只有他能制服得了她,認為只有他能讓她臣服,認為只有他能將她完全束縛起來,困住在網裡頭。只有這樣,他們才認為她是安全的。
還是雲塵景好,至少輕輕鬆鬆和她說過會兒話。只是她哥也說了,天註定,她和雲塵景沒有這個緣分,她註定只能是成為那個叫黎子墨的男人的籠中物。
可笑,可笑的是自己把自己送了過來。
身體漸漸像著了火,臉蛋發燙,額頭髮熱,宛如高燒的病人,身體內部在逐漸瀰漫一股熱的氣息,然後那另外半顆情魄牽拉著她,她如同那牽線木偶,穿過了黃金紗帳,到達了裡頭雕琢龍與鳳的龍榻。
盤坐在龍榻上的人,烏亮的髮絲猶如瀑布,垂落在密汗的白裡透紅的皮膚上。素白的龍袍,褪了一半,露出結實的胸腹。陽剛的氣息,撲向她鼻尖。
她鼻頭猛地出了一把熱汗cháo汗,在她又不自主打了個寒噤要退時,雙手扶住膝蓋,再鼓起勇氣,朝他直走了過去。
她細緻柔嫩的掌心,摸到他雙目緊閉的仙顏上。
他這幅絕塵仙顏的模樣兒,誰又能相信,其實正經受心魔之火。
她細緻的肌膚剛觸到他火燙的皮膚,他豁然倒抽了口涼氣,涼氣直直往經脈下去,是形成了一股更大的火流。兩隻手,圈住她盈盈的腰,一隻手迫不及待地將指尖掐入到了她心窩口,一把抓住她另外半顆情魄。
蒼白的情魄被他的手指間把住,她虛弱到幾乎暈厥。頭無力靠在他肩頭上,脆弱的髮絲垂落下來,落在他胸前。
把住她的情魄,他體內經脈流動的黑色火苗,只有燒到巔峰,他才能擺脫這火吞噬成為黑暗。所以,只剩兩條路走,要麼,他變成惡魔,要麼他不變成惡魔也要非她情願讓她承受這浴火,拉她入地獄。
“為什麼?槿汐為何回來?”他低醇的,像是那最能迷醉人的桃花釀酒化成的迷人妖精,吹著媚人的酒氣,一遍遍在她耳朵里吹著。
“槿汐,槿汐都逃不掉了,這會兒。聖上,聖上再問這話無用。”她嘴唇哆嗦著,再吐一句話都十分艱難。
她哥的話沒錯。他體內經脈的不穩,比起昨夜更甚。應該是昨夜他不能得到她的回應,不能得到她全部情魄,而導致的心魔進一步加速。而他這心魔之所以會形成,全是因為她,因為她突然在他面前認清楚了自己,把自己那蒼白無力的情魄暴露了出來。
“朕,朕練這功夫好多年了。”他溫柔又霸道地親著她額頭的虛汗,聲音里強烈地壓抑著,說,“一直朕都以為,以為自己是幸運的,能像開國先祖一樣,能遇到能讓自己情魄動了的女子。這功夫,只有遇到這樣的女子才能練就。然而,真正要練成,若沒有皇后一心一意對待朕,一切將化為烏有,槿汐明白嗎?”
“槿汐一直,都一心一意——唔。”話聲戛然而止。只因那情魄對她這話益顯無力。
知道她情魄不能一時為他所動,但是,他今兒是不能再放開她。放她躺在龍榻上,五指尖更深地插入她心窩口裡的七魂六魄。
她瞬間每個細胞都在尖叫,只覺從他身上經脈滾滾燒來的火團,傳到她經脈上,是大火要一口吞噬了她。
眼前猛地一黑,她幾乎承受不住而暈厥。
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她醒了過來,睜大眼,大口地喘息,看著眼前他這個樣子,是她從未見過的,黑色的髮絲,像海藻一樣像四面飄散,宛如一張大網將她罩住,占滿她的世界。他素來無波無瀾的墨眸,透著妖冶的赤紅,像是盛開的彼岸花。有多麼妖孽就有多麼妖孽。
他體內剩餘的氣體若不能經她體內消融回到自己體內,他會徹底變成妖孽。
於是,她只能不斷承受他經脈傳來的氣,一次又一次。渾厚的陽剛之氣流入到她體內,尋找她的情魄,不管她能不能承受得住,全部灌了進去。她蒼白無力的情魄,幾乎承受不起。
在這一刻,她只能感受到黑暗,無盡的黑暗,籠罩著她和他,快要將她吞噬了。
月室殿殿前佇立的男子,擁有著天下最美的桃花相,這種美,不光是外表華麗的美,而像是一種毒,一種無孔不入的毒。是天下無人能解的毒。天下之毒,僅有一種毒無解藥解,只能是人能解。所以這男子身上與生俱來的毒性,可想而知。
坐在對面屋頂的紅袍男子,同樣擁有天下最美的面孔,然而,對比自己眼皮底下的桃花男,也只能嘆為觀止,俯首稱臣。沖那桃花男恭敬地一拱手,紅袍拂面,繼而消失。
桃花男猶如桃花水的迷人聲音,追逐他令狐京旭:“魑魅閣主,你跟蹤了東陵皇室許久,是想要誰?”
令狐京旭聽到他這話,不得不停步,回頭,拱手,笑眯眯言:“放心,我絕對不敢和大師搶人。我只是要那隻小豬仔。”
聽聞八卦王這話,閔文靜唇角微彎,笑得幾分神秘幾分悠然,是有幾分大師的樣子,卻是同時,媚相十足,像勾了人的情魄。
令狐京旭忙抬手捂住胸口,故作受驚道:“大師,我知道你想要誰的情魄,所以沒必要對我這樣。”
“你知道我要誰的情魄?”
令狐京旭揚眉:“不就是那個——”
未說完的話,是被飛來的小五打斷。
小五看著四周沒人,屋頂卻有個紅袍男子。
“不用顧慮他,他只是來要那隻小豬仔的。”閔文靜淡然說。
小五聽到此話,沖閔文靜道:“主子,她進了聖上的房間,我擔心,擔心她會沒命。”
五指掐了掐,這是他早算到了。所以,提前一步趕到這兒來。結果,還是如此。該不該說她笨呢。笨到了極點。明知自己情魄絕對不會為他動,結果,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他去死。一次兩次三次,毫不憐惜一下自己這條命完全是來之不易。
她早是該死的人了。要不是,他強行把她留下來。當然,他為的,也只是她那顆情魄。若她的情魄真能為黎子墨所動倒也好,不枉費他當年把她放了回去,放回到與黎子墨能相遇的命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