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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大幫子親戚,每年,只有一個時間,能回到京城裡,那就是秋獵。秋獵中要供奉先祖,擁有一脈相承的子孫都必須回來表現孝心和忠心,皇帝不能阻攔。
正是這樣的緣故,黎季瑤對小木木說能見到許多小公子小姑娘,一點都沒有錯的。這些親戚回到京中,肯定是託兒帶口的,為的,也就是希望能在皇帝或皇后這兒討點念頭。皇帝或是皇后看中誰了,喜歡上誰了,將其留下一年半載都是好的,說不定,能混個一官半職了。
這樣的事兒,時常幾乎年年都有發生。只是花夕顏以前幾乎沒接觸過,了解的不多。饒是黎子墨這種冷酷無血的,偶爾看某個親戚實在是混到太可憐了,連吃口飯的問題都難以解決,想都是有皇家的血脈混到這個地步實在有些丟皇室的臉,像去年,她未回宮時,黎子墨方才賜了個小縣官給某個皇家的親戚。
今年,這個小縣官帶了自己一家兩個小女兒,對皇帝是感恩戴德的,說什麼都要進宮向皇帝三跪九叩以表恩情。
花夕顏無論在古代或是現代,最煩的,也就是講人情了。而人情講的最多的,無非是親戚。想他這一大幫子良莠不齊的親戚們一來,是讓人頭疼。先是要先分門別類的看。最重要的,當然是要看這些人對皇帝和她忠心不忠心。
聽柳姑姑說一群人全去討好太皇太妃了。是不是真討好陳氏不好說,但是,想必這些人肯定是像衝著長公主府里一樣,是想從陳氏這兒再獲取多點情報。是誰都聽說了,京中這段日子經常變天,再有她這個皇后娘娘死而復生,被天下人津津樂道。
陳氏早在幾日前,已是不怎麼清閒了。想那次自己差點掉下皇帝和皇后聯手設計的陷阱,若不是自己老油條,早就被梨花坑到一塊進天牢里了。每次想起梨花那死到一點屍骨都沒能留下的慘景,她這活了兩百歲的身體忍不住地打抖。
她要活著,活的再長久一些,那就無論說什麼好,都必須更加的謹慎言行。
那些皇室的親戚來見她時,她本是都不想見的,想花夕顏都沒有見這些人呢,她這樣見了這些人,豈不是在花夕顏面前擺樣子,她是萬萬不敢在花夕顏面前擺樣子的。只是,這人來人往的,都擠到她行宮門口了,她把兩個門緊閉都擋不住。再有她這人向來手段圓滑,誰都不希望得罪,於是和長公主府一樣,很快被這些人攻破了大門。
錦帛良玉,財寶金銀,一箱箱,往她行宮裡抬。
她在靜慈庵呆了那麼多年,離宮那會兒就沒有家當了,以至於回宮之後,手頭一直不闊綽。手頭不闊綽的主子,想吩咐底下做點事都是很難的。當今皇帝皇后又是宮中節儉,給她那麼一點銀子,還不夠她塞牙fèng,若按照她在明誠皇高祖那個時代,沒三天可以花完一個月皇帝給她的俸祿。現在三天的錢,變為一個月花,真是把她愁死都有。
無疑,這些人現在往她宮裡送的東西,解決了她最大的問題。
收人銀兩,吃人嘴短。
陳氏坐在那兒,開始聽著各種各樣的人到她這兒訴苦。
這裡頭,甚至還有些明誠皇高祖留下來的親戚,於她,真有一點沾親帶故的。
其中,一個一樣姓陳的老夫人,與她說到自己兒子身為與皇家帶點親的,一直考不中官員,希望皇家能給兒子在哪兒弄個閒差坐坐,另一方面,自己家有幾個姑娘,都是待嫁的年齡了,一直等皇帝皇后能指個好婚事。
這些請求都算是很平常的了。陳氏邊聽,邊想自己能解決的,就算幫皇帝皇后自己解決。謀個閒差,拿錢疏通下人脈,反正是個芝麻官,想必皇帝也不會追究。哪個朝代沒有買官賣官的。幾個女孩子嘛,京中的公子也不少,主要是勸說這個老太太放低心態,不求達官貴人,不求宮相如或是雲塵景那種高高在上的黃金單身漢,論中低水平的宅男,一大把,任君選擇。
陳氏幾句話,便把這事兒解決了。在旁觀察的呂嬤嬤都頻頻在心裡頭讚揚主子。
於是,能讓陳氏真正犯愁的,倒是一些其它,對了,一些那些都不上她陳氏這兒或是長公主拜訪走關係的那些。那些人,是真正有底氣的,甚至說不定是被皇帝親自請過來的。那麼,這樣的一些人到來,無非說明了皇帝另有安排,這京中又有些變故了。
到了那日,長公主實在在自己府中坐不住了,坐了轎子來到了陳氏的行宮。
陳氏親自到門口迎接,因為早在自己夫君在世時,都清楚明誠皇高祖獨寵這位公主,公主的地位不同凡響。長公主與陳氏見了面,面色卻是幾分愁苦,想她自己那所謂獨一無二的高貴位置,早被駙馬爺給黑慘了。
這回非要來見陳氏,長公主當然是為了自己家的掌上明珠——黎季瑤的婚事打算。
兩個女人進了屋,下人奉上茶,關了屋門,細聲討論。
“聽說秦王要來。”長公主開了前面這句口,馬上咽了聲。
陳氏可以聽出她嗓子裡壓抑著一絲顫抖。
這秦王,是指西方大國秦國的皇子。而且,秦國如今雖說立有太子,但是,究竟未來皇位真正屬於誰,還難說。
陳氏道:“秦王可能是陪他舅媽來的。”
秦王的姑姑,是明誠皇高祖的另一個女兒,因為不像長公主那麼受寵,被明成皇高祖指名嫁去了秦國的一位王爺。這位王爺呢,正好有一個姐妹入宮貴為皇妃,給秦國皇帝生的這第三個兒子,即是秦王。
天下三十六國,其中,東陵作為位於東方的大國,秦國,與東陵遙遙相對,是西方的大國。可謂是兩國一分東西兩邊,為兩巨頭。
與天下其它大國打好關係,一直是大國在位國君為政的重大問題。聯姻,親上加親,都是各國國君不在動用武力的情況下的首選。黎子墨不例外,秦國皇君打的一樣的算盤。
據聞在秦國內,秦王的名望之高,甚至是風頭蓋過了太子,深得秦國國君的喜愛。
而在東陵裡頭,論黎子墨底下的皇室女眷裡頭,唯有黎季瑤,因為是長公主的掌上明珠,而長公主是先帝和明誠皇高祖捧在手心裡的公主,黎季瑤的名聲早已遠揚天下了。誰都知道,如果黎子墨自己沒有女兒的話,在這東陵裡頭,黎季瑤的身份和地位在一群未嫁的皇室女眷裡頭是最高的,誰能娶到東陵的黎季瑤郡主,等於是最高的榮耀了。
也只有黎季瑤的身份能配得上秦王。如果秦王此次來帶了聯姻的目的要求娶東陵皇室的女兒。黎子墨為了與秦國進一步加深關係,聯手抗衡他國,沒理由拒絕這麼好的機會。
陳氏道:“這秦王,聽說是一表人才,名望極高,深受皇帝和百姓喜愛,這樣嫁過去,肯定是王妃,若秦王未來登基,那就是皇后,至高無上的位置。這不是長公主心裡所想的嗎?”
長公主聽完這話只是一聲苦笑:“若我有這個念頭,早在當年,父皇要指人嫁到秦國,我也早和父皇稟明心意了。這秦國離咱們東陵,實在太遠了,嫁過去,像我那姐妹,幾十年,到如今,是頭一次回東陵。若是季瑤嫁了過去,我以後還怎麼見她?我就這麼一個女兒。”
長公主是想女兒嫁的好,可也絕對沒有想到讓女兒這一嫁去了遠方之後,她們母女之間等於永遠不用相見了。
念到自己府中,駙馬爺死了,給她只留下一個女兒。女兒再一走,府中空空,她怎能耐得住。
“哎——”陳氏喟氣,“可是皇帝的心思,怎能容易被旁人左右?想那個時候,二公主說要嫁去秦國,嫁就嫁了,誰敢說一句話不行?皇帝都說了,皇室的女兒,是國家的,不是你的。平日裡讓你享盡榮華富貴,該你幹活的時候你不干,怎麼行呢?”
“可,可我那女兒季瑤的天性,天真,去到秦國,怕不能給皇帝辦事,還會給皇帝添麻煩——”長公主嚶嚶淒淒地說。
“你這些話,說給皇帝聽,皇帝能聽進去嗎?”陳氏說的都是大實話,當年二公主怎麼嫁的,她屬於當事人之一,最清楚不過。二公主在房裡不吃不喝鬧脾氣,是她和皇后太后一塊去勸的。陳氏勸長公主還是早點收拾心思準備按照皇帝的意思嫁女兒,反正是拗不過皇帝的。
長公主到這兒來,可不是來聽陳氏說這些晦氣話的,而是要陳氏想法子的。
陳氏想不出其它法子,只能拿花夕顏來搪塞她:“要不,你去求求皇后娘娘,人家都說,聖上都要聽娘娘幾分意思的話。”
提到花夕顏,長公主的心似乎很矛盾,有種冰冷,道:“太皇太妃難道是不知情,這皇后娘娘都要把李家的小姐送到林將軍那兒當妾呢。”
陳氏聽到這消息時,當然心頭和長公主一樣是被潑了盆冷水。想這李家小姐不知道是得罪了花夕顏什麼地方了,這都被指著嫁過去林璟琪那兒當妾,絕對是身份委屈了,一輩子也就別想翻身了。
【106】秦王
花夕顏的名聲算是臭的了,以前被人說懦弱無能紅顏禍水,如今又被人說是心狠手辣。
當然,市井裡的百姓倒沒有說她這些話,只記得她回宮那天百鳥朝鳳的奇景。說她話的,無不都是有利害關係而從她這兒沒能得到半點好處的。
長公主心頭裡的委屈和憤怒,像是對花夕顏的容忍到了極端。當年若不是花夕顏非要當眾揭穿了駙馬爺的秘密,導致她長公主的臉面全無,到了至今都在花夕顏和皇帝面前聲氣虛弱沒有底氣。當時還想,好在黎季瑤與花夕顏關係一直良好,以後,哪怕看在這份情面上,理應花夕顏會為黎季瑤出頭。可如今想來,自己真是痴心妄想了。
陳氏輕輕咳了聲,沒有說她這想法是錯的,說:“娘娘也算是個厲害的人了。自從哀家回宮之後,所見所聞,都深感娘娘的手段,比起我們當年那些老的,是有過之而不及。當然,一個女子敢在後宮裡為所欲為,若沒有聖上撐腰,哪有可能的事?只能說,哪怕只是為了討好聖上,娘娘恐怕連聖上一句聲音都不敢反駁。”
說來說去,是要她死心。長公主偏偏不死心:“我這就一個女兒,真是嫁到秦國去了,和讓我去死了差不多。聖上他若是敢,我撞牆給他看。”
陳氏臉色唰一白,連忙道:“公主殿下千萬別做出蠢事,到時候死了怕是連皇室的陵園都無法進入。”
聽說那胡太后,敢與黎子墨作對的,哪怕是有血緣關係的,黎子墨照樣把他們死後都扔在荒山野嶺去了。
“有什麼?反正駙馬爺都沒有葬在裡頭。”長公主心裡橫起來,是誰都拗不過的硬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