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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老已經摸著鬍鬚哼哼唧唧起來︰「這個,老太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王未來的婚姻大事,當然會由我等大臣們一力承當起。」
說白了,他們海族人,比花家老太太更緊張以後他們的王有沒有後代。
花木容不管他們嘮叨,只顧瞧著底下的黎東鈺稀奇。這個哥哥,小時候一塊玩,他是很喜歡的。可是過了這麽多年以後,好像哥哥有些不一樣了耶。比如他記得,以前他和兄長說起姑娘們的事時,兄長一臉的興致缺缺,可今日,兄長敢拋下他,急匆匆先去會姑娘家。
說明那女子在兄長心目中比他木木重要?
花木容對此有些鬱悶,小太子爺不再是他一個人的了,同時,也不是那麽鬱悶。在他心裡頭,他記得,只要是姑娘家都不會忘記給他好吃的東西吃。太子殿下要是找了個好姑娘,不,太子殿下肯定是會考慮到他給他找個好姑娘的。這樣的話,以後這個姑娘也會給他好東西吃了。
小吃貨一輩子都只記住一條,給小吃貨好東西吃的人,絕對是好人。
黎東鈺到了樓下。林瑾晴在樓下一張桌子邊等候,見到他下樓來,緊張地站了起來問︰「公子,有見到我妹妹嗎?」
黎東鈺之所以急著下來找她,就是因為打從內心你感到一種愧疚,不知道如何對她解釋。閔文靜的行動正好印證了,林瑾容很有可能正是他妹妹的元神,那麽,這個元神遲早是要回到東陵公主的體內的。
一旦元神離開,林瑾容變回傻子,或是直接死亡?很有可能會直接死亡,如果這幅身體本來擔負的任務,只是讓凰主兒在裡頭棲息會兒完成一世輪迴的話。
「她——」黎東鈺微沉下聲音,「應該是——」
「應該是?」
「是,應該是——」黎東鈺想著長痛不如短痛,不如不再給對方希望更好。因為元神一旦再轉世,肯定是不會留有以前的記憶了。畢竟林瑾容的經歷不像她娘,她娘部分是違背天命倒行逆施,所以,承受了部分痛苦,到最後也沒有成為凰主兒。
林瑾晴膝蓋頭一軟,手慌忙扶住桌角。她身旁的丫鬟把她扶住的同時,勸道︰「大姑娘,這位公子咱們又是素昧平生,他的話,都不知道可不可信。」
可是,林瑾晴是信的。因為她認為對方沒有必要,或是有任何理由要瞞騙她。
坐回椅子上,林瑾晴好一會兒都沒有緩過神。想著,妹妹,她可愛的傻妹妹,這樣沒了。早知道自己還不抱不切實際的希望更好。想到這,林瑾晴振作了起來,想著無論如果該感激對方的幫忙,於是問︰「公子,我還不知道你到宗元是為了何事?要是由我小女子能幫得上的地方,請儘管出聲。」
「在下到宗元來也是為尋找親人的。」見對方真誠,黎東鈺也就誠懇以對。
「找到了嗎?」
「算是找到了。」剛回答完這話,黎東鈺後悔了,他這不是在對方傷口上撒鹽嗎。
沒想到的是,林瑾晴本來蒼白沮喪的臉上出現了笑容︰「真好。哪怕我妹妹沒有找到,可是公子能找到親人,哀傷的人只剩下一個,太好了。」
黎東鈺在愣了下之後,望著她的笑顏,忽然心頭一熱。
想著兩人雖然是素昧平生,卻是因為尋找同一個人陰差陽錯而結識。而且就像木木說的那樣,他對姑娘家,由於自小特殊的身份,對異性防了再防,不喜歡靠近異性。林瑾晴與他見過的姑娘家都不同,只聽她如此念念不忘他妹妹的元神,都讓他打從心底里感到一股熱心腸,一股感動。
「在下謝過林姑娘。」
「公子客氣。是公子幫了小女子,理應民女感激公子才是。」
男女雙方互相行了禮。林瑾晴被丫鬟扶著走出了客棧。黎東鈺一直看著,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宗元街道里的茫茫人海。不知道何時,有再相見的可能。
話說,以她年紀,應該是要出嫁了吧。
林瑾容不知道宗元國發生的事,是自從跟隨了閔文靜到了這塊宛如桃花源地與世隔絕的地方之後,不知不覺是住了有一段日子了。
她不知道是要在這地方住多久,而好像,她自己在這個世界中,暫時並沒有太好的計劃,因此,就跟著閔文靜暫時在這兒住著,想清楚未來自己想幹嘛。
可是,住了沒過兩天,她馬上意識到,跟著這個男子一塊住,是和這男子一塊過那苦行僧自找罪受的生活。
由於這裡沒有街市,沒有買賣,吃什麽,都必須自力更生。早上,一大早,他帶著她,背著籮筐,上山采野菜,捕魚,狩獵,不然一天的飯菜都沒有著落。
至於米,是他打了肉類,下山和山下的農戶家換來的。
這人吃齋,吃一點肉都不行。魚,只喝魚湯。
林瑾容悻悻地折了糙葉子掃地,想著自己不知發了什麽神經,明明可以要求他把她送到山下農戶家裡去,好過跟他在這裡一片肉都沒有的吃。她可喜歡吃肉了。
坐在山中溪流邊的一塊岩石上,閔文靜挽高兩個袖管,像是姜太公垂釣,靜靜地,等著魚兒上鉤,一等就是一個上午。
林瑾容陪他坐在那兒,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早上起的早,哪怕晚上睡的多早,對於她那從來是晚睡晚起的生物鐘,一時調節不過來。
看她的身體快歪到栽進河流里了,閔文靜回頭說教起她︰「端坐,調息,有利於你體內的元神聚集。」
「你說七魂六魄?」穿了一回,以前什麽都不信的她,終於信了一回有這個東西。
「你的七魂六魄,有些發散,需要修煉聚集。」閔文靜說著,看她一臉的茫然,將手裡垂釣的魚竿架在了岩石上,捉住她兩隻手,教她怎麽擺放,怎麽打坐,甚至拍拍她的背,告訴她吐納,「吸氣,呼氣,二吸一呼。」
林瑾容除了上小學時被老師這樣規範過坐姿,這還是第一次遭這種罪,嘴裡吐道︰「我說大師,我還不知道你名諱是叫什麽?你只叫明海大師嗎?」
閔文靜知道她是借轉移他的注意力想偷懶,因此一隻手又在她背部拍了拍督促她挺直腰背,眯眯眼道︰「姑娘想知道在下的名諱,難道不知道此地的風俗?」
「風俗?什麽風俗?」
「姑娘莫非是想向在下表達心意嗎?」閔文靜意有所指,指向了山間時而飄散過來的山歌。
這邊本土的村民,像劉三姐那樣,喜歡唱山歌。男女在兩個山頭上對著唱,唱的歌曲里,如果問起對方叫什麽名字後,對方如果回答了,等於是接受了對方的心意,改日男方就可以到女方家裡求親了。
林瑾容當即被他這話給噎得,像吞了根魚骨頭在喉嚨里上下不得,咳嗽著,嗆到臉蛋都紅了︰「大師,我早就奇怪了,人家稱你大師,莫非你年紀很大了?」
「在下活了有兩百歲以上吧。」
林瑾容張大嘴巴望著他的臉,想在他臉上找出兩百歲年紀的線條,可是找了半天,他的臉比她的臉更光滑亮麗,美得讓她都無地自容。
閔文靜只感到她的雲息好像蘭花香一樣撲到他臉上,心頭一動,她的臉靠他那樣近,眼珠子睜得那樣大,好像海底深處最寶貴的那顆珍珠。
那隻手,不由自主地扶起她額前落下的劉海,輕輕撫摸著︰「姑娘為何想問在下名諱?」
林瑾容喉嚨里吞下一口水︰「大師,小女子只是好奇,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姑娘覺得在下怎樣?」
伏伏逼近的桃花顏,散發致命的魅惑,尤其那雙猶如三月春風剪刀似的美瞳,任誰被望一下,會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從此淪落一輩子都脫不了身。
林瑾容從沒有想到過有一天被這樣一個男子看著,縱使這人說自己是兩百歲以上的老頭子了,可她一點都沒有覺得他老他難看,相反,比她所見過的男子都美好。
他白皙的手指在她肩頭上輕輕一捏,捏住了一隻停在她肩膀上的蝴蝶,放進自己掌心之後,輕輕吐出一口氣,那蝴蝶仿佛一瞬間得到了新生,向天空飛去,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林瑾容的胸口裡那顆心劇烈地跳著,快跳出來了︰「大師既然都兩百歲了,為何不娶妻生子?」
「想聽個故事嗎?」
那天陽光很好,明媚的光線照在山間的小溪里,好比無數的光精靈在水裡面跳舞遊戲。他將告訴過花夕顏的那個故事,再告訴給了她聽。不同的是,這回,他對故事裡那棵仙糙的描述,多了一層含義,這樣說著︰「它以前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苦苦守著那顆蛋,只是責任而已,或是有著其它?如今,他好像脫胎換骨,全明白了。」
風緩緩吹過糙間,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林瑾容的眼前仿佛發生了幻覺,只見他修長的背影宛如變成了他故事裡那棵綠糙,在光中越來越遠,這令她一驚,伸出手去抓他。
閔文靜回過身時,發現的卻是與她兩樣,見的是她的身體才是慢慢地變得模糊起來。想必是他和她說的故事撬動了契機,時間到了。
在她的手伸出來的一刻,他極快地握住,聲音里努力壓住發抖的情緒,說︰「別怕。我會去找你的,一定會找到你的!」
光影中,她的臉越來越模糊,隱約之中,見是她的唇角像是微微彎起新月般的弧度,是笑意。
她或許相信他,或許是和他一樣什麽都明白了,她相信,他會來找她的。
那天夜裡,天際划過的流星,落在了東陵國都郊外的御和園。
御和園是東陵皇帝黎子墨新建的一處皇家園林,這座園林方圓不大,毗鄰京都,是黎子墨當初剛娶皇後時已經開始下令建設的。一直施工,直到五年前,方才完工。
完工之後,黎子墨與花夕顏,可以不再受困於宮中,兩個人心性都比較自由,更喜歡在宮外生活工作,兩個人的大部分時間從此不是在宮中,而是搬到了御和園。
秋去冬來,天氣一天天變得寒冷,飄起了鴻毛大雪。
宮家裡近來又抱了個孫子。宮夫人幫齊雲煙坐完月子,一想到許久沒有到宮中看女兒了,於是那天早上,叫了頂轎子,決定到御和園走一趟。
宮相如在刑部上班。宮夫人離開前,交代丫鬟玲瓏在家裡服侍少夫人和小少爺,自己帶了大孫子一塊到御和園去看姑姑。
宮家這位大少爺剛好七歲大了,叫宮洺羽,相貌自然是像自己的爹和爺爺,斯斯文文的一個少年模樣。宮夫人出門時,注意給孩子穿上厚實的棉襖,戴上小氈帽。給孫子整理衣物時,宮夫人突然間是想起了兩個外孫。當年,小太子爺和木木,不也是這個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