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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太后慢悠悠地喝著茶,反正孫如玉即使輸了,輸那麼一兩目,也不足為懼,後面還有個強手。
孫如玉額頭一層層的汗,她身邊的丫鬟想幫她擦汗被她一手推開。不想輸給花夕顏是一回事,同時,也是不喜歡林慕容在胡太后面前顯眼比她強。
花夕顏下棋像是老夫子一樣,抓棋,下子,都是不緊不慢的。反倒讓對方更為著急。
只聽黎季瑤突然湊到林慕容耳邊叨了句:“我看,孫如玉要輸了。”
孫如玉沖黎季瑤那兒即瞪了一眼。
胡太后笑著:“季瑤,不知道你如玉姐姐是火炮桶嗎?”
“太后娘娘,她是火炮桶,我是恭桶。不說不說了,我知道自己烏鴉嘴。”黎季瑤吐出小舌頭拿手扇了扇。三個姑娘,她年紀最小,最屬調皮。
到了最後,由於從棋盤看不出勝負,只好數目。數到最後,大家驚異地發現,竟然是和棋。
不輸不贏,正好。孫如玉長長吐出口氣,鼻孔哼上一聲,道:“顏尚書承讓了。”
“是孫二小姐承讓了。”花夕顏慢條斯理回道。
孫如玉起身離開對弈的位子,朝胡太后行了禮,道:“如玉棋藝尚淺,不如林姑娘。請太后讓林姑娘為太后出征。”
林慕容身材細條,斯文白淨。花夕顏此前並不知道,這位安靜從容的林家千金,是京城內最知名的才女。
“你來下吧,慕容。”胡太后道。
“臣女領旨。”林慕容謝完禮,坐在孫如玉剛坐過的位置上。
花夕顏只要掃過對方一眼,都能看出眼前此人的氣質不像孫如玉,是內里有真材實料的。可惜,今日她真不能讓任何人贏。若是被哪個人贏了都好,回去必定會被那狗皇帝說,而且,今兒那些在殿內失了面子的大臣,更會恨上她了。
這盤棋殺得比起第一盤,更為激烈。雙方殺到了最後一顆棋子。林慕容額頭也泌出了細汗,自己拿帕子擦了擦,再伸手撿棋,數目。
胡太后的茶水已經喝不下去了,只等著棋局結果。孫如玉在旁,則有了看好戲的姿態。
黑子,白子,全部重新擺完棋盤——又是和棋。
胡太后長出口氣。孫如玉暗地裡跺了下腳。
林慕容顯得一絲虛脫的狀態,在丫鬟扶起之後,對著胡太后深深鞠躬道:“臣女這幾日疏於練習——”
胡太后擺擺手:“勝敗乃兵家常事。哀家讓你們來下棋,不過是解解悶兒。”
此話是不是下台階不知道,反正,和棋又不是輸。只是不能將她花夕顏一盤棋踹下神台,有點兒抱憾。
“太后,季瑤還下嗎?”黎季瑤問。
胡太后怔了下:誰不知道黎季瑤下的是爛棋,讓她來,本來的打算是不想讓外面的人以為她胡太后專門欺負聖上的人,讓花夕顏輸兩盤贏一盤。可現在,自己派出去的兩個高手,弄了兩盤和棋。再把黎季瑤派出去的話,豈不是砸自己的腳了。
黎季瑤等不到胡太后回話,一屁股坐上了對弈的椅子,天真爛漫地說:“太后您都說了,我們下棋是給太后解解悶,季瑤下盤爛棋給太后解悶好了。”
胡太后一隻手扶住額眉,一隻手捂住胸口。若不是這是長公主的千金,早就被她——
花夕顏望著對面坐的郡主,只覺得這小姑娘像極了自己兒子,到底心思單純的人,總容易讓人動了惻隱之心。
感覺到花夕顏望過來的目光,黎季瑤沖她吐了吐舌頭,抱拳:“顏尚書,本郡主下棋很爛,請顏尚書手下留情。”
“郡主承認了。沒見結局之前,誰都不能定輸贏的。”花夕顏回笑道。
眼看這第三盤棋勢必是要下了的,胡太后只能拿手擋住眼睛,儘可能不看。可是,隨著時間推移,大家又發現了異常。黎季瑤下的是爛棋,本應該是很快結束的。但是,這第三盤棋竟是像前兩盤一路膠著起來。直看得棋盤邊上的人眼睛都直瞪著。
林慕容牙齒咬住的嘴唇咬出了血。孫如玉的目光是要吃了兩個對弈的人。胡太后端坐了起來,眉頭一跳一跳的。
等到最後數目時,幾乎所有觀棋人的心裡都已經有了結果。但是結局出來,依舊是,眾人被震了下。
“和棋!”黎季瑤跳了起來,秀手一指指住花夕顏,“天,你太厲害了!本郡主的爛棋,你竟然能下成和棋!”
花夕顏拂袖起身,淡然道:“是郡主承讓了,郡主本就棋藝精湛,不亞於高手。”
孫如玉哼了下,發覺自己手心不知覺攥成了拳頭,再看身邊的林慕容臉色青到掉渣。
突然,一串大笑,讓所有人側目。見是胡太后在笑,所有人立馬神情緊張地跪了下來。
胡太后眼睛微眯,望到花夕顏臉上,道:“顏尚書,你要哀家賜你什麼好?”
【63】花老太君歸來
“回太后娘娘,民婦並無贏棋,無功不受祿,不能接受太后娘娘的賞物。”花夕顏回胡太后道。
眼看身邊三位千金,又是表情各異。
胡太后從花夕顏臉上掠過到三位小姐,重重地嗯了聲:“顏尚書,哀家是說過這話,贏著才有賞物。然而,和棋也不算是輸。所以,你們四個,皆有賞。”
這太后大概想著,如果不賞人東西,心裡反而不舒服。
既是如此,花夕顏接受了下來:“民婦謝太后賞賜。”
“想要什麼東西?”
“聽說宮內有天山雪蓮,不知太后娘娘可否賞民婦一支?”
金銀財寶全都不要,要藥材?當然天山雪蓮價值昂貴,也不遜色於金銀財寶,不過,如果真是想要金銀財寶直接要不是更好。
胡太后眸子微微夾了夾:“顏尚書家中是有人要用到天山雪蓮?”
“是的,太后娘娘。”
“你家在何處?”
“回太后,如果太后是問民婦需要天山雪蓮的家人在哪,是在宮中,我一個妹子。”
好一張伶牙俐齒,將問題輕輕推開了。胡太后擰了會兒眉,沒有再問,恐是再問也不得結果,不如不問,於是對身邊的孫姑姑道:“取天山雪蓮一支,哀家要賞賜給顏尚書。”
“奴婢遵旨。”孫姑姑福了福身。
“你們幾個呢,想要哀家賞你們什麼?”胡太后掃向另外三位小姐。
幾位小姐互相望了下。林慕容自然是不喜歡爭在前面,那會損害她向來像是與世無爭的風範。孫如玉剛要開口,豈料今日這季瑤郡主突然與她搶了起來,先一步說:“太后,季瑤也想要支天山雪蓮。”
“哦。”胡太后眉頭一挑,“公主府中不是有嗎?”
“太后,公主府中是有,可我娘管的嚴,我想拿來玩玩都不行。”黎季瑤說。
“你玩什麼東西不好?玩個藥做什麼?”胡太后搖頭嘆笑。
“太后不知。季瑤對這個花兒,可敢興趣了。天山雪蓮聽說是朵花,長得很好看。”
胡太后拿這個還像個孩子的郡主像是沒有法子,笑道:“行吧,哀家賞給你,不過你自己放好,別被你娘發現了。不然你娘回頭會說哀家縱容你。還有,記住,不要把藥材戴到頭上當花。”
黎季瑤吐了下小舌頭:“太后娘娘怎麼知道季瑤想的。”
胡太后便是大笑,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許多。
孫如玉在黎季瑤臉上颳了眼。
“如玉想要哀家賞什麼?”胡太后不會顧此失彼,尤其對自己喜歡的孩子。
孫如玉向胡太后福了福身:“太后娘娘,臣女記得,娘娘案上有個筆筒,臣女就想要那個。”
胡太后眯了下眼似在回想自己房間裡的東西:“你說的是聖上上回出遊時,給哀家帶回來的那個小禮物?”
“臣女不知是聖上送太后的。臣女只是看著它覺得好看,而且,不是奇珍異石奇木打造,應該不貴。”孫如玉低頭咬著小唇,像是尷尬地說。
“那東西是不貴。聖上說了,微服出巡路過某地時,隨意在路邊上看見個手藝人做的東西都可以,於是買了下來,送給了哀家。你們都知道聖上是十分勤儉節約的人,哀家與聖上是同心同德。”胡太后望著孫如玉唇角淺笑,“如玉你有這份心,哀家自是要把聖上送哀家的送給你,以資勉勵。”
孫如玉像是惶誠惶恐,感恩戴德地跪下謝賞。
最終,林慕容要了幅胡太后親筆寫的字,說是要掛在自己屋裡勉勵自己修德念書。
孫姑姑不會兒,把賞品都準備齊了,送過來。胡太后一一賞賜給眾人。又見時辰差不多,除了孫如玉留下陪伴太后,其餘人都打道回府。
走出太后的寢宮,各自的宮轎馬車都在門前等著了。林慕容向季瑤郡主福了福身,坐上來自林府的馬車,揚長而去。
“你呢?”黎季瑤回頭問向花夕顏,“顏尚書沒有轎子來接嗎?”
“回郡主,以民婦的身份,還不足以坐轎。”花夕顏道。
哪知道這位天真調皮的郡主,一下抓住她的手,道:“這裡離我皇兄的永寧殿還遠著呢。本郡主送你一程。”
花夕顏拒都來不及拒,被郡主拉上了轎子。到了轎子上,黎季瑤拿起自己那支天山雪蓮的盒子,一把塞到她懷裡:“給你。”
“郡主?”花夕顏吃一驚。
“你剛都聽太后說了,我府里一堆這種東西呢,對於我來說沒有用。只是我如果回去取的話,怕耽誤你家人病情,就一塊向太后求了。”說著這話的黎季瑤調皮地向她眨眨眼,“顏尚書不會怪本郡主多管閒事吧。”
“不會,民婦對郡主的賞賜感恩不盡。”花夕顏面對這個孩子似的郡主,因為像自己兒子,不覺排斥。
可她還是低估了這位郡主。黎季瑤突然伸出一隻手指摸向她左臉上的疤。
花夕顏下意識地躲開,疑問:“郡主?”
“這麼可怕的疤怎麼弄的?我看著都覺好可怕。”黎季瑤小生怕怕地縮了脖子。
“小時候不小心被火燒的。”花夕顏話聲謹慎。
“有這塊疤你肯定不好受吧。”黎季瑤說,“可你不僅沒有受困於這塊疤,而且棋下的這麼好,對我這種下爛棋的,都和我下成了和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顧及本郡主的面子,但是,看你又不像是想巴結我。只能想,你是心腸好,同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