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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聲為陳氏說了些保重身體的話,陳氏點了點頭,接著,說起那個胡妖孽如何胡作非為,歹念不死,禍害人間,然後,自然問起了念慈。
基於瞞不住的原因,他倒是直言了:“陳太皇太妃不需掛慮,念慈師父會陪在高祖身邊。”
陳氏一聽果然哀戚不止,連道自己不爭氣,應該送姐姐最後一程,而不至於事後得知,一點事兒都辦不到。
接下來,又是絮絮叨叨的安慰聲音。
花夕顏見這個太皇太妃的性子,與那念慈,也確實有些不同。陳氏較為嬌弱,一句話三句淚意。念慈是強勢的那種。可能與其坐上太皇太后的位置有關係。
安慰過後,好不容易陳氏止住哭聲,讓其躺下休息。
陳氏躺回床上,好像這會兒才發現了花夕顏,疑問:“這位是?”
“朕的皇后槿汐。”龍顏說。
面對孫子和孫媳婦的目光,肯定是不大一樣的。花夕顏早知如此。只見陳氏那抹淡淡的目光掃過她臉上之後,對聖上說:“皇后很美。”
算是誇她的話。
他沒有動靜,只是起身,道:“太皇太妃休息吧,朕和皇后還有點事要去辦。”
陳氏答:“聖上和皇后去忙吧。哀家這兒,有聖上的人服侍,哀家放心。”
花夕顏隨之陪他走了出去。
折騰了一夜,眼見一絲魚肚白,都在天際里隱約可見。
打更的梆子聲,悠遠綿長。
行宮深深,在清晨里略帶了一絲寒意。
走進院子裡,突覺一道蕭索,肩頭微抖。
他停步,接過李順德手裡拿著的件大氅,給她肩頭披上,
這大氅厚實,依然白底,金邊打滾,針線紮實,裹一裹,密不透風,頓時暖了不少。只是,這是他的衣物,裹到她身上,猶如被子裹只小雞一樣,十分滑稽。
回頭,看著她的腦袋都快被大氅包住了,他唇角微勾,笑話的笑意儼然。
花夕顏白了他眼睛,小心大氅底下絆住了自己的腳和鞋子,若是栽個跟頭,那絕對是更好笑了。
於是,他蹲下身來,親自幫她提了提底下的大氅。
李順德等一群奴才在四周看著,都不敢出聲。
花夕顏倒是微紅了臉。一個高高的帝王給一個女人拾掇衣物,說出去,她紅顏禍水的罪名算是坐實了。
“不要動。”見她不安分,搞得他下面的動作也很狼狽,老半天,也不知道怎麼幫她弄短。想來想去,還不如把她抱起來抱回房裡算了,免得她走一走,真是摔到哪兒。
因而在她來不及叫上一聲時,人被他打橫抱了起來,直奔屋裡去了。
陳氏在屋裡閉著眼睛,突然聽見院子裡動靜,問:“聖上出事了嗎?”
服侍她的一位宮內老宮女呂嬤嬤說:“回太皇太妃,這是聖上與娘娘鬧著玩呢。”
“聖上寵娘娘嗎?”陳氏問。
呂嬤嬤聽到她這話,都覺好笑,這東陵天子寵皇后的事,幾乎天下皆知,捂著嘴笑道:“是的。”
陳氏嘆氣:“哀家是隨太皇太后去了靜慈庵,兩耳不聞窗外事,什麼事都不知道。今兒回到宮中,才知這一回事,早知道,在見到皇后時,哀家應該先賜個見面禮。”
呂嬤嬤接她話:“宮裡頭,都知道皇后娘娘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太皇太妃若要送,改日再送,皇后娘娘也不會覺得不可。”
陳氏打開眼睛,只望了她一眼:“你想的太簡單了。”
接到她眼神,呂嬤嬤才驚覺自己聲音太大,說話沒顧忌,有越軌之嫌,是冒犯了主子,連忙低下腦袋。
陳氏望了望她,又望了望屋裡黎子墨派來的其他服侍她的人,深深一個嘆息,繼續合上眼。
被他抱進了屋裡的花夕顏,馬上伸手解開大氅,方是覺得解開了束縛的手腳。那頭,他是累極了,回到屋裡,不見其他人,在她面前也就沒有顧忌,直接脫了鞋子爬上榻,合個眼再說,等會兒要繼續上早朝呢。
她走過去,躡手躡腳掀了張被子,給她蓋上。繼而,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拿本書放在膝蓋頭上看。
李順德偷偷地將眼睛貼在窗戶的糊紙上,見他們夫妻在裡頭安安靜靜的,自然不敢帶人進去打擾。
花夕顏是也犯困,腦袋枕在椅背上,不小心掉下來,即扭了脖子,疼到她有些齜牙咧嘴的,趕緊拿手在脖子上擦擦揉揉。看這情況,可能是落枕了。
落枕只要找准穴位針上一針,會好到飛快。只是她自己沒法給自己針。若是她哥在就好了。因此,往旁邊偷瞧一眼,見他睡的沉靜應該不會醒,躡手躡腳走到了門口,打開條門fèng,對守在門外的李順德使了個眼色。
李順德立馬走上來問她:“娘娘有何吩咐?”
“時辰差不多了,讓廚子準備早膳。聖上肯定要吃點東西才能上早朝。還有——”花夕顏頓了頓聲,“看宮大人能不能到這兒來一趟?”
昨晚念慈那樣,都沒有叫宮相如來。想必主子是沒有覺得這個必要。現在,陳氏都好了許多,突然叫宮相如來?
李順德眯著眼,瞧了瞧她在門fèng里一成不變的頭的姿勢:“娘娘是落枕了?”
這些死奴才,一個個見她其實也就是只紙老虎,沒做錯大事她不會罰誰,竟是都和她鬥起嘴來了。
“是又如何?”她一個冷目掃回去。
李順德像是畏懼地縮縮脖子,畢恭畢敬道:“奴才馬上讓人去請宮大人。”
就此想到了另一個人,花夕顏嘴角一勾:“對了,本宮剛賜了個月室殿行走尚宮,你派人通知,讓她今早過來到本宮這兒履職。”
李順德眯眯銜著唇角,答奴才遵旨,轉身就去辦她吩咐的一串事兒。
看李順德走了,她再將門輕輕合上,走回到床邊,見他確實睡的很沉,竟然沒有被她的動靜鬧醒,不由輕輕一聲喟嘆。這男人該有多信任她,對她防心這麼弱。不過,她是他枕邊人。他若是連她都不信,晚上都是不用睡覺了。
想到這兒,唇角微微一勾,坐回椅子裡,再打會兒盹。
事實說明,這皇帝辦公,真是比現代坐班還慘。想賴個床,當被扣工資都不行。一群人到了時間,不管這皇帝醒了沒有,全湧進了房間裡。連帶她這個當皇后的被株連,苦逼。
“聖上,聖上,到時辰了。”站在床前,李順德輕聲叫著床上那個叫皇帝的男人。
床上的身影微微側個身,問:“皇后呢?”
李順德見花夕顏走了出去,偷偷給主子告密說:“娘娘剛坐在這兒,可能是不小心扭了脖子,落枕了。在外頭等宮大人過來被她針。”
聽到這話,本來睡的很死的某人,啪,從床上迅速起身。伸手,接過汗巾仔細擦把臉,又就著臉盆漱口。然後,急匆匆走出屋找人了。
花夕顏坐在院子裡的石板凳上,又不能叫小五幫她揉脖子,叫了柳姑姑,柳姑姑那力氣,完全用不對勁,揉了會兒,她只覺脖子更歪了,連忙讓其退下。柳姑姑赧顏:“奴婢對這活兒不大懂。對了,綠翠呢?”
綠翠?
花夕顏和小五同時神情微緊,接著花夕顏說:“綠翠,本宮讓她先回宮去,幫本宮做點事兒。”
柳姑姑對此沒有猜疑。回身想去幫她端點早點,身子剛轉回去,抬頭一瞧,見到龍袍,嚇了跳:“聖上。”
這時辰,本該是趕著回宮上朝了。
花夕顏脖子扭著轉回不了腦袋,只能等著他那冰涼的手指搭在了她細小的脖子上。在她脖子那酸疼處揉了揉,按了按,問:“好些沒有?”
他這手法,和柳姑姑幾乎如出一轍。
不按還好,一按,似乎更慘了。
臉上戴了抹苦澀,花夕顏道:“聖上去上朝吧。臣妾已經命宮大人到行宮。”
聽她這話,他悻悻地縮回手指,卻是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同時命李順德早膳端到這兒來。
感情,他這是出於愧疚,想陪她一塊等她哥來。
只是似乎等她哥來的時間長了些。想都知道,她哥聽說她只是落枕,沒什麼大礙和性命之憂,大致越神氣的大夫越是這麼想的,在家裡什麼事兒都做完了,再來她這兒。
早膳端上來了,她哥未到。
見她脖子扭著,怕是拿個包子都對不準口,反正某人是這麼擔憂過頭,給她拿了個花卷,仔細掰成兩半,餵到她嘴巴面前。
那一瞬間,她感覺臉都丟到太平洋去了,只能拿杏眸瞪他:“我是你兒子嗎?”
這夫妻倆有意思,吵嘴都是拿兒子來說話。
墨眸眯了眯,似乎覺得她這會兒吹鬍子瞪眼睛的樣子,是像極了小吃貨,於是,坑爹的本性暴露無遺:“兒子不是你生的嗎?朕又不是沒有餵過兩皇子吃飯。”
徹底無語了,背過身,不和他說話。
她這脖子扭著呢,他能不能顧及點她的面子。自己歪著脖子,拿個花卷,啃了啃。她宮槿汐的一世英名,真是被今早上的落枕毀了。
他接過盛豆漿的小碗,輕輕幫她吹著碗口的熱氣。
若是其她女子在旁邊見到,都得紅了眼。
李順德見著一個宮女端上早膳之後,站在那兒不動,離主子的桌子近了些,連忙使了個眼神。用力瞪了幾下,那宮女方才發現的樣子,退了幾步。李順德見其好像面生,悄聲問柳姑姑:“娘娘新招來的人?”
如今中宮的權力牢牢掌握在花夕顏手裡。只是這內務府用人,招人,向來是欺上瞞下的,花夕顏不可能全部管到面面俱到。
“不是。”柳姑姑答。
李順德想:大概又是內務府收了誰的銀子,偷偷收了人家的閨女進來當宮女。實在越來越不像話了。要收新人不是不可以,但是,擺到主子面前來,不是遲早遭主子罵嗎?
想到那內務府的公公,與自己有點交情,李順德考慮著事後要與對方溝通一下。
花夕顏可不像胡太后,不是孝敬點銀子就不追究的主子。
花夕顏等到,想著她哥是不是都忘了她落枕的事兒時,她哥終於姍姍來遲。
宮相如走到他們用膳的面前,拂跪:“臣給聖上和娘娘請安。”
“起來吧。”不用她說,他比她更急的樣子,“快給她瞧瞧。你再不給她瞧,她快恨上朕了。”
花夕顏立馬受到她哥she過來的一記眼神:怎麼回事?
頓時有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痛感。